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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頁 靳絜 「小滿!」 所幸卓亦塵傷得還不算重,及時用刀替她擋下老者對她的攻擊。 「小虹,你在發什麼愣呀?」老者嘶聲厲吼。 周虹為搶回滿右昀懷抱著的圓盤,立時跳躍而起,須臾間,插在腰際的兩把短刀已刺入滿右昀的左肋及右肩,同時劃開了長長的一條傷口。滿右昀當場昏厥。 倏地,一道激光像夜空中的閃電,卓亦塵的狂刀分成兩個方向在同一時間斬出。他又使上幻形刀法,奇突強烈的殺氣重現,硬是將身已帶傷的諸多對手自滿右昀身邊逼退。 「老大,老三死啦,也是不得全屍,這小子竟劈掉他半個腦袋,我們要替老三報仇啊──」老二面容扭曲地狂聲喊道。 周虹也發現自己的發尾被削掉,一時羞憤得難以自持。 「你們不要逼我趕盡殺絕!」卓亦塵大吼一聲。 「哼,要不是黃銅圓盤落在那小子手中,你早已魂歸西天!」 「耍陰使詐的還好意思用來說嘴!明人不做暗事,有本事的話明著來,卓某必當奉陪到底。」 唯恐滿右昀失血過多,他撂下話後,立刻抱起身負重傷的她凌空而起,恍如驚鴻,眨眼已隱人暗夜深處。 周虹等四人死的死、傷的傷,因而未能截住隨刀騰逝的卓亦塵,氣得一路叫罵一路踉蹌地在後面追著。 — — — 滿右昀死裡逃生,活過來了。 她雙眼緊閉,面無血色。當她甦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卓亦塵救回她的第五天了。 她略微掙扎了一下,只覺上半身被包紮得密密實實,根本動彈不得,疼痛的感覺撕扯著她,一時臉上的肌肉僵硬得彷彿再也舒緩不開了。 「別動了。」卓亦塵坐在床沿守著她,見她醒了,十分安慰。他形容憔悴,澀澀地開口。 「你救了我?我沒死是嗎?」 「是你救了我。」他很費力地說了這麼一句,似乎那是他極不願意面對的事實。「你做了件很愚蠢的事。」 他起身去端藥,然後扶她坐起。 「把藥喝了。」 才餵了她第一口,她就全給吐了出來。 「你們的藥怎麼這麼難喝啊?」她伸直舌頭,忍不住抱怨一句。 她的話教他蹙起眉。 「良藥苦口,你若想快點復原,還是乖乖把藥喝了吧。」 看他的神情是不容她拒絕了。咕嚕幾下,她吞下那碗藥汁。臉已揪成一團。待她稍微好過了些,才注意到自己所處的地方有些陌生。 「卓大哥,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們在小船上。」 她四下望了望。果然,他們正在矮矮小小的船艙內,艙門是開著的,她從艙門望出去,船頭還晾著卓亦塵換洗的衣衫。目光回到床頭,她發現枕頭旁邊整齊地平放著自己的衣衫,還有──她用來扎頭髮的帶子。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心一驚,她猛抬起頭。「我──」 「你的傷是我治的,衣服也是我替你換的。」他解了她的疑問,神色從容。「情非得已,我別無選擇。」 「哦──沒關係啦,讓別人換還不如讓你換。」她蒼白的臉上倏地泛起一抹紅,燒得她臉好燙。 他坦然地笑笑。「少見你這麼開放的姑娘。」 「你覺得我很荒謬嗎?」以為他話裡有輕視的意味,她激動了些。「我才不理會世俗的看法,我就是我,只做自己喜歡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我剛才說的是真心話,你竟取笑我,難道你期待我會有別種反應?」 「我什麼也沒說。」 他轉身背負雙手,緩步出了艙門,走至船頭。良久,他仍能感受到她剛才那種目光投注給自己的無形侵擾。 — — — 滿右昀的傷雖未痊癒,但已經可以下床,不須卓亦塵伺候了。想到幾天來兩人共處一船,自己的一切全由他打理,她既感謝又不忍,既歡喜又惶恐。 這幾天她已經將整個狀況完全弄清楚了。她為了救卓亦塵差點命喪黃泉,果然「大難不死,真有後福」,她改變了一件事──霍羽丹與其師二人沒有機會出現在卓亦塵的生命裡。 本來那夜的結局是卓亦塵身負重傷逃離四合院,霍羽丹的師父會在天朦朧亮時發現他全身血淋淋的蜷縮在乾草堆裡,身上濃稠的血跡未乾,一動不動,呼吸微弱,死生難辨。 