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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頁 季可薔 「你給我聽著,無論如何,我們今天必須結婚!」他撂下話,咬牙切齒,神態森洌得嚇人。 她驚恐得不能呼吸。 「就算你後悔也好,不甘心也好,我們都要結婚!外面有上百人等著見證我們的婚禮,你認為我丟得起這個臉嗎?」 「我……沒說不結……」 「你背叛了我!」他嘶聲咆哮。 她震懾,全身凍結。 「我不會饒過你!」 他說什麼?他到底在說什麼? 她神智昏沉,近乎暈眩地看著眼前這個完全剝下斯文外衣的男人,他一向很冷靜的,不是嗎?總是那麼自持,怎麼可能這樣威脅一個女人? 而且他頭髮怎會亂成那樣?雪白的禮服襯衫竟然有折痕,黑亮的皮鞋也濺上幾點污泥。 實在不像素來注重儀容整潔的他。 這男人……究竟怎麼回事? 認清她驚惶不安的神情,夏柏眸光一閃,似是意會到自己太過失控,深吸口氣,平復情緒,然後蹲下來。 他想幹麼? 她茫然垂眸,只見他伸出手,仔細拉順她的裙擺,有幾個地方蒙了灰,他輕輕拭去。 理完裙擺,他站起身,用手指替她梳理微亂的秀髮。 他喜歡她柔細的長髮流瀉如瀑,所以她並未像其它新娘那樣綰髻,而是用一頂鑽石花冠定住。 「夏、夏柏?」她顫著嗓音。 他低頭,黑眸執拗地擒住她,薄銳的嘴角淡淡勾起,那微笑,溫煦又冰涼,令她忽冷忽熱,又是害怕,又是心動—— 「走吧,婚宴要開始了。」 第3章(1) 這是懲罰。 他正用這個婚姻懲罰她,因為他認為她背叛了他,背叛了兩人許下的今生相守的盟約。 她該怎麼辦? 傍晚,崔夢芬獨坐在陽台的休閒涼椅上,看著遠方的天際線,霞光隱隱在雲間流動。 婚後,她經常一個人這樣呆呆坐著,看著天空,看著雲彩,看街道上人來人往,看對面公園孩子們的玩笑嬉鬧。 這城市一如往常地運作著,似乎什麼都沒變。 變化最大的,就是她與夏柏之間的感情,那還稱得上是愛嗎?或者他對她只存在著恨? 結為夫妻,同居一個屋簷下,她卻開始驚覺自己彷彿從來不曾真正瞭解他,他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夏柏嗎?如果是,怎能對她如此冷漠、如此疏遠、如此不聞不問? 他與她不同房,各自擁有獨立的空間,他從不踏進她的臥房,也不許她進入他的專屬領域;他總是加班,幾乎夜夜晚歸,偶爾早點回家,也是吃過飯後便把自己鎖在房裡。 他們會交談,但對話內容空乏得可憐,大多只是些日常的寒暄,比如他問她吃過沒,她問他喜不喜歡她新換的窗簾? 這能算是婚姻嗎? 想著,崔夢芬唇角淺揚,噙著自嘲的淡笑,這跟她當初想像的婚姻生活實在相差太遠啊! 但她能怎麼辦?當丈夫心中已深植懷疑的根苗,當他決意以冷淡疏遠處罰她,她該怎麼做才好? 鈴聲忽地響起,一聲一聲,規律地在她耳畔迴響,她怔愣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有人打電話進來。 她回到客廳,接起室內電話。「喂。」 「夢芬,是媽啊!」母親笑道。 她振作精神。「媽,有事嗎?怎麼會忽然打電話來?」 「沒事就不能打嗎?」崔媽媽叨念。「我想念自己的乖女兒了,所以打電話來聊聊,不行嗎?」 「行,當然行。」崔夢芬笑了,在沙發上坐下。「媽還好嗎?英傑這次考試考得怎樣?我上禮拜買回家給他的參考書,他有乖乖看嗎?」 崔夢芬的弟弟崔英傑在大學念廣告設計,目前還是大二的學生。 「哪曉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的個性,吃喝玩樂是樣樣行,講到唸書就變成一條蟲,要他在書桌前安靜坐上一小時,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我啊,念他都念到煩了,懶得理他!」 「弟只是不愛讀書啦。可他畫畫很有天分,上次參加比賽不是還得了首獎嗎?」 「那倒是。」崔媽媽不得不承認。「你們姐弟倆大概都遺傳到你爸的藝術細胞了吧?這方面倒還挺擅長的。」 「所以就讓他自由發揮吧。」崔夢芬柔聲勸說。「有時候也別太逼她,只要他考試成績維持住,能拿到畢業證書就好。」 「嘖,我就怕他當掉學分,大學給我念個五、六年才畢業。」 