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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惜之    


  「對。」她愛封鎖自己的世界,就不能強逼別人開放世界。

  她想半晌,笑答:「好吧,以後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權利問我一個。」

  「那你先回答,你的悲觀來自天性或者已逝愛情?」他堅持自己的問題。

  「不是今晚,我太累了,不睡覺不行。」搖頭,她無賴地把頭埋入枕中。

  他定定看她,三秒鐘,然後賭氣說:「我明天再來找你。」

  「別忘記幫我把門反鎖。」她在枕中叮囑。

  「我知道。」慕晚起身,離開。

  「房慕晚。」臨行,她喚住他。

  「什麼事?」慕晚回頭,見她用手撐起腦袋,側身望自己。

  「你來我家,只是想參觀我的房子?」她的房子說不上豪華,至少比他家簡樸得多,特地上門參觀,說不過去。

  「樂樂想知道你什麼時間方便,帶她認識做蛋糕的小也。」他在門外想半天的借口,還是派上用場。

  「隨時,叫她到『長春籐的下午』找我。」

  「我會轉告樂樂。」

  他走了。默默沒有順利入睡,她又……失眠……

  ☆ ☆ ☆ ☆ ☆ ☆ ☆ ☆ ☆ ☆ ☆ ☆ ☆ ☆

  他來了又來,一次一次,越走越習慣。到後來,默默懶得替他開門,索性給他備用鑰匙,叫他自己解決進出問題。

  說白了,他到默默家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頂多吃點白飯、青菜,喝些酸果汁,總之是些「不會寵壞味蕾」的食物。然後電腦打開,一面工作,一面和她閒聊。

  無趣對不?是蠻無趣。

  那他怎還來?因在默默身邊久待,那解釋不來的心安,教人上癮。至於默默,她太懶,懶到連拒絕都不想費口舌。

  「冰箱裡有點點給我的鳳梨酥,要吃自己去拿。」

  說不寵壞味覺,她還是替他準備甜點,因為、因為……哦,因為待客之道是中國禮儀的最基本。很好,她找到不錯借口。

  她抱了抱枕斜躺在沙發,打開電視,才不管會不會影響慕晚的工作。

  電視重播紅極一時的「惡魔在身邊」,女主角很可愛、男主角很帥,但默默最喜歡的部分是屬於年輕人的戀愛,輕狂飛陽,沒有負膽。

  慕晚坐在地毯上,關掉電腦,和默默一起看電視。不可思議吧,工作狂學會娛樂自己。

  他和默默不同,雖同在青春年少接觸愛情,而愛情同樣以悲劇作結局,但默默沉溺過往,不願時空前進,以為停留越久,記憶越深越不教自己傷心。而他不願回想過去,努力工作催促時間迅速進行,他認為,時間過去越久,傷口才會恢復得看不見痕跡。

  假使人人身上都有一個時鐘,那麼,他的時鐘走得太過,而默默的時鐘丟了電池,一動不動。

  他拿了鳳梨酥,坐在沙發間,靜看劇情。

  過聖誕節,女主角挖空心思親手給男主角製作禮物,沒想到禮物未送出先聽到惡毒批評,配角們說:「最俗的禮物是親手織的手套圍巾,太噁心了。」

  賓果,女主角真的織手套給男主角,未免丟臉,她趁四下無人時,偷偷把禮物拿去丟掉。但男主角把禮物撿回來,收下。

  慕晚笑笑,他的心硬,這樣的劇情無法感動他,才想出口批評,回頭,竟發現默默眼眶潮紅。

  「怎麼了?」他拿走她手中的遙控器關掉電視,做主將她攬入懷中,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的悲慼。

  默默沒反對,因她正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他的,很好用。「那樣的手套,我織過一雙,粉紅色的,只是試織。」

  「然後?」挪挪身子,他更靠進她。

  「我本想,要是織得不錯,就織一雙藍色手套給陌陌,我戴粉紅色、他戴藍色,在寒冷的平安夜裡,藍色手牽著粉紅手,熱烘烘的,一定浪漫到不行。」

  「織得如何?」

  「我的家政課很少及格,要不是管家幫忙,我大概每年都得留下來做家政補考,但那雙手套,我織得很成功。」

  「禮物送出去了?」慕晚問。

  「陌陌沒等我,他在聖誕節前一周去世,我把未織成的手套扯開。抓住線頭拚命抽,我一面哭、一面罵他不守約定,亂成團的毛線沾滿我的眼淚鼻涕。」抓住他的衣服,她把頭往裡埋,她不是鴕鳥,但她欣賞鴕鳥的行事風格。

