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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陳毓華    


  「我收了你的玉簪,這樣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她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她對自己的婚姻一直沒有太多想像,也不敢想像。

  她和其他同齡的女子不一樣,她們從小被灌輸婚姻的觀念,那些什麼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又想著女子是潑出去的水,對家裡的唯一幫助就是嫁個好人家,行有餘裕了,能回來幫助娘家,幫助弟妹。

  她沒有那些憧憬,沒有年紀一到,便有長輩到處為她相看對象,品頭論足。

  平常女子要是一帆風順的說上了還可以的人家,便要開始緊鑼密鼓的張羅嫁妝,有著一顆待嫁女兒心。

  這些,她都沒有。

  因為沒有可以倚仗的人為她盤算終身幸福,她的丈夫得自己找,所以她自然得想明白。

  捫心自問,嫁給湛天動也不算盲婚啞嫁,最起碼,她是有些明白這個男人的性子,比之那些婚前見不到一面,真的見著面已是洞房花燭夜的男女,幸運多了。

  「我一直怕你改變心意。」在外,他能撐起一片天,對這小女人,他卻除了不確定,還是不定。

  「我認定了的人,絕對不會三心兩意。」

  「靜兒。」他的聲音沙啞,蓄滿濃情。

  看著她似風一吹就能刮走的窈窕身子,他眼中隱隱的陰霾都化了去,心中大石也落了地,笑意浮起,嘴角似是想掩飾又掩不住的向上彎。

  他決定馬上飛鴿傳書,讓府裡的人先把一切佈置起來,等他們一回去,馬上成親!他幾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三章  大街遇險(1)

  翌日。

  安途縣城裡,六條井字大街,客棧、絲綢莊、錢莊、染布坊、酒肆、打鐵鋪、藥鋪……應有盡有,一早的市集裡,打幾里外的小鎮還是村子來的農家小販早早佔了位置,賣的是自家母雞產的雞蛋,順便帶幾幅自家閨女的繡品;賣跌打膏藥、祖傳秘方的漢子也不遑多讓,裸著精光的胸膛,吹噓藥效;賣玉蘭花的小媳婦,收拾得一身乾淨,鬢邊簪著自家的玉蘭花,就算不買看著人也舒坦,豬肉攤子的屠夫,那肋骨剁得可利落著;顧著竹籠子裡裝著活蹦亂跳雞隻的老婦人,口沬橫飛的吆喝聲……很吵,很入世的鮮活氣氛。

  湛天動畢竟是男人,於生活頊事並不入心,也不甚明白,青蔥和白蒜不都長得一個樣?反正都是能下肚的,原來自告奮勇要陪同的腳步一看見那些大小媳婦、大姊大娘,很果斷的打了退堂鼓,轉而去茶樓喝茶去了。

  西太靜並不介意,事實上,除了生孩子外,很多事情女人獨自也可以幹,何況有春水在,也用不著她操心。

  屋子裡有十九和湯兒,那些家務事沒春水的分,也插不上手,閒著也是閒著的情況下,便跟來湊熱鬧。

  隨著越發能幹的春水,看她那裡割一刀肉,這裡扯幾尺棉布,瞧瞧攤子上五花八門、見也沒見過的在地商品,西太靜什麼都看得津津有味。

  「我想說給海靖那孩子縫兩身衣服,他身上就一件成衣鋪子買來臨時湊合的衣服,實在不成樣子。」春水對自己拿主意留下海靖的事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雖然後來小姐和大當家都沒吱聲,算是默許了她的自作主張,她心裡還是有幾分不確定。

  就算小姐認她當義妹,在她心裡怎麼說,都還當自己是湛府的半個僕人。

  「既然要給他裁衣服,就別省那幾個錢,料子別挑太差的。」西太靜雖然看似心不在焉、左瞧右看的,可春水說的話倒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

  「你也別忘記要叮嚀他,大當家說了,漕幫不留沒用的人,他要有用,沒有人會趕他走的。」春水扳著指頭數。「他可勤勞了,才能下床,一早就跟著老薑上山撿柴火,回來之後還餵馬……十一歲的孩子,看不出來吧,個頭那麼小,能幹的活卻不少。」老薑、老左是車伕,對漕幫的人來說,車伕不見得就是車伕,他們都有一身武藝,必要的時候,可以是護院,也可以是許多角色。

  「貧苦的孩子早當家。」春水自己也是貧苦家庭出身,細細數來,言下多有維護之意,西太靜明白,卻沒點破。「那就多買兩隻雞吧,孩子正在長,喜歡吃肉不是?」

  「姐姐的意思是?」

  「既然肯守規矩懂分寸,我們也不能虧待他,不多吃點哪來的力氣做事幹活?」就算隨手救起來的一條命,就算只是個孩子,也得從外圈一步步做起,只要他勤勞誠懇,不會有人虧待他的。