「不會啦,英傑雖然愛玩,還是知道輕重的。」 「最好是這樣啦。」崔媽媽輕哼,頓了頓。「對了,你現在一個人在家嗎?夏柏今天又加班嗎?」 「他到上海出差,過兩天才回來。」 「又出差?那孩子也真辛苦,三天兩頭就出差,他回來後你可得好好幫他補補,燉個雞湯什麼的給他喝。」 「嗯,我知道了。」崔夢芬淡淡地應。 崔媽媽似是聽出女兒語氣隱含的低落,輕聲問:「怎麼?你不高興嗎?」 崔夢芬一怔,急忙否認。「沒有啊,媽怎麼會這麼想?」 「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夏柏工作總是很忙,約會時,有時候都沒辦法好好跟你吃完一頓飯。」 是嗎?她這麼說過?崔夢芬心神恍惚。 「既然都結婚了,你要多體諒他些,他也是為了這個家才那麼努力工作,你不是跟我說,他公司想栽培他成為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所以才派給他那麼多任務?他越忙,就表示高層越看重他啊!」 嗯,是沒錯,但現在問題不在這裡。 面對母親的勸慰,崔夢芬有苦難言,只能澀澀地笑。 「不過他雖然忙,對你應該還是很好吧?」 崔夢芬又是一怔。 「怎麼不說話?」崔媽媽擔憂地問。「難道他對你不好?」 崔夢芬握緊話筒,指尖掐入掌肉。「他對我很好啊!」 「那就好了。」崔媽媽放心地笑。「我看那孩子雖然沉默寡言,個性脾氣都不錯,做事也很認真負責。」 「媽的意思是,把我這個包袱丟給他,你很放心,以後你就不用費心照顧我這個頑劣的丫頭了?」崔夢芬笑著揶揄。她們母女之間總是這般說笑的,雖然她的心現在很空,不怎麼有玩笑的心情。 「對啦,就是這意思!」崔媽媽還真不給女兒留面子。 「媽,你很過分。」 「怎麼?不高興了?那算了,以後我少打電話來煩你好了。」 「不行,你要打!」怎能不理會她?怎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個家?這麼淒清、寂寞的家。崔夢芬咬唇,鼻尖驀地漫湧酸楚。「你不理我,我就天天回娘家。」 「唉喲,瞧瞧我這個女兒,都幾歲了,都嫁人了,還這麼愛粘媽媽!」崔媽媽取笑。 「不要笑我,媽,你好討厭,不准這樣笑人家啦!」淚珠,安靜地在眼底孕育。 「好好好,我不笑你。」話雖這麼說,崔媽媽還是笑不停。「傻丫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幽默感了?」 「誰說我沒有?媽教出來的女兒,怎麼可能沒有幽默感?」崔夢芬眨眨眼,卻眨不去眼中迷濛的淚霧。「可是再怎麼樣……也比不上你,居然說要爸爸打電話給你,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唉,我是說真的,誰教他都不來夢裡見我一面,那至少打個電話來,讓我聽聽他的聲音也好。」 「媽,你真傻。」 「就因為我愛你爸,才會這麼傻。」崔媽媽毫不在意地自嘲。「愛一個人總是傻的。」 愛一個人總是傻的,是這樣嗎?崔夢芬悄悄深呼吸、咬著唇,將喉間酸楚的哽咽堅強的嚥回。 「謝謝你,媽,我懂了。」 「你懂什麼啊?」崔媽媽狀況外。 懂得愛情是需要經營的,懂得婚姻不能輕易放棄,只要她夠傻去愛他,他遲早能夠體會她的心。 「媽,謝謝你。」 「哥,什麼時候帶嫂嫂一起來美國玩?」 妹妹夏芝的音浪從線路的另一端傳來,活潑地跳躍著,夏柏聽著,想像她此刻臉上該是掛著嬌甜的笑容,不禁也跟著微笑。 「哥,你有沒在聽人家說話啦?」妹妹對他久不回應感到不悅了,膩聲撒嬌。 「我在聽。」 「那人家問你的話怎麼不回答?你現在人在哪兒?在台灣嗎?」 「在上海。」 「又出差?」 「嗯。」 「你工作怎麼忙成這樣啦?那我什麼時候才能等到你來美國看我?你明知道人家現在學期中走不開,你不准我逃學,自己也不來看我。」 「不久前不是才剛去過嗎?」夏柏淡淡地笑。 「那不算啦!你那次來去匆匆,我又沒能跟你一起回台灣參加你的婚禮,我已經一年多沒見過嫂嫂了耶!」夏芝埋怨。 「見她幹麼?」 「幹麼?當然是說你的壞話呀!呵呵,嫂嫂那麼溫柔賢淑的一個人,結婚後一定會被你欺負,我可要好好教教她怎麼治你。」 「你這調皮鬼,到底站哪一邊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