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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樓雨晴    


  說到納妾時,衛少央蹙眉,雙拳握得死緊,翻倒了茶水都不自覺。

  怪了,人家納妾,他在氣憤什麼?

  「那……他的妻子呢?難道就放任他這樣……這樣荒唐?」

  「她怎麼想,我是不知道,但據說,這正妻並不怎麼討杜天麟歡心,除了正妻名分,她在杜家說的話,其實沒什麼份量。」那是由杜家僕傭間傳出來的,對這情況,其實是可理解,男人向來喜新厭舊,何況是結縭十載的髮妻,哪有外頭鶯鶯燕燕新鮮呢?

  再者,杜天麟愛玩愛鬧,貪圖淫樂,這正妻出身名門,端莊守禮,行之有度,哪懂得討他歡心?自是會令丈夫感到無趣,成親不到半年,便冷落了她,寧可在外尋歡作樂,除了名分上是夫妻,兩人少有交集,幾乎與陌生人無異。

  這段時日,有了父親的默許後,就更是變本加厲,連房門也不進了。

  接著,這一玩就玩出問題來了!

  暫且不提杜天麟人品如何,打著尚書之子的身份,多數女子仍會前仆後繼地討好他,圖著往後的榮華富貴,杜天麟多是抱著逢場作戲之心,當他無意負責,而女方卻認真了,情況可就無法收拾了。

  女子不甘富貴夢碎,日日上門去哭鬧,女方兄長也是個練家子,一氣之下擄了杜少夫人,想為妹子出那口氣——

  砰!

  衛少央一拳重重捶上桌面。「你說什麼?!」

  梅映宛被擄走?幾時的事?

  岳紅綃小小嚇了一跳。「你的反應會不會……太激烈了一點?」

  「回答我!」他低吼。

  「喂喂喂,小心你的傷!」怕他太激動,想探查他傷口,被他反掌抓住。

  「別管我的傷,你說杜少夫人被擄走,那你一定也知道是誰做的,杜家那方面有想過要怎麼處理嗎?」

  「拜託,就憑杜天麟那孬樣?遇事時躲得比誰都還快呢!事情發生三天了,也不見杜家有什麼動作。」想也知道,這種人只圖一時歡快,哪曉得怎麼解決?

  反正只是個晾著好看的正室,平日也沒多喜愛,何苦為她出生入死?

  也就是說,沒人管她的死活!

  飽滿的憤怒脹痛了胸口,衛少央再也無法維持鎮定。

  「她被擄至何處?」他們不救,他來救!

  「你想做什麼?」岳紅綃奇怪地瞥他一眼。

  「那還用說嗎?自然是救人。」

  「你救什麼救啊!人家丈夫都無關痛癢了,你這外人倒熱心。」更別提他身上還帶著傷。

  「難不成要看著她死?」

  「那又如何?又不是你的妻。」並非冷血,而是他這舉動恐遭非議。他可是堂堂一品官員,一舉一動都太惹人注目,他自己會不曉得?

  不,他做不到,只要扯上她,他所有的思緒便亂了。任何後果都無妨,他一定要她平安,他只在乎她的平安!

  「紅綃,我必須知道!」

  被他堅定的眼神震懾住,她愣了愣。「如果,我不說呢?」

  「別拿我們多年的交情去賭!」梅映宛若有個萬一,他不會原諒任何傷害她的人!

  岳紅綃震愕。

  他們多年的交情,竟不及一個梅映宛……

  「城西……十里村……」她吶吶地,吐出話來。

  衛少央二話不說,挑起隨身佩劍,一個轉眼已飛身出了書齋,是那樣迫切、那樣焦慮,無法掩藏的心急如焚……

  動作快得她想阻止都來不及。

  到底憑什麼?那個名字憑什麼教他亂了緒、失常得令她陌生?不過就是三個字罷了——梅映宛.

  梅映宛、梅映宛、梅映宛——梅?

  她想起,他栽了滿園的梅樹。

  她想起,他佇立在梅樹下,那恍惚而悠遠的神情。

  她想起,在細雪紛飛的時節,他可以不畏寒,梅樹下一待數個時辰。

  她想起……

  是她嗎?梅映宛?

  雖然他從未承認,但她早料想過,他心裡頭惦著一個人。

  岳紅綃強烈起了不安。倘若他心中真藏著那麼一個人,早在他與她相識之前,藏了十多年都不捨得忘,甚至已嫁為人婦也不忘,那,她還可能有任何的希望嗎?

