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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梵朵    


  「那我就不客氣囉。」話才落地,芙影便皋高了手中的短匕,朝著賀蘭震那腫脹發黑的雙腿畫去。

  剎那間,賀蘭震幾乎悶厥!

  而就在他漸次虛脫、視線朦朧之前,他看見了芙影正俯下身子,毫不避諱、毫無嫌惡地以那朱紅豐潤的唇,吸出他腿內瘀積不退的毒血。

  「不要——不要——」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女子,竟不顧名節輿危險為他療傷,昏迷前的那一剎那,賀蘭震跌入了無法言喻的震撼之間。

  第二章

  夜闌人靜!

  只有那清脆的蛙嗚、潺潺的山泉仍聒噪不停地在賀蘭震久久不能成眠的夜裡。

  昏迷前的那一幕,就像團火簇,燒顫了他內心某處早已麻痺的感受。那亮光,照亮了他從未注意過的地方,那熱度,至今猶在他的心口冒著煙、暖和著他。

  他是不是中毒過深了?!?!否則沒理由一些他自小到大,未曾見過的陌生感覺竟在一瞬間全湧向了他。

  單調如他、單純如他、單一如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面對、何從化解。

  他只知道,一定是那多管閒事的李芙影惹的禍!「唉!女人真是禍水——」無奈的他,蒙起了頭,強迫自己入眠。

  而另一處,在「芙蓉園」的李芙影卻仍是秉燭夜讀,專心仔細地在研究化解黑蛛毒的秘方。「公主,怎麼還不就寢呢?」銀兒又沏來一盅茶。

  「你先睡吧!」芙影仍目不轉睛地盯著醫書。

  「究竟是什麼病?讓公主您如此耗費心神?」

  「是一種西域劇毒。」

  「毒?!?!一銀兒愣了一下,說:「這村落有人下毒嗎?我怎麼不知道?」銀兒一向替芙影掌理藥方,而每回芙影為人診脈開方後,銀兒就會再抄一份,以備複診之用,而當然賀蘭震的毒傷是不在她的單子上面的。

  「是今天我去山裡採藥碰上的。唉!這下毒的人真是狠,把箭抹上黑蛛毒再射進人體裡面,屆時毒性一發,便通體腫脹,而且奇癢難忍、奇痛難挨,如此三天二夜,方會氣斷。」芙影不愧是個天才,不消多時,已能摸出黑蛛毒的特性症狀。

  「那不是教人生不如死嗎?這麼殘酷。」銀兒一臉驚愕,又說:「那毒危不危險?公主您。」

  「我是百毒不侵的——」芙影知道銀兒是擔心她的安危,就輕鬆地展個笑靨。

  「可是那個人是被仇家追殺的,萬一要是被人發現了,那公主不就被牽連,我看明兒個再找李沅毓護衛一同上山吧!」

  芙影放下了書籍,抬起頭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要是不妥,咱們再調些侍從士兵隨行,您看如何?」銀兒又出個主意。

  「不了,」芙影站起身,踱步到窗口,說著:「明天就我一個人去便成。」「為什麼?平常公主都會要銀兒前去的呀!」

  「因為——因為我是百毒不侵,可是你們不是啊!」

  就這一句,搪塞了銀兒的疑惑。

  而事實上,這也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李芙影不願教賀蘭震的身份曝了光,以免日後稍有疏漏,讓慕容諾曷缽知道了,那她李芙影縱有滿腹才學、萬種理由都交代不過去。再說,她一個人單獨行動也比較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她可不想在醫好賀蘭震之後,才又看他被人砍死,枉費她的一片苦心。

  就這樣,一連三天,芙影都備妥糧食、飲水單獨上山為賀蘭震敷藥。

  「喂,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呀?盡塗這些花花草草的東西,有用嗎?」賀蘭震一開口總是這樣,明明有一肚子的感激,卻半分也說不出口。

  「死馬當活馬醫囉!」這些天來,芙影早就習慣賀蘭震的挑釁,性情溫和的她根本不會在意,只不過一種身份的轉換不由得讓她多了些玩心,嘗試著身為弘化公主以往不能說、不能做、不能想的新奇。

  就如同她老愛逗弄冷若冰山又驕傲的賀蘭震。

  其實賀蘭震對她而言是特別的,因為芙影天生的貴族身份,只有阿諛奉承的人,沒有真心批評的言論,她一直有個「平凡」的想法,就是有天能真正體驗一下「平凡」的滋味,不論好壞,都是珍貴。

  或許,這才是她隻身來為賀蘭震療傷的真正用心吧!

  「你成天吃飽沒事幹嗎?」其實賀蘭震是想說:你為何對我這麼好?

