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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默嬋(沐辰)    


  「綠袖兒……」平抒衡拿起折扇,會眸凝視,喃喃喚道。

  小小的綠玉質地也許未登上品,同心結也許打得不好,但其上殘留的心意卻昭然若揭。

  什麼時候……從什麼時候開始,元綠袖的一顰一笑毫無所覺地侵入了他的心、漫人他的骨血,教他無法拔除?

  為何要在此時才發覺元綠袖對他的重要性?

  為何要在他不顧她的意願施下封印、讓她變成普通人之後才發現?

  為何……為何?

  「她走了,被我留在洛陽了,現在後悔有什麼用?我都已經發誓不再回中原,要長居於此地,況且我殺了她的頂頭上司,即使我沒有悔意,即使我能解開封印,即使…」

  「你無情。」

  「對!我無情!我無情!我無情!」平抒衡的吼聲響遍長白山間,化作一聲又一聲更迭不已的嘶叫。

  虧他還比元綠袖多活了好幾千年……

  「平平,我要叫你平平啦……只有我可以叫你平平喔!」

  再也聽不到了那一聲聲的呼喚,再也感受不到那專注得令人發慌的凝視,再也沒有人會叫他「平平」……

  他竟然……遲鈍到這種地步……

  「好甜……好辣……」一股清甜辣冽的芳香自胃腹竄入鼻腔,元綠袖紅了眼眸,她輕咳幾聲,將瓶口塞好,放進包袱。

  沒想到「儷人甜」這味酒入口甜、人喉冽、人腹辣,一股清澈的芳香則迴繞不散,讓她這酒量不差的人都差點醉倒在其甜香中。

  有一點小二哥倒是說對了——這酒可御寒,打點兒上路準沒錯。

  只是她有些懷疑怎麼洛陽的酒連長白山的旅店也有?莫非這是交通發達所致?不過這些都不在她思慮的範圍內。

  現在她臉頰生熱,全身也熱烘烘的,走在山中倒不畏寒。

  她打尖的客店是進人長白山後,最後一個有人煙的城鎮,再繼續走下去,只能接觸到熊和狼一類的動物,還有獵人。

  即使她很質疑自己的直覺,仍是擇了雪融的日子上路。

  平抒衡真的會在東北嗎?真的會在長白山裡嗎?

  這兩個疑問交織成一張細密的網罩著她,她無法回答,但直覺告訴她,平抒衡在這兒!在長白山裡!

  「反正都人了山,遼東戰事又起,我也沒退路,不如闖他一闖。」她元綠袖不是事後才後悔的人,即便察覺不對,也下會讓自己走回頭路。

  走過一段平坦的路後,跌了跤,才發現山路偏斜,她得改變行走方式,為了不讓自己再次跌跤,吉光教她拿來充當枴杖。

  「我怎麼覺得這酒的名字似乎在哪兒聽過?」元綠袖喃喃自語。

  一大早出發,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過愈走愈冷,因此摸了棵樹靠坐休想。

  「啊……是平抒衡那傢伙……」元綠袖面色揪然一變,「怪了,我沒事記得如此清楚做啥?我又為何擇這條路走呢?」

  四周靜悄悄地,除了偶至的風聲,沒有什麼動物的聲音,讓習於都市嘈雜生活的元綠袖格外覺得不習慣,可不習慣之餘,卻又感到格外的……平靜與熟捻。

  她不禁微彎紅唇,要不是她很確定自己是洛陽人,肯定會懷疑自己是否是滿洲人,她能聽與說滿州話,對長白山有一定的瞭解……這些都像是天生便刻印在她的骨血裡頭……

  這又是另一項她不認識的自己了,元綠袖不知自己還有多少「異能」等待挖掘,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細細低語充斥在風的吹拂裡——「袖丫頭……是袖丫頭……」

  「她終於回來了……」

  「我們都好想你啊……袖丫頭……」

  「咦?」元綠袖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否則怎麼會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她側耳傾聽,只有風聲呼嘯而過。

  她也沒有感受到人的氣息,於是她選擇忽略,一步又一步的探路前行。

  「綠袖兒——」一聲長嘯自不知名的地方傳來。

  「嚇!」元綠袖抬首止步,教這出奇不意的叫聲給嚇著了。

  「誰?!不要裝神弄鬼!」

  她這一吼有了回音,才發現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崖頂,她意識的後退,深怕自己再往前會失足跌落山谷。

  這一退,一些石子教她給踩踢滾落,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落地的回音,她不由得一顫。

  「幸好我沒有再往前走。」元綠袖不禁感激起那瘋人的呼喚,救了她一命。

  但是——是哪個白癡在山裡頭亂喊她的名字?

