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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錦瑟 「我明白,其實我也是不得已,因為若稍有不慎,我怕他會傷了你。」若是可以,他也寧願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殺了那只妖。 「我懂、我懂,都怪我一時忘了你的叮嚀才會踏出圈圈讓妖物有機可乘,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她太笨了。 「那不是你的錯,別放在心上了,我也沒生你的氣,今晚我不能保護你,你還是快回寺廟去,那裡才能阻止妖物靠近。」 月魄提起寺廟,春萼想到老師父說他受了傷,連忙想檢查他的傷勢,偏偏月魄就是不讓她看左手。 「月魄,師父說你受了很重的傷,快給我看看。」 「不礙事的!你快回寺廟。」至少要休息幾日,他的左手才有辦法恢復,這幾日他必須更加小心提防。 春萼搖頭,執意要看他的左臂。「不行,我非看不可,讓我看看究竟傷到什麼程度……」 月魄歎了氣。「春萼,回去寺廟,現在我無法保護你,這樣我會放心不下。」 「我明白你的顧慮,可你孤身在外,難道我就不會擔心嗎?我清楚你很強,足以應付所有事情,甚至保護我的安全,只是偶爾我也會想保護你,與其讓我不清楚狀況一夜未眠,我情願跟在你身邊也好有個照應,人間有句話是說『有難同當』,萬一你發生什麼事情而我不知情,我會愧疚的,月魄,你希望我愧疚嗎?」他有他的顧慮,她亦有她的憂愁,看不見他,她也同樣無法安心。 一席話教原本便不擅言詞的月魄反駁不得,最後只好伸出左手。 他的左手爬滿了鮮紅的血絲,青筋浮現,看得出他在忍耐痛楚,春萼這次再看,臉上只盈滿憐惜,纖細的柔荑包住他的手掌,不知如何降低他的疼痛,她只求能將自己的能力分給他一些讓他不要那麼痛。 「別碰。」 「很痛?」 「還好,你不是不喜歡血腥味?」 「沒關係。」 月魄的神情一如平常,可微笑的時候多了幾分苦澀,他總是習慣忍耐、習慣將她放在第一位。 有一回路過賣銅鏡的攤子前,她想挑選一面好銅鏡送給蓮王大人,卻在鏡面看見月魄冷凝著一張臉,本以為他覺得無趣或是不耐煩,回頭之時又見他對自己展露笑顏,經過幾次她才否決他是不耐煩的猜測,月魄只是生性冷淡罷了,然而面對她卻會給她過多的溫柔,害她好內疚,怕自己的喜歡會永遠不及他的百分之一。 「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我的手不能再見血,否則便得承受痛楚,這是當日我和一位天仙定下的約定。」 所以,他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動了殺戒。 「月魄,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會害你……」 「這並非你的錯,其實我最怕的是你受我連累受傷。」他奢盼的只是再見她一面,沒想到隨著相處時間愈來愈多,他也愈來愈捨不得離開,他想每日都見到她的笑容。 單純的春萼是他如今的撫慰,能多一點時間便多一點,他會靜靜陪在她身旁直到她不願再走下去,那麼他將繼續孤身前進。 春萼抬眸望進一雙碧綠如翠玉的眸子,幽綠的顏色總是染著一層淡淡的哀傷,其實她真的有很多很多事情想問月魄,她想更瞭解他,想懂他更多,只是,她非常清楚,即便她問了,月魄也不可能說。 月魄說是想保護自己不希望她得知太多,但她更想說這種保護並非她所要,她認為人間那句「有難同當」說得極好,若無法同當,那麼又有什麼意思?就是因為對方是自己最重視的人才會想幫忙分擔,不是嗎? 「月魄……我一點都不怕受你連累。」 她會等,等他願意開口說為止,只是,希望別讓她等太久了,要不然她還真怕自己傻傻的最後便忘了。 唉~她不怕,他怕,因為春萼是他如今唯一的弱點。 慶幸這次的妖魔並非衝著自己而來,要不他真怕保護不了她。 他應該主動要求盡速前往天罪崖……可每當看見春萼轉頭找尋自己蹤影的神情,他怎麼也開不了口。 如果可以,他想再和她多相處一些時候。 即使僅有一天,也好。 第4章(1) 烈焰,焚燒著。 好熱、好燙,緩緩睜開眸子,視線所及沒有一處完好,全被大火吞噬了。 這是什麼地方?她怎麼會在此處? 眼前的火舌猖狂地叫囂,驀地,有個東西自火堆中竄出,被火烙包圍的東西已經燒得分辨不出原來是什麼了。 