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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頁 季可薔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不怕引狼入室嗎?」魏如冬突如其來地問。「既然我可以動用嚴永玄的財產,我隨時有可能卷款潛逃喔!」 這是威脅嗎?或是單純的調侃? 夏雪苦澀地抿唇,端坐身子,以最嚴正的姿態回應。「等你回台灣第一件事,我會讓你跟永玄的律師及會計師會面,簽下財產交付信託的契約,除了匯入我們公司的資金以及你個人的生活津貼以外,所有的動產跟不動產你都不能隨意動用。」 魏如冬好整以暇地喝酒。「別忘了,契約條件是可以更動的。」 既然他是「嚴永玄」本人,當然可以隨時終止信託契約。 「契約條件是可以更改,但那份信託契約會是我們兩人共同簽下的,所以如果要做任何變動,也需要同時經過我的同意,不能由你一人作主。」 「你的意思是你要廢除之前簽的婚前協議,回到夫妻財產共有制嗎?」 她點頭。 「我瞭解了,你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他若有所指地搖晃酒杯,斜分的長劉海因這動作垂落,幾乎遮去了他半張臉。 他的意思是,她很懂得算計吧? 夏雪自嘲地尋思,匆地感覺胃口盡失,她擱下刀叉,拾起餐巾輕輕拭嘴。「明天我帶你去剪頭髮吧,永玄不會留你這種髮型。」 隔天早上,夏雪帶魏如冬出門購物。她依照丈夫的品味,讓他試穿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加上領帶、領夾、袖扣、皮帶、皮夾、皮鞋等等配件,才幾個小時,便刷了超過十萬美金。 「有錢人原來是這樣花錢的。」她在櫃檯刷卡時,魏如冬吹了個長長的口哨。 她不理他,接著帶他到當地一家昂貴的美容院,她為他預約了一個有名的髮型設計師,據說是許多政商名流的最愛。 她拿出嚴永玄以前的照片,直接要求設計師剪出類似的髮型。 剪髮之後,跟著是一套完整的修容過程,魏如冬全身上下被打理得乾乾淨淨,連指甲都修得很整齊,面部肌膚調理得容光煥發。 兩人用過晚餐回到飯店,已是深夜時分,夏雪命令魏如冬換上新買的衣物。 「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在演『麻雀變鳳凰』?」他半開玩笑。 她卻不覺得好笑,賞他一枚白眼。 他笑笑,洗過澡後,遵從她的指示換上新裝,三件式的西裝,外罩黑色立領長風衣,跟夏雪第一次見到嚴永玄時的穿著打扮極為相似。 不同的是,他耍帥地多戴上一副飛行墨鏡。 她在客廳沙發坐著等他,他從房內走出來,刻意模仿模特兒走秀的台步,誇張地展示自己。 「別鬧了!」她沒好氣地蹙眉。「永玄才不會那樣走路。」 「我都忘了,我現在可是你那個一絲不苟的丈夫呢!」魏如冬嘲諷似地說道,像舞者般瀟灑地轉個身,匆地凝定原地。 他一動也不動,全身肌肉繃緊,接著又放鬆,單手插進風衣口袋,邁開步伐。 他行進的姿態如豹,輕盈而敏捷,也如猛獅,具備王者的尊貴與自信。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夏雪,在她面前落定,居高臨下地睥睨她。 她心韻乍停,呼吸凝住,半晌,沙啞地揚嗓。「摘下墨鏡。」 他依言摘下墨鏡。 她看著他:心臟恢復了跳動,節拍卻很紊亂,急促得近乎慌張。他穿著永玄的衣服,留著永玄的髮型,跟她的丈夫簡直一模一樣,神似到極點。 但,仍有一些些不同…… 「永玄的眼神不是這樣的。」她迷濛地細語。「不是這種犀利明透的眼神,他不會這樣看我。」 「那他會怎麼看呢?」魏如冬的嗓音輕柔。輕柔得隱含些許詭異。 夏雪一凜,雙手不知不覺抓緊沙發椅墊,指節用力到泛白。「他的眼神總是很朦朧,好像沒有焦點,恍恍惚惚的。」 恍惚到她不曉得他在看什麼,他眼裡反射的影子,是她嗎?是這個世界嗎?或者是遙不可及的遠方? 「是這樣嗎?」魏如冬雙手撐在椅背上,彎身俯視她。她被他圈鎖在勢力範圍裡,無法動彈。 不知怎地,她覺得好緊張,幾乎不敢抬眸確認,過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揚起羽睫。 她看見一雙眼,一雙墨黑深幽的眼,目光迷離,漫無邊際。 他明明是看著她,眼神卻沒有焦點,彷彿正迷惘著什麼。 