  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 ☆ ☆ ☆ ☆ ☆ ☆ ☆ ☆ ☆ ☆ ☆ ☆ ☆

  一路心焦如焚地趕至城西,月兒正高高掛起,但是想到小姐此刻正在受苦,他一刻也無法多等。

  他完全無法料想,那人會如何折磨她,顧不得夜深人靜,他翻牆而入。

  裡頭透著光,一名年輕男子在燭光下,一口一口飲著酒。他無意節外生枝,事情鬧大于小姐並無好處,此刻他只想著將她安全送回就好,其餘什麼也不想。

  繞過後院,這小屋不大,結構也不複雜,只是前廳、兩間小小的寢房,再隔出灶房、柴房。

  小姐會在哪兒?寢房沒有,灶房沒有,莫不是——

  他瞪著上了鎖的柴房。

  削鐵如泥的寶劍,唰一聲便砍斷了沒什麼用的銹鐵。這地方陰暗潮濕,充滿了霉腐氣味,處處是灰塵、蜘蛛結的細網,還堆滿了無用的破銅爛鐵,空間小得連窩個人都算勉強……

  衛少央暗暗咬牙,他們最好別真的如此對待她!

  腳下不慎踢著了一隻破碗,他摸黑越過它,往裡頭摸索。突地,一抹銀光劃過,他依著習武之人的本能側身閃避,反掌擒住細腕,正欲反擊,一抹淡淡的梅花清香拂掠鼻翼,他及時止住劈向頸際的掌勢,低喊:「小姐,是我。」

  細腕的主人停止掙扎,黑暗中凝眸看清了來人,緊握的髮簪自掌間滑落,身子瞬間鬆懈下來。

  「是你……」

  是他,他來了。

  全天下她都防,獨獨他,她不防。

  她知道,這人永遠不會傷害她。

  「小姐受驚了,我這就帶你離開。」鬆了手,察覺她的虛弱,連忙又伸手穩住她,莊重而不帶冒犯地將她移至胸前護著。「他們傷害你了嗎?」

  「不,沒有……」只是連日未曾進食,有些頭重腳輕罷了。

  那人怨恨她,因為她擁有他妹妹渴望卻得不到的事物,認為是她善妒,從中阻撓,才使得杜天麟沒法娶他妹子。

  宋月兒堅信杜天麟的滿嘴甜言,相信他必定是不得已,連帶地,也怨恨她,只要她不存在,困難便會迎刃而解。

  他們說,如果她死了,又或者失了貞,那她的丈夫就不會要她了吧?

  她不敢合眼、不敢吃他們送來的一粒米、一滴水,時時保持清醒,直到他來——

  她知道,她平安了。

  「你……會保護我……」困極、倦極,唇畔卻浮起釋然的淺淺笑意。

  「是,我會用性命保護你。」他毫不遲疑地許下誓諾。

  單手移向她腰際,支撐著她起身。「小姐站得住嗎?」

  「我……可以……」

  話音甫落,柴房門「砰」地一聲被推了開來,男子面色不善地瞪住他。「人你不能帶走!」

  衛少央懶得與他糾纏,一劍格開他,護著梅映宛閃身出了柴房。

  「站住!」一劍劈來,攔住去路。

  陰魂不散!

  衛少央既要護住她,又得防對方招招劍劍地執意癡纏,加上身上還帶著傷,諸多顧己心都令他放不開,連連吃了幾次虧。

  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他的異樣,訝異地挑眉,招招刻意攻他致命傷。護得了她,可護不了別的,倒要看看他如何選擇!

  只見衛少央將她守得密不通風,硬是吃下那一掌,傷患處迸裂的痛楚令他冒出細汗,面色死白。

  他咬牙撐住,執劍的手微顫。

  岳紅綃說,這名喚宋貴的人是鏢師,護過的鏢從未出過差錯,今日交手確實功夫也不弱,若在平日他自能應付,但現在——

  胸前一片濕熱,他知道傷口又裂開了,若不盡速脫身,他撐不了太久。

  避開幾招,劍光劃過耳際,他原是以守代攻,但是當劍鞘擋下險些落在她身上的一劍,他當真惱怒了。將梅映宛拉至身後,劍身一旋,正面迎戰。

  他什麼都能忍,就是無法容忍任何意圖對她不利的人!

  他神情一凜,招招凌厲,顧不得傷口撕裂之痛,一招、一式,迅如雷電,似是被激怒後的雄獅,雷霆萬鈞的反擊,對方一時慌了手腳,破綻百出,轉眼便屈居下風,狼狽得無力招架。

  凌厲劍勢在宋貴身上劃下數道血口子,承接那劃破長空的一劍,竟令他虎口發麻,再也握不住劍——

  「別——」劍尖逼近胸口,梅映宛撐起身子,勉力喊道。

  劍勢一頓,轉瞬間回空一旋,立即收了勢,劍尖抵住泥地,一滴冷汗滴落,衛少央輕喘,按住黏稠濕熱的胸口。

  勝負立現,宋貴早已慘白了臉。

  「別傷他,他……不是壞人。」她接續。誰都有想保護的人,就像他盡全力在保護她一樣,她懂的。

  「好。」她說不傷,就不傷。

  「衛?」他受傷了嗎?看起來似乎——不大對勁。

  衛少央眉心緊蹙,忍住疼痛,背過身去不教她察覺。

  連連吸了幾口氣,調勻呼吸,他彎低身子。「上來,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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