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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季薔(季可薔)    


  他冷哼一聲,語音乾澀,「你早知道答案。」

  季風揚氣得渾身發抖,「這麼說你是堅決不回季家囉?你完全不顧桑逸琪的想怯?」

  向海玄一愣。

  「你知道,逸琪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求得我們的原諒。」季風揚抓住了他的弱點,步步逼進,「我也明白告訴她,如果要從我這裡得到寬恕,唯有說服你回季家來。怎麼,你不願意為她做些事嗎?」

  為逸琪做些事?為了她回到季家?

  向海玄的腦子霎時瘋狂地運轉起來,內心亦陷入了天人交戰。

  「難道你希望她一輩子悔恨?」季風揚更進一步地逼迫他。

  向海玄眨眨眼,瞪著眼前這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老人,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孔深深刺痛他的心。

  他瞪著季風揚,良久,良久,一句話也吐不出口。

  第八章

  公元一九九七年中國大陸昆明

  真不愧是昆明,說四季如春就四季如春。

  他瞇起眼,望著還方山巒由淺綠成深藍,再雜進一些蒼紫;山峰連接的天際也從舒適的澄藍漸漸黯下來,先是黃橙,然後是金紫,和山線連成一氣。

  已經是向晚時分了,拂面的微風卻還暖洋洋的。

  他微微一笑,放縱自己軟倒在這一片碧草上,黑色的琴盒隨意地放置一旁。

  四周層峰疊巒,這片微微起伏的草地是唯一平坦的地方;他何其有幸,竟能尋到如此佳境,閉目享受難得的快意安寧。

  「啊,你在這裡。」

  清脆的女聲令他展開眼簾。他微笑著,看著一個窈窕人兒在他身邊坐下。

  她清亮的黑眸瞥向黑色琴盒,笑著問:「就連來到這偏遠地方,你也還是琴不離手嗎?」

  他沒說話,重新合上眼簾。

  「喂,海奇,拉一曲吧。」

  「想聽嗎?」

  「當然想。」女人語音興奮,卻還是字正腔圓,「同學們都說你拉得挺好,又有感情,可惜我偏沒機會洗耳恭聽。今兒個可好了,你非得拉一曲兒給我仔細品評品評才行。」

  「沒問題。替我把琴拿來吧。」

  女人微笑,將琴盒提到他面前,「吶,吃飯的傢伙給您拿來了,可得讓我這個客人滿意才有賞哦。」

  「賞?你能賞我什麼?」季海奇懶洋洋地直起身,一面打開琴盒取出小提琴,仔細替弓弦上起松香。

  「幾塊大洋囉。」她一面開著玩笑,一面欣羨地盯著他的琴,「好棒的琴!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貨。這琴肯定十分難得吧?」

  「這是一個好朋友送的。」

  「好朋友?」她忍不住好奇,「在台灣嗎?」

  「嗯。」

  「怎麼樣的朋友?是男是女?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交情到什麼程度?」她一連串地問道,又自己替他回答,「肯送這麼名貴的琴給你,肯定交情不淺。」

  「說吧,你想聽什麼?」他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哪來這麼多無聊問題!」

  「就上回你給他們拉的曲兒,他們個個聽了都讚不絕口呢。」

  「E大調小步舞曲?行!」他乾脆地答應,立即演奏起來。

  季海奇瞇著眼,鮑凱利尼的創作從他的妙手中流瀉而出。悠揚的旋律襯著雲南的暮色,顯得格外動人。

  她靜靜地凝睇他陶醉在音樂中的迷人模樣。怪不得同學們說聽他拉琴會讓人心情整個平靜下來,再怎麼瑣碎煩人的事彷彿也能立刻丟開似的。

  季海奇真是個奇特的男人。

  兩年前,他們同時考進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研究所。她來自北京,他來自台北,命運卻安排他們倆在上海成了同窗。

  幾乎是一放榜,她便開始注意他了。不曉得台灣的男孩是不是都像他這樣,外表看起來一副玩世不恭的瀟灑模樣,待人卻是一等一的好。研究所裡的每一位男同學都欣賞他,每一位女同學也都偷偷愛慕他——就像她一樣。

  她悄悄喜歡他兩年了,他卻像渾然不知。在學校裡他也算是眾所矚目的人物,就沒聽過他跟哪個女孩走得比較近。說他在台灣有了女朋友嘛,看來也不像;他連放年假時都待在實驗室裡,台灣那邊也不曾有人捎信給他——若是有了情感的牽絆,絕不可能這樣逍遙自在的。

  可就是這點奇怪,他明明沒有情人的,偏偏心如止水,對每個女孩子的態度都一樣,沒有誰比較特別。她也是這幾個月才跟他熟起來的,不過也僅止於不錯的朋友而已。

  真氣死人了,她就不信他一輩子不近女色,除非他是個同性戀!