  「袖丫頭!」

  背後突來一個力道撞上元綠袖,元綠袖一時不察,就這麼被那力道給撞下山谷,下墜的力量如此之大,大到元綠袖還沒搞清楚狀況,即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第七章

  「哇啊——陛犴啊——袖丫頭跌下去了——」一隻紫黑色的貂在崖頂尖叫。

  一陣狂風襲來,一道黑影跟著直墜下崖,在元綠袖墜地之前捉住她的手,身影一轉,變換方向,足尖點上崖邊叢生的樹梢,逆風向上,回到崖頂。

  平抒衡瞪著懷裡昏迷的人兒直瞧,一雙利眸幾乎要穿透她。

  「狴犴,袖丫頭怎麼樣?她沒事吧?對不起,都是我太高興了,所以她才會——」

  「閉嘴!」平抒衡低聲喝道,心想這只貂怎麼這麼吵?

  「都是我不好,要是袖丫頭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沒有朋友了啦、嗚嗚……」貂兒直哭,「袖丫頭好不容易才回來,我好久沒見她,好想她,怎知道這一撲,她就——」

  「我叫你閉嘴。」平抒衡被吵得受不了,斜眸一睨,成功的讓貂兒華聲閉嘴。

  貂兒眨巴著眼,努力伸長矮小的身子,想探看元綠袖的狀況,可平抒衡抱她抱得死緊,怎麼也不肯給它看,它失望之餘卻也不肯放棄的猛跳,最後平抒衡被它煩到不行,只好半跪下身,將懷裡的元綠袖半放在地——

  「看夠了沒?」嘖,若不是貂兒同元綠袖是好友,他絕不會讓這只貂靠近元綠袖。

  「狴犴,為什麼袖丫頭眼睛要蒙起來?」不顧平抒衡的斜陽,貂兒爬上他的肩,窩在他的肩頭俯視元綠袖。

  「不關你的事、」平抒衡對毛茸茸的貂沒有好感,出言警告,「你最好給我下來,否則——」

  貂兒不等他說完,馬上從他的肩跳到元綠袖交疊的手上,怯怯地對著平抒衡瞧了兩眼,見他只有皺眉,沒有將它撥開才敢繼續巴著。

  「呃……」元綠袖發出一聲呻吟,皺起眉頭。

  「袖丫頭!」貂兒一見元綠袖有反應,連忙叫道,但一叫出聲就被平抒衡一掌揮過後腦勺給制止。它眼眶裡溢滿眼淚,敢怒不敢言的瞪著平抒衡,雙掌捂著發疼的後腦勺,不敢再出聲。

  平抒衡斜睨它一眼,不再說話。綠袖兒的朋友他沒有一個喜歡過,只因它們全都過於親近綠袖兒,以往他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生氣,至今方知那是嫉妒。

  「發生什麼……」元綠袖只知道自己被某種東西從背後攻擊,致使她跌落山崖,但她沒有感受到痛楚,依憑著的——是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

  「別動!」平抒衡出聲制止元綠袖的蠢動。

  「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元綠袖只覺頭發暈、全身發熱,然而人耳的男聲不陌生,似乎在哪兒聽過。「在下沒有什麼大礙。」

  「是嗎?」平抒衡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灰頭土臉的她,很是懷疑的問。

  「是。」她不習慣嬌弱地躺在男人懷裡,不自在的想起身,教個輕但堅持的力道攬抱著,她聽見男子在她耳邊低喃:「不要勉強自己,受傷就受傷,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她又不是什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質女子,元綠袖聞言,不禁嘴角抽搐。

  這人怎麼回事?

  「壯士,在下並非弱女子,適才失足,純因不熟山形,我說無大礙並非與壯士客氣,你自可安心放開在下。」元綠袖迅速講完,想掙脫此人的臂彎,卻在嗅到熟稔不已的氣息時忘了掙扎。

  這氣味、好熟好熟……彷彿早已烙在心頭般。

  「你喝了「儷人甜」?」平抒衡嗅到她身上的酒香,不由得皺眉,「誰給你喝的?你不知那尾勁強得可以醉死一條龍嗎?」

  「我喝不喝與你何干?」元綠袖對這位壯土管教的口吻感到不悅,他倆分明萍水相逢,他卻像自己的爹親一般的教訓她,她爹都沒管過她喝不喝酒。

  「眼睛著不見還敢喝酒走山路,姑娘的勇氣著實令在下佩服呵!」平抒衡瞇起眼,冷冷地嘲弄。

  平抒衡邊說邊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尤其當他發現貂兒一臉看到鬼的模樣死瞪著他時,他更想一走了之,可綠袖兒就在眼前……在眼前啊……

  他以為此生再也無法見她時,她即出現,怎麼樣他也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元綠袖聞言面色一僵,「干你何事?你別以為救了我就有資格罵我。」

  平抒衡衝動的想立即解開她的封印,可元綠袖在被封印前說的話適時響起,阻止他解咒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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