夏雪震顫,唇瓣幾次張合,好不容易吐落。「永玄……」她嘶啞地喚著,近乎哽咽。「永玄……」 他究竟在哪兒?果真落海了嗎?他怕水的,很怕很怕,如今卻沈在冰冷的海底。他會覺得孤單嗎?很寂寞嗎? 都是她害的,她對不起他…… 淚珠無聲地碎落,透過迷濛的淚霧,她似乎看不清眼前的男人。 他,是誰? 「你哭了。」他揚起一隻手,拇指撫過她濕潤的眼角。「因為歉疚嗎?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聽你的敘述,嚴永玄並不是個瘋狂的遊艇玩家,有什麼必要非在那麼危險的深夜出海呢?」 那天晚上,那個彷彿漫無止盡的黑夜,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不太清楚了,或者該說害怕去回想。那晚,他們有過一次激烈的爭吵,成婚以來,前所未有的針鋒相對。 她說了什麼?他又說了什麼? 不,她不願回想,也想不起來,她不記得了…… 「這不關你的事。」她努力挺直背脊,端出最冷靜漠然的表情。 不關嗎?他撇嘴冷笑。 她推開他的手,凝聚所有的尊嚴,傲然起身。「我回房了,你早點睡吧,晚安。」 語落,她沉靜地離去,高傲挺拔的身姿可比一國女王。 他目送她背影,直到她身影完全淡逸於他視線之外。他來到浴室,扭開水龍頭,將冰冷的水潑向自己的瞼。 他一次又一次地潑著,最後索性將整個洗手台注滿水,整顆頭潛入。 將近一分鐘後,他才猛然抬頭,甩了甩濕透的發。 前方的透明鏡面,映出一張五官俊帥卻微微扭曲的臉。 「夏、雪……」他磨牙,自齒縫間狠狠地刻出這個名字。「是你……殺了嚴永玄嗎?」 他突地握拳,擊碎鏡面,鮮紅的血珠自破開的傷口緩緩滴落—— 第4章(1) 夜間飛行。 隔著小圓窗,可以看見銀亮的月牙,勾破了深沉無邊的天幕。 氣氛靜寂,機上的旅客睡成一片,人們都沉浸於夢鄉,似乎只有魏如冬獨自清醒著。 經過一個月的特訓,他終於通過夏雪的考驗,有這個榮幸陪她一起回台灣,扮演她的丈夫。 真正的挑戰,現在才來臨。 他嘲諷地勾唇,望向身旁的女人。 夏雪正睡著,放倒了商務艙的座椅,側著身子,玉體微弓,一雙手揪著蓋在身上的薄毯。 這樣的睡姿帶點防備的意味,她彷彿正在夢裡跟誰鬥爭,兩道彎彎的眉輕輕蹙著。 夢見什麼了嗎? 魏如冬傾下身,靠她更近,目光銳利地離琢過她臉蛋至頸脖曼妙的曲線。 雖然稱不上美艷,但她絕對是個漂亮的女人,五官立體,各有韻味,他很清楚,若是她的眼睛睜開了,還會增添幾分嬌俏聰慧的氣質。 而甜美的外貌還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她身上最珍貴的,是擁有一顆機敏的頭腦。 也許,太過機靈了, 一念及此,魏如冬胸口驀地緊窒,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懣橫梗著,教他幾乎透不過氣。 他不覺伸出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移近她,修長的手指試探地圈住她如玉般白皙的頸脖。 多麼細緻啊!像個精美易碎的瓷器,只要他用力、再用力,這細緻的頸骨該是不難折斷吧! 那時,她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他呢?慌亂、恐懼、還是怨恨? 這輩子他沒嘗試過殺人,但最近,體內好似不時洶湧著這邪惡的慾望,很想、很想置她於死地,尤其當看著她狀若無辜地對著他笑的時候…… 你瘋了嗎? 內心深處有某個聲音迴盪,那也許是他決意摒棄的良知。 那玩意兒對他而言,是太沉重的負擔了,一頭冷血無情的野獸,不需要那種東西。 只要依循著本能去做…… 一聲模糊的呻吟驚醒了他迷濛的神智。 夏雪顫著唇,正無聲地說著什麼,眉宇糾結,額邊滲出細碎的冷汗,她更加弓起身子,像一尾被燙熟的蝦子似的,抓住薄毯的手指扣得更緊。 在作惡夢嗎? 魏如冬鬆開手,稍稍離她遠一些,視線仍擒住她不放。 她不僅冒冷汗,臉色也開始泛白,嬌喘急促,偶爾伴隨著肩頭短暫的抽搐。 於是他能確定了,她肯定是陷在夢魘裡,而且是很令她驚恐的惡夢。夢魘的滋味有多可怕,他比誰都清楚。 「夏雪,醒醒。」他輕聲喚她。 「嗯……」她痛苦地咬著牙關。 「夏雪。」他拍拍她臉頰。 她總算緩緩揚起眼睫,但從她朦朧的眼神,他看出她並未真的清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