  「你應該把手套繼續完成,讓他把禮物帶走。」

  慕晚拍拍她的背、親親她的額,他知道自己安慰人的手法不高明,但他願意為她盡力。

  「他的手太冰,再多手套都暖不了。」她在他懷間低語。

  慕晚摟她、親她,一次次撫過她的長髮,他不多話,默默的傷不是安慰可以解決。

  她整理好情緒,刷開頰邊淚水,問:「你呢?你給過靄玫聖誕禮物?」

  他問她一個問題,她要回問一個,這是公平,是之前的約定。

  「我沒親手做過禮物,但聖誕節我挖空心思,替她尋找造型別緻的鑽飾。」慕晚說。

  「她送什麼給你。」

  「不一定,手錶、皮夾之類。」他們的禮物都是花錢換來,不似默默,費了神卻傷了心。

  「你還留著嗎?」

  「沒有。」丟了,所有和過去的東西,他統統丟掉,唯一留下的只有樂樂。

  「為什麼不留。」

  「不想停留在過去,我希望時間快跑。」

  「你想時間快跑,你就能快點等到靄玫痊癒?」一針見血,她戳中他的要害。

  「拒絕回答。」

  慕晚別過身,他用溫柔安慰她,她卻拿刀拿槍,一舉剌穿他的心,忘恩負義的傢伙!

  「那你也別問我問題。」公平公平,他們的交情建立在公平上頭。

  「至少我沒停留在過去,不准自己的生命往前行。」要比賽戳人痛處嗎?他學過西洋劍,誰怕誰。

  「你在批評我嗎?」手叉腰,她用跪姿爬到他面前,對著他的眼睛問。

  慕晚沉默。

  他但願可以把話說得更明白,他想說:你別成天都在睡覺,把睡眠時間挪一些來規劃未來,你的人生可以變得很不一樣。他想說:就算你做一千一萬個和陌陌有關的夢,他也不會再回來。

  「我們在吵架?」默默又問。她是懶惰蟲,吵架讓她覺得辛苦。

  「你以為呢?」

  「我以為你熱衷吵架,所以請你去找別人。」語畢,她放下抱枕,往寢室走去。

  他熱衷吵架?有沒有說錯?

  迅速追上前,慕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是用力過猛,她沒站穩,他也沒抓穩,最後一秒,慕晚只能運用良好的體覺細胞,旋身三百度,讓自己先摔到地上當肉墊,同時,她跌進他懷裡,唇觸上他的唇。同一瞬間,兩個人都受到驚嚇。

  他不是陌陌,但他的吻,給她相同的溫馨悸動。

  她不是靄玫,可她的唇,吸引了他的眷戀。

  怎麼會?默默滾開,躺在地上,喘氣。

  三十秒後,她轉頭看他,發現他已經看自己很久。

  四目相對,他看她、她望他,他們都在確定一些感覺,無數問號在腦間盤旋,他們弄不清楚自己和對方,也弄不懂兩人間的曖昧。

  慕晚先回過神,坐起身,假裝無事。

  「樂樂放暑假想去雪梨玩,你有空的話,她想邀你同行。」他隨口胡謅,只是為了應付尷尬。

  但樂樂到過「長春籐的下午」後,愛上默默和她的姊妹淘們,是真的,不是胡謅。

  「出國?不要,太累了。」她也坐起來,故作自然。

  「我們不跟團。」他又謅,東兩句,西兩句,計畫成形。

  「還是累。」她站起身,倚在門邊,試著把剛剛的意外排除腦海。

  「曬太陽對身體很好。」他也站起來,和她一起靠在門邊。

  「台灣的暑假是澳洲的冬天。」她提醒他,南半球和北半球不同。

  「冬天的太陽不傷人。」

  「不行,我要上班。」

  上班?哈哈!他的員工要是各個像她,早在三百年前就被Fire。「又如何?沒有你,店不會倒。」

  「你一向習慣勉強別人?」

  「嗯,這是我的習慣。」

  「可惜我的習慣是——不接受勉強。我要睡了,回家時別忘記替我把門帶上!」砰地,她鎖上房門。

  慕晚站在門外,久久……笑開懷。

  第五章

  口口聲聲拒絕,她仍舊和慕晚、樂樂去了雪梨。

  只睡十小時的日子,讓她好痛苦,在雪梨歌劇院、在維多利亞公園、在岩石區、在海洋館……不管哪個地點,她最常說的話是——什麼時候才去飯店,我快睡著了。

  剛開始,樂樂還會緊張她發出的悲鳴,到後來,父女兩人把她的哀號當成配樂,隨便聽聽。

  他們拉著她東奔西跑,動物園裡,幾隻無聊的袋鼠讓他們樂得大叫;雪梨灣裡,幾艘白色帆船也引來他們的喊叫聲。酷哥房慕晚在雪梨、在沒人認識的都市裡,擺脫形象,陪著女兒鬼吼鬼叫,不介意惹來眼光。

  他們沒人性地壓縮默默的休眠時間,他們用誇張笑容逼迫默默展露笑顏,他們瘋狂購物,要用、不要用的買買一大堆,她嘲笑慕晚,乾脆買只無尾熊回台灣,沒料到只是嘲笑,他還真的四處打電話,問問有沒有辦法偷渡無尾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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