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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頁 季可薔 他一向很實際,不是嗎? 「你從哪裡看來的?你讀過拿波裡作家的作品嗎?」 「怎麼可能?」他朗笑,搖了搖手上拿著的觀光指南。 原來是現學現賣啊! 她嬌睨他。「還以為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有文學氣質呢。」 「嘿,我能背出這段話就不簡單了,你應該誇獎我才是。」他像個小男孩似的,戲謔地討賞。 「是啦,你最厲害。」她柔聲低語,口氣雖似含著不情願,凝望丈夫的眼潭,卻是滿滿的,承載著濃濃愛意。 她寵愛地看著他,就像母親看著自己調皮的孩子。 路柏琛一窒,心臟跳漏一拍。 他轉過頭,不敢再迎視她赤裸裸、澄澈見底的眼潭。她對他的愛,是如此昭然若揭,宛如歷經千年歲月的巨岩,沉沉壓在他心頭上。 千年的重量,永恆的愛,他該如何承受? 如果她知道他和相思…… 「柏琛,你在想什麼?」她幽幽的嗓音如最輕的春風,吹過他耳畔。 他驀地醒神,抹去眼底沉鬱的思緒,朝她暖暖地一笑。「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們晚上該去哪家餐廳。」 她凝視他,也不知是否猜出這只是他的推托之詞,總之,她沒再追問,唇角淺淺一揚。 下船後,兩人手牽著手,在群鴿亂舞的聖馬可廣場上散步。殷恬雨買了一條麵包,撕成小小碎塊,餵著鴿子玩了片刻,忽地揚聲。 「你知道嗎?柏琛,以前威尼斯可是個獨立城邦,還曾經跟土耳其爭了四百年的海上霸權呢。」 「你怎會知道這些?」他訝異地瞥她一眼。 「你以為只有你會事先做功課嗎?」她似笑非笑地抿唇。「威尼斯原本是拜占庭帝國的屬國,後來帝國沒落,威尼斯趁機獨立,取得了自治權。」 「然後呢?」 「當然是四處擴張領土嘍,連君士坦丁堡都曾經是威尼斯共和國的殖民地。」 「了不起。」路柏琛瞇起眼,遙想當年威尼斯城邦的權傾一方。 殷恬雨繼續說歷史。「聽說威尼斯的貴族階級就是國會議員,本來是由比較富有的商人來擔任的,後來改為世襲。」她頓了頓,歎息。「就算到了現在的民主時代,這種政治世家還是存在。」 「你是說你們殷家?」他領悟她話中涵義。 她輕輕點頭。 「你不喜歡吧?」他憐惜地撫弄妻子的細發。「從小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確實是一種壓力。」 「我以前的確很不喜歡,因為別人總以為我是殷家的孩子,理所當然就應該是很優秀的菁英,可惜我不是。」她啞聲低語。 路柏琛望著她略顯憂鬱的側面,正想開口安慰,她卻忽然揚起眸,微微一笑。 「不過現在我懂了,我從殷家得到的比我失去的多得多。」 「什麼意思?」他不懂。 她沒解釋,逕自仰頭,欣賞面前一棟極富哥德式風格的華麗建築,目光順著屋頂的尖銳線條婉蜒。 「這就是道奇宮吧?聽說以前威尼斯總督就住在這裡。」她回眸。「要不要進去參觀?」 「好啊。」路柏琛無異議。 兩人買了門票,隨著一群觀光客簇擁著踏進宮殿裡,室內金碧輝煌的擺設頻頻引起讚歎,天花板精緻的雕刻更是足以流芳百世的藝術珍品。 「好漂亮的宮殿!」殷恬雨長吁一口氣。當時的總督一定很有權勢。 「當然嘍,不然怎麼跟人家競爭海權?」路柏琛回話的口氣隱隱透露著仰慕。 「我可以想像,你如果是威尼斯總督,一定是很霸道的那一型。」她揶揄。 他朗笑,不置可否。 「如果你生在那時代,你會想當總督嗎?」 「你說呢?」他沒正面回應,神采飛揚的表情卻明白表示了有為者當如是。 殷恬雨靜靜凝睇他。 那麼,千萬別忘了你的野心啊!她澀澀地在心裡叮囑。別忘了要實現政治野心,依附政治世家永遠是最便捷的途徑。 她斂下眸,對自己苦笑。 她承認自己很卑鄙,她是故意提起這話題的,她要點醒他,事業與愛情,他該好好拿捏天平兩端的重量,別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決定。 離開她,離開殷家的庇護,絕對會讓他的政治前途蒙上陰影。 所以,別再想著李相思了,那個女人只會令他身敗名裂。 