  於是,她們又多要了兩隻雞,說好讓賣雞的老婦人給殺雞拔毛去內臟,完事後送到茶樓,會另外給錢。

  半個時辰後,買齊了東西,兩人往回走,遠離吵雜的市集。

  安途縣城的路雖然都是黃泥路,倒也平整,道路不算寬闊,因著車不多,大家都守著規矩,也少有糾紛,不料才這麼覺得,穿過十字街的這邊,卻不是那個樣子了。

  大街上橫著兩輛馬車,一左一右,正好把整條路都堵上了,這邊人過不去,那邊的人過不來,加上好事者圍觀,塞了半條街。

  兩人不必刻意去探聽,路人的七嘴八舌和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讓人把事情給摸清楚一個輪廓了。

  事由很簡單,路太小,加大型的馬車在兩方會車時,一個小擦撞就演變成其中一方被惹惱了,使出馬鞭,這一打,就不可開交了。

  「換條路走。」西太靜做下結論。

  對這種互相讓一步就可以萬事皆休的意氣用事,她半點興趣也無。

  她轉身想走,然後也不知道誰喊了聲「打」,一群各為其主的奴才便出了拳頭,很快,棍棒、刀械、店家的桌椅都成了鬥毆的犧牲品。

  「這安途縣我們不熟,姐姐你待著別動,我去問一下店家有沒有其他往茶樓去的路?」春水待在西太靜身邊幾年,早已經不是那個沒有見識的丫鬟,她機靈地匆匆鑽進一旁的藥鋪去問路。

  西太靜知道刀劍不長眼,便想退到後面去,這一退,還沒站定,一個從鬥毆人群裡橫飛過來的身體眼看就要砸到人了一一旁觀者眼明腳快的速速退了個乾淨,可也因為倉促,你逃我躲,有摔跤有互楂有磕碰的,叫爹叫娘的大有人在。

  在西太靜看來,要遭池魚之殃的男人明明只要輕輕一躲,就能避過迎面而來的人肉包子,誰知道背著雙手的他,眼睛看也不看,人閃也不閃,他身邊人潮退個乾淨,他卻振袖一揮,陡然一抓,好死不死,剛剛退到他身邊的她很不幸就像自動送上門的替罪羔羊,一瞬間只覺得領口一緊,頸子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掐住,被騰空舉起了。

  她手裡的東西一下全掉光,雙手死死的抓住那男人的胳膊,「你」呼吸被扼殺在胸臆間令她無法喘息,她強抑住五臟六腑如火燒般的劇烈疼痛,只是一瞬間,已經覺得遍體生她相信,這人的兩根手指只要稍許用力,她就會像被捏死的螞蟻般,在下一刻無聲無息的死去,要不就鶴了人家的刀,死於非命。

  她的運氣實在也太差了。

  男人已經打算要將手中隨意抓來的人往外拋,以一種睥睨的姿態施捨的低首看了她一眼。

  「女人?」那深沉到近乎妖氣的眼眸森然的瞄著她。

  他從不介意出手殺人,但是女人除外!

  只是剎那,他伸腳一踹,踢走橫飛過來的漢子,那漢子在空中翻了兩圈掉下地已經不會動,袖手旁觀的另一隻胳臂,硬生生接了從旁過來想近他身的大塊頭一刀,鮮血淋漓的同時,手掌翻轉,捏斷了行兇之人的頸子,那人白眼一翻,倒地身亡。

  男人一腳踩在那人背上,煞氣重重,陰鷲之氣暴漲。

  大白天穿著一色黑衣的領頭看見男人遭受波及,手下竟不再留情,片刻後就連看情勢不對躲在馬車裡的縣太爺兒子都拉出來,t斬於刀下。

  這下群眾嘩然了。

  縣太爺是什麼?老百姓眼裡,縣太爺就是天。

  父母官的獨子被人殺了,這是會塌天的大事啊!

  沒有人敢再看熱鬧,一個兩個三個……轟地全腳底抹油,回家關門落門。店家一看不對勁,店門亦紛紛掛上門板,生意也不做了。

  風頭能避一時就避,這凶神惡煞到底是打哪來的,竟然連縣太爺的獨生兒子都給宰了,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要倒大霉,事情鬧大了!

  街心瞬間空無一人。

  那黑衣領頭和他的手下全數單膝跪下,看著男人手上那一條血痕滴滴滴的滴入泥地裡,都有自己小命不保的念頭,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勸他止血。

  西太靜的鼻腔口腔已經泛滿血腥的銹味,「……放我……下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掐他腰肉。

  男人神情陰鬱,姿態毫不憐惜,更無絲毫愧疚的像燙手似的鬆手,任憑西太靜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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