春萼嚇了一跳,看了好久才發現那個焦黑如枯枝的東西是手臂,她立刻想伸手將對方拉出火堆。不料,一把銳利的劍在她面前閃過,筆直沒人眼前那副軀體,接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之後,手臂動也不動了。 月魄? 她瞪大眼,緩緩抬頭,發現竟然是月魄,她出聲喊她,他似乎聽不見。 似是察覺眼前有著什麼,他伸手觸摸,指尖慢慢伸出去,最後停在她眼前,確定空無一物後,整個人隨即往後退,收劍、離開。 春萼完全不清楚自己身在河處,最後只好跟著月魄走。 每走幾步路,月魄總會停下來往後看一看,然後再繼續往前,她喊他也不見他回應只好默默跟著他,他走得很慢,很像是在等她,不時地回頭、不時地停下。 她不清楚月魄為何看不見自己,一面走一面回想她怎麼會在這裡,她只記得今天一如過去,夜裡枕在月魄身邊入睡,莫非此刻是在作夢? 那她現在難道是在月魄的夢裡? 月魄又停下腳步回頭了。 他總覺得有著什麼跟著自己,然而回頭卻什麼也看不見,他並不厭惡這種感覺,相反地,甚至還有一點喜歡,因為跟著他的「東西」令他感覺舒服,所以才刻意放慢腳步,讓那「東西」繼續跟著。 他習慣朝西行,追著金烏的腳步,每當時間快要結束之前,他總是會眺望西方,沒有理由,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朝西。 總之,那是他唯一的習慣。 走了不知多久,他終於停下腳步,感覺到身後的「東西」一靠近自己,他席地而坐,那「東西」也坐下來與他並肩,一同望著快要墜落的落日。 他總是一個人,沒想到今日有個「東西」陪伴,有些怪異,卻又不討厭。 只是能感覺卻看不到有一點可惜。 「你……究竟是什麼呢?怎麼會跟著我?不過,無論你是什麼,我們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了,不是獨自看這最後的落自,我已經很滿足了……有時候……我不禁會想為何會有我的存在?我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了?」他神色平靜地問。 月魄,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她不懂月魄怎麼會突然說出這些話,什麼是最後的落日?什麼又是為何會有我的存在?月魄明明就活生生在她眼前,怎可能是死豹? 春萼…… 春萼,該起來了…… 是誰在叫她? 是誰的聲音如此溫柔? 緩緩睜開眸子,是月魄溫柔的笑臉。 「你睡得太久,該起來了。」 春萼這時才發現自己握著月魄的左手。 「月魄,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我夢見……」春萼本想說,繼而想到只是一個沒頭沒尾的夢說出來也沒有多大意義,於是做罷。「我忘了。」 「忘得真快,不過只是個夢而己,也沒必要太失望。」他含笑道。 「嗯,我知道了。」 真的只是一個夢而已。可儘管是夢,卻也未免太真實了,她不免想到那會不會是月魄不願說的過往? 她直盯著他看。 夢裡的月魄,眼神無情,跟眼前的他截然不同。 「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月魄,你是不是喜歡落日?」 「你怎麼知道?」這是他的秘密。 春萼神秘一笑。「不跟你說。」 假若夢中的月魄真是過去的他,且不管如何,如今的他和過去已有不同,那麼,追問太深又有什麼用,她只要看著眼前的月魄就好。 月魄沒再追問,靜靜往前走。 昨夜,不知何故,他竟然睡著了。 他從來不睡,即便上一回春萼哄他入睡,他也只是閉上眼睛而己,根本沒有入睡,然而不知何故,昨晚他居然睡著了,還睡得頗沉。他夢見了一些過去的記憶,還有……她,他夢見春萼始終陪在自己身邊,甚至還陪著他遠跳最後的落日…… 最後的落日如今卻不存在了。 「月魄,我們今日去宇風鎮吧,前天聽人說宇風鎮的綠豆酥非常有名,我們去嘗嘗看。」春萼領在前頭,眼底填滿期待。 「好。」月魄不曾讓她失望。 又夢見月魄了。 這次不如前日茫然,春萼發覺好像要握住月魄的手入睡才會作夢。 不,應該說是入了月魄的夢裡,他的夢總是燃燒火焰,他左手上的劍總是染著鮮血,有他的也有其他妖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