她代替了他,因此他現在正照顧著她,如同霍羽丹原本該照顧他那樣。 太棒了!滿右昀一想到他連霍羽丹的面都見不著就開心得要命,這樣他就不必為報那師徒二人的救命之恩而協助其報仇,霍羽丹的師父也就不用因此喪命,自然也沒有理由將霍羽丹托付給他。 他做這些事所需的時間全給省下來了,所以現在有空陪她。 這小船也是多出來的。滿右昀自然沒寫過眼下這一部分,場景就不是她所熟悉的了。 「卓大哥。」她到船頭找他。 早聽見她的腳步聲,他還是回頭應了聲:「嗯,不睡了?」 「不能再睡了,這幾天我哪天不是睡飽了吃,吃飽了睡,都被你養胖了。」她笑盈盈地望著他。「卓大哥,這小船哪來的?」 「向船家租來的。」他正在升火煮飯。「這裡地處隱密,方便你養傷,仇家也不易找上門來。」 「哦,你不是還有很多重要的事等著辦,我是不是耽擱你很多時間?」她知道他還得替柴烈辦好幾件事。 「不急。」 不久,香噴噴的一小鍋飯煮好了。滿右昀取來瓷碗,盛了兩碗八分滿的飯。 「每餐粗茶淡飯,你可還習慣?」他接過她遞來的碗,看了看自己準備的現成小菜問道。 「習慣。」她雖然沒說實話,可真的覺得和他在一起吃什麼已不再重要。「卓大哥,明天我們到下游去撈魚好不好?每天窩在這船艙裡,我都快悶死了。」 「想吃魚?」他露齒一笑。 「也不是,不過你前兩天清蒸的那條魚很好吃。」 「那條魚就是我抓回來的,用來給你補補身。」 「我知道呀,所以才要你明天帶我到下游去撈魚嘛。」 「你以為想撈就撈得到嗎?」 「你才不會笨得用撈的,憑你的功夫,想吃幾條魚都沒問題。」她突然想起本來吵著要他撈魚的人是霍羽丹,便越說越覺得酸。「好了,我們別說話了,快點吃飯吧,我肚子好餓。」 他手捧著飯碗,心中開始驚動,開始懷疑。她是否強顏歡笑,硬是掩住己己空茫失落的心懷?可看她一臉天真爛漫,絲毫感覺不出她有彷徨與孤寂。他的反應還不足以給她如此的安全感吧? 「小滿──」他遲疑著。 「什麼事?」 「維特是誰?」 她一口飯當場全噴了出來,嗆咳不止。 「你怎麼會問我這個?」 「昨晚我聽見你說夢話,喊了兩聲「維特」。」 「哦。」她有些懊惱。「我還說了些什麼?」 「你一直說「我再也不回去了,再也不要考數學了。」」他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那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逃家了?」 她沒想到會遭遇這樣的場面,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放下碗筷,她奔回船艙裡,坐在自己那張小床上。 她望了眼另一張小床。是啊,這小小的矮艙裡除了這兩張小床就只剩一張小桌子,兩個人若同時站在艙裡轉身都嫌困難,她的夢話自然也躲不過他的耳朵。 她忽覺意興闌珊。他就不能再對自己多表示些什麼嗎? 救她回來,幫她治傷,天天陪在她身旁,為她打理一切,橫看豎看她都該滿意了,可總覺得短少了一些些,很重要的那一些些。 沒意思。她撐開窗望著河面,河水悠悠東流,水面飄浮著一層薄薄的霧氳,在天邊暗紫色的余暈照映下,特別令人有幽寂的傷懷。河岸泛白的蘆花隨風搖曳,襯托得深秋更加蕭索淒涼。 絕非為賦新詞強說愁,她此刻是真愁,而且有了回家的念頭。在這個世界裡她雖不必再面對升學壓力,可卻連家都沒有,甚至一個朋友也沒有。她突然好想爸爸媽媽,好想維特…… 她對窗凝眸良久,專心地流著無聲的淚,並未發覺他已悄悄進了船艙,注視她好一會兒了。 「小滿?」 她一出聲,卻是哭泣。兩眼依舊鎖住窗外的一物一景,沒有紮起的長髮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她此刻的側影倒教他感覺到她是真實的存在,感受得到那勻稱的身子內所蘊藏的彷徨與孤寂,感受得到她肩上的悲苦。 哪,就是這樣,就算哭死了,他大概也不會抱她一下、哄她一下。她很想將自己沒出息的眼淚立刻停掉,可是卻怎麼也止不住,而且越發哭得傷心,她竟扯起頭發來…… 「小滿,快別扯了,你到底怎麼了?」語氣甚為焦急的他,依然佇立在床前以嘴勸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