  她心一跳,不可能吧?這樣一個英挺俊秀的好男人會有斷袖之癖?

  想著想著,他己奏完曲子,她趕緊用力鼓掌。

  「這麼好的琴藝幹嘛藏了這麼久?聽說要不是晚會那天,小周死拉活拖地要你上台,大夥兒還不曉得所裡竟藏了個小提琴高手哩。」

  「算了吧,這麼點彫蟲小技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季海奇收起小提琴,啪地關上盒子。

  「這玩意見你學了多久?」她一面跟著他走回宿舍,一面問道。

  「三年吧。」

  「才三年就拉得這麼好?」她不信。

  「有名師指導。」

  「誰?」

  「剛開始是一個朋友替我打的基礎,到了上海就隨便找個人繼續學囉。」

  「那你的根基一定扎得不錯。你那位朋友是誰?」

  他一陣沉默,彷彿跌入了回憶之中,臉上顯出十分懷念的神情。

  「不會就是送你這把琴的朋友吧?」

  他唇角微揚,那帶著三分慵懶的微笑令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你猜對了。」

  她感覺他的口氣挺特別,不禁追問:「你們的交情很好?」

  「過命的交情。」他簡單地一語帶過。

  她禁不住沉吟起來。

  他察覺她神情有異,「路小唯﹐你那是什麼表情?」

  「這問題我擱在心上挺久了。」她半猶豫地,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口,「你是不是……是不是有斷袖之癖?」

  「什麼?」季海奇瞪著她漲紅的臉孔,驀地縱聲大笑。「我的天!」他幾乎喘不過氣,「你想到哪兒去了?」

  「不是嗎?」

  「當然不是!」

  「可是學校有那麼多女同學愛慕你﹐你卻一個也看不上眼,還說跟好朋友有過命的交情,聽起來亂噁心的……」她訕訕地辯解。

  「誰說我的好朋友是男的?」

  她瞪大眼,「是女的?」

  「沒錯。」

  「這麼說你和她……」她喃喃地,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你們原來是一對啊。」

  季海奇微微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原來你已經有了紅顏知己。」她倏地揚起眼簾瞪他,「既然如此,你竟然還忍心把她一個人留在台灣,自個兒跑到上海唸書,現在又自願同教授一道兒來雲南做研究,短時間內肯定回不了台灣。真夠絕情!」

  他眉梢一揚,「誰說我把她留在台灣了?」

  「咦?」

  「她一直跟著我啊。」

  「你說什麼?」

  她聽得一頭霧水,正想追根究底時,卻被一名飛奔而來的同學打斷。

  「海奇、小唯,你兩人還慢吞吞地做什麼啊?教會的朋友都來了,大夥兒等你們吃飯呢。」

  「知道了,換了衣服馬上去。」季海奇笑著應道,臉上的神情維持著一貫的爽朗,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可是路小唯卻一路深思著,他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季海奇回到屬於他的單人房。

  房間的格局很小,床、衣櫃、書架、書桌,再加上一張椅子,幾乎就佔滿了空間,和他在台灣的豪華臥房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打開衣櫃,小心翼翼地將琴盒安置在最底層,然後隨手拉出一件棉質襯衫和休閒長褲——他想起從前非凡賽斯的西裝不穿、非己LV的皮件不戴的日子,嘴角不禁微微揚起。

  生活可以優渥揮霍,也可以簡樸平實。只要有夢、有理想,日子就會過得舒適愉悅——從前的他卻怎樣也參不透這一點。

  是琉璃教會他這些。

  琉璃,正是指點他琴藝的一流名師,也是教他如何追求理想的天使。

  是的,對他而言,琉璃正是他的天使,短短地下凡一遭卻解救了他這個遊戲人間、浮華浪蕩的男人。如果沒有她,或許他一輩子都是個憤世嫉俗、醉生夢死的富家公子,一輩子都在尋求父親認同,卻怎樣也得不到。

  如今,他懂得了自我認同比任何人的認同都要重要,他懂得了唯有追求自我,人生才能真正愉快。

  是琉璃鼓勵他追求自我的。生平第一次,他不考慮爭取父親的認同,不考慮在商界爭一口氣讓眾人刮目相看;他要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一切。

  從小,他就對生物學有濃厚興趣,大學卻讀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企業管理,他決定走回正途。

  年過三十的大男人重回校園或許很可笑,但生命科學正是他想研究的領域,尤其是當中吸引最多人投入的分子生物。

  這次隨同指導教授自上海來到昆明,正是為了一個龐大的研究計劃。來自中國大陸生物學界的各路精英,個個興致勃勃地意圖解開人類基因組之謎,希望找出是哪一組基因的失常,才會造成那些困擾中國人許久的遺傳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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