他如此精明,一定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對吧? ☆ ☆ ☆ ☆ ☆ ☆ ☆ ☆ ☆ ☆ ☆ ☆ ☆ ☆ 歡樂,是時光的羽翼,小叮噹的任意門,彷彿只是一眨眼,兩人便瞬間移動到此趟旅行的最後一站!托斯卡尼。 路柏琛租了一間度假小屋,兩人在此地盤桓了好幾天,享受慵懶的鄉間生活。 清晨,他們會沿著小屋附近的葡萄園散步。初秋時節,葡萄結實匯匯,飽滿的果串猶如一顆顆明珠,在薄霧中閃著清光。 待陽光從雲朵後透出來,便可清楚地看見眼前一大片丘陵起伏,一幢幢紅瓦石牆的鄉間小屋,悠閒地坐落在翠色波浪中。走累了,兩人會尋一株枝葉茂密的橄欖樹,在樹蔭下憩息,並肩欣賞週遭的好風光。 中午時分,殷恬雨會在度假屋裡光潔明亮的廚房裡親手準備菜餚,她最愛托斯卡尼的西紅柿,燙熟了,灑上橄欖油、大蒜末,以及一把新鮮的羅勒,做成清爽的色拉,路柏琛最愛的則是烤得脆脆的麵包片,抹上黑橄欖醬及蒜末,香酥可口。 午飯後,兩人會半躺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讀書,享受著溫暖的日光浴。她讀的是軟性的散文小說,他就比較殺風景了,總是看些諸如名人傳記之類硬邦邦的讀物。 到了傍晚,那是更奇妙的時刻,穿過美到不可思議的薄暮,來到一家一對老夫婦開的小餐館,喝杯紅酒,吃著意大利鄉間料理,然後,熏醉著神志,在越過下曼舞。 如此平淡卻閒適的生活,對殷恬雨而言,美得像一場夢,一場她永遠不想醒來的夢。 但,挽不住的時光輪,終究要轉動。 再過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他們便要搭機返台了,這天,將是這甜蜜假期的最後一天。 要回台灣了。 殷恬雨搖搖頭,甩開腦裡不受歡迎的念頭,不管如何,這最後一天還是屬於他們的,她要好好把握。 她望著鏡中的身影,為自己做最後的裝飾,她在髮際壓上一朵粉色玫瑰水鑽髮夾,頸上,則鬆鬆挽著條彩色絲巾。 看起來還不錯。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意大利有種奇異的魔力,她總覺得自己來到這兒後,似乎變好看了,偶爾,甚至可以用上「漂亮」這個形容詞。 如果,能夠在這裡長住就好了,或許她會一天比一天漂亮,一天比一天更有魅力。 不過當然是不可能的,她必須回台灣……應該說,她必須和他一起回台灣。 她自嘲地牽唇,不再留戀鏡中的容姿,披上一件薄外套,盈盈下樓。原本該在客廳等待的男人,卻不見身影。 他上哪兒去了? 她疑惑地挑眉,眸光流轉,在室內搜尋,忽地,透過廚房的門簾瞥見他的下半身。 她走上前,正想出聲喚他,卻乍然聽見他模糊的低語。 「我知道期限已經到了,可我不能提早離開,恬雨玩得很開心,我不想掃她的興。」 嬌軀僵凝。 「你就不能再多等一天嗎?我明天就搭機回台灣了。」 懷疑的浪潮在心海翻滾。他在跟誰講電話? 「你聽我說,相思——」 是她! 殷恬雨只覺眼前一眩,忙探手扶牆,穩住自己虛軟的身子。 他在跟李相思講電話,他要她再多等一天——這意思是,他一回台灣就要投向她懷抱了嗎?他就那麼迫不及待想見到她? 「你真的……會跟樊亞上床嗎?」 樊亞?關哥哥什麼事?為什麼柏琛要提起他? 「……你放心吧,我一回台灣就會告訴你我的決定。」 什麼決定?他要做什麼決定?他打算……離開她嗎? 殷恬雨撫住緊窒的胸口,只覺得一陣透不過氣,她痛楚地旋身,悄悄奔出了屋外,沿著鄉間小徑一路踉蹌。 她承認自己膽小,她沒勇氣再聽下去了,若是他當場對那個女人甜言蜜語起來,她恐怕恨不得撞牆而死。 她不敢面對現實。 她昏沉沉地覓路前進,一個不小心,闖進葡萄園裡,教籐蔓支架鬧得一身狼狽,絲巾割破了,髮夾也在無意中還落。 終於,她來到每日光臨的小餐館,老闆夫婦早認識她了,熱情地迎上來,一見她披頭散髮,嚇一大跳。 老闆娘用意大利語嘰咕了一串,她聽不懂,但約莫猜得出來。 「我想……可以給我一杯酒嗎?」她需要定定心神。 老闆娘會意,揮手要老伴去招待別的客人,自己則將殷恬雨領進餐館後的廚房,拉著她在桌邊坐下,斟了一杯紅酒給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