  芙影停下手邊的工作,瞪了他一眼,說:「我忙得很呢,只不過本姑娘想試試新配的藥劑,所以就找你當試驗囉!」芙影說得淡然順口,而肚子裡卻憋著笑意。

  「是嗎?恐怕是你這凶婆娘沒人要,看上我這大男人生得器宇軒昂,又無法逃脫你的魔掌,才如此不顧矜持地天天往這兒跑——」賀蘭震是心高氣傲,禁不起芙影的三言兩語便又反駁回去。

  這等把戲,李芙影不看在眼裡,說穿了,賀蘭震就是不相信芙影能治好他的腿,到頭來,他還是必須自我了結,犯不著大費周章、拖拖延延。

  不理會他的叫囂,芙影背了藥袋逕自離開山洞下山去了,此刻,她還有村落幾戶人家需要診治,不能單單為了賀蕭震一個人而誤了事。

  回到村落中的芙影,依舊馬不停蹄地穿梭在病戶之間。

  「公主,這是最後一戶人家了,咱們該回去了吧!」銀兒總是惦記著芙影的辛勞。

  「也好,咱們這回下鄉總算做了事。」這算是此番芙影行醫的最後一日,因為打從明天起,芙影便開始打包,準備啟程返回王宮,迎接慕容諾曷缽的回朝。

  「謝謝公主的駕臨哪!咱們這小地方真有福氣,能有公主如此慈悲為懷地為我們醫病,我們吐谷渾可汗真是娶到了一位人間至寶呀!」村長領著村民,感激地連連哈腰致敬。「老人家別這樣,這僅是我的職責罷丫,無須言謝。」芙影笑了笑,淡然地說著。「就不知咱們鄰國吐蕃,是否有這等好運氣了?!」另一位村民說著。

  「怎麼說呢?」銀兒好奇地問道。

  「聽說吐蕃國內正在大興宮殿城池,準備要給即將嫁給吐蕃贊普棄宗弄瓚的中國公主居住呀!就不知這位中國公主是否會像咱們的公主一樣愛民如子?」

  這件事,芙影印象深刻。

  這是貞觀十二年的事,就在吐蕃兵敗求降之後,皇上就答應了吐蕃贊普的請求,在繼她許配給吐谷渾之後,又擇了一位皇室女兒,賜封「文成公主」,準備下嫁比吐谷渾更遠的吐蕃王國。

  雖然與同是堂姊妹的文成公主素未謀面,但芙影知道,傳聞中喜讀佛經的文成公主,勢必會為文化貧瘠的吐蕃注入一股前所未有的新生命。

  「吐蕃將有明珠降臨——」芙影突然間為前前後後、身負「和番」重任的李氏諸位公主,升起了大唐女兒無人語說的榮譽與壯烈。

  當然,也包括自己!

  回到了居住的「芙蓉園」,芙影仍為方纔的聽聞感觸在心!

  「公主,向你討副解藥行不行?」護衛李沅毓莫名其妙地問著心不在焉的李芙影。

  「什麼?!討解藥?!要幹嘛用的?!」芙影愣了一記。

  「解思鄉之苦用的呀!」李沅毓不愧是李芙影的好友知己,浪愴如他卻隱含著一顆細膩的心,總能在笑語喧鬧間化解芙影的心事。

  在芙影聽到文成公王之事的那一剎那間,李沅毓便看見了她眼中掩不住的淡淡哀愁。回不了家的折磨,是李沅毓奉命護送弘化公主這一路來,盡收眼底的心疼。「能有這藥,就天下太平了。」李芙影不免被李沅毓的話逗得笑起來。

  「唉呀,天下如何我不管,我只在乎腹中的空城計啦!」李沅毓甩著披散在肩的髮絲,一副饞相地看著銀兒甫端進來的菜餚。

  「侯爺派李大人來還是對的,沒牽沒掛,又生得這般落拓個性,飄到哪兒就落地,真是夜夜好眠、薔灑來去。」銀兒對李沅毓是崇拜得緊.

  只不過,李沅毓對女人一向不感興趣,就因為這樣,三十而立的他仍是孤身未娶,也就因為如此,他才能報答侯爺自小撫育他成人的大恩情,義無反顧地陪著公主來到這吐谷渾生根落地。

  因此,對芙影,李沅毓更有著一份「托孤」般的心情,他總是以親人的姿態來保護芙影。

  「公主,你打算何時啟程回宮?」李沅毓問著。

  「後天吧!」

  而此刻,浮現在芙影腦海裡的,卻是山洞中的賀蘭震。

  趁著明日,該把一切事情處理完畢了吧!芙影心裡盤算著。

  翌日,艷陽高照,芙影起了個早,拎起特地準備的大包草藥,逕自朝山上走去。

  而賀蘭震也沒有閒著,天才剛亮,他就頻頻望著洞口,等待著芙影的出現。

  「怎麼搞的!」賀蘭震不時地咒罵自己。

  這李芙影的藥究竟是下了啥東西?教他這麼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頓時冒個娘娘腔的牽絆,才沒幾天的光景,這李芙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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