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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頁 佚名 將最後一口包子塞入口中,辛追雪眼眶已有些微濕。 她已決定,今夜,她就會告訴他,她不當<小報>線民了。 她實在捨不得他在這樣忙碌又承受巨大壓力的緊張生活中,還要勉強抽空陪她玩這種無聊遊戲,更何況她再不想讓他更討厭她,嫌她笨,嫌她麻煩。 「那個……你是不是……喚過、喚過……」 儘管決定已下,但她還是很想、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曾喚過她「小雪」。 她模模糊糊記得,一個多月前,當她的意識仍在幻海中浮浮沉沉時,彷彿聽到有人喚她「小雪」。 乍聽這個暱稱,她下意識便一縮身,身子更是微微顫抖起來,因為過往相起雲只會叫她「婆娘」,而曾叫她「追雪」的,是章翰林! 但一會兒後她又發現,那嗓音雖沙啞,卻不屬於章翰林,反倒與相起雲極其相似。 是他在喚她嗎?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喚她「婆娘」,而是叫她「小雪」? 他喚她「小雪」的感覺好溫馨呢,她喜歡他這樣喚她,能再多喚一聲嗎…… 只可惜,在迷迷糊糊中,她又睡去了。當她再度醒來,卻再沒等到有人喚她「小雪」,因為相起雲再不出現在她放眼所及之地…… 「什——你留在這裡不許動,沒等到小娟絕對不許動!」 聽到辛追雪囁囁嚅嚅的嗓音,相起雲本要問她想說什麼,但當鼻尖聞到一陣古怪的氣味,耳中更聽到遠處竟來回閃動著衣衫飄動聲,他神色一凜,丟下一句話,身子立即像箭一樣衝出廟外。 廟外等待著他的,是奸計多次失敗後,章翰林佈置的身背大量毒箭的殺手。 由於探知皇上有意順應民意,可能在這幾日下詔,讓相起雲以戰功換取大相公走出死牢,更聽聞皇上似有意讓相初雲以策論好好分析新舊法的利弊,自知在文章策論上完全不敵大相公的章翰林明白,大相公出死牢已是大勢所趨,擋也擋不了。但若想讓大相公無法完成策論,保住他身為新法第一人的位置卻還有一個法——殺死相起雲。 向來與相起雲兄弟情深的大相公,在失去小弟之後,必然會徹底崩潰。 儘管相起雲行蹤詭譎幾乎無法掌握,但與內場鷹爪有勾結的章翰林經過重金懸賞,並苦尋多時後,終於得到了一個情報—— 雖不知究竟因為何事,但相起雲每隔三日,在深夜丑寅之際,便會悄然出現於東城城隍廟附近! 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章翰林在深思之後,咬牙請來殺手,於今夜埋伏於附近,就為了讓相起雲一擊斃命! 「他發現了,快追!」 「我射中他的肩膀了!」 「很好,繼續追!」 完全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聽著廟外此起彼落的飛箭聲與叫嚷聲,辛追雪用手捂著嘴動也不動,淚早瘋狂奔流而下! 又是她!都是她…… 若不是要陪她玩這場蠢遊戲,向來行蹤飄忽、小心謹慎的他,怎可能會被人盯上,又怎可能身陷如此險境? 為什麼她就不能不扯他後腿,好好幫上他一回?為什麼只要她在他身旁,他總會發生不好的事?若她不是她,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夫人,快走!」 一直守在附近,收到暗號立即趕來的小娟,飛身至辛追雪的藏身處後,只丟下一句話就扛起她往相起雲逃逸的反方向奔去,無論身後傳來的飛箭發射聲與低語聲內容有多駭人,無論肩上哭泣聲如何令人痛徹心扉,都咬牙不回頭…… 第9章(1) 那夜,勉力脫逃的相起雲被小娟與李叔在城外一個密林深處的地穴中找著了,他雖一息尚存,卻連半條命都不算留住。 看到他身上的多重毒傷,連向來自負醫術的李叔都緊皺著眉,一語不發。 「徐嬸,能拿個勺跟鍋給我嗎?」 望著渾身是傷,在榻上昏迷了七天七夜的相起雲,同樣在榻旁坐了七天七夜,誰勸都不走的辛追雪啞聲說道。 雖不知辛追雪想做什麼,更擔憂她的身子,但徐嬸還是在心中長歎看氣後,依言將勺跟鍋取來遞給她,然後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輕敲一聲後,便望望榻上的相起雲,再輕敲一聲,又望望他。 「夫人……」明白辛追雪想做什麼,不僅李叔的眼眸紅了,徐嬸跟小娟更是淚水潰堤的不忍再看。 「他為什麼還不醒?他不是最怕吵的嗎?他應該要跳起來罵我笨婆娘的,不是嗎?是不是我敲得太小力了,他聽不到?還是……他知道是我敲的,所以才故意不醒?」 辛追雪先是自言自語著,而後突然像想通什麼事似的,搖搖晃晃站起身,顫抖著小手將鍋勺遞給身後的李叔。「李叔,你來敲……我、我保證會乖乖站在一旁悄悄的看……只要讓我看見他醒來,只要一眼,我馬上就走,一定不會被他發現的……」 望著辛追雪那恍若風中之燭、幾乎連站都站不住的瘦弱身形,再聽著她那癡心傻話,李叔等人心痛得幾乎不能自已。 「是的,夫人。」半晌後,李叔闔上眼咬住牙,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鍋勺,但在伸手之際,他卻瞬間將藏在手心裡的五針齊發,小娟則在辛追雪身子一軟之時立即抱起她,將她放置至一旁的小床上。 他們不得不這麼做。儘管他們都希望相起雲醒來時,辛追雪是他第一個望見的人,但若再讓她這樣下去,搞不好待相起雲醒來時,看到的只會讓他更加心痛。 沒有人比他們這三名相家家僕,更清楚辛追雪在相起雲心中的地位是如何之重…… 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昏睡過去的辛追雪,在夢中,她依然不斷追尋著一個背影。 她一直追、一直追,卻怎麼也拉不著他的衣角。正當她急得哭出聲時,耳畔卻依稀傳來一個熟悉、卻好沙啞好沙啞的低沉嗓音—— 「蠢婆娘,老子又還沒死,哭什麼哭!還有,給老子聽明白了,若老子出門辦事不在家時,你敢給老子有個三長兩短,老子就算追到地獄去,也絕不會饒過你!」 原來他是出門辦事啊,還知道她在找他,願意跟她說話了呢…… 終於,辛追雪停下了追逐的腳步,淚、停了,眼、睜開了。 耳畔傳來李叔的嗓音,「夫人,您覺得好些了嗎?」 辛追雪緩緩睜開眼,望著上方陌生床頂,喃喃說道,「這裡……不是我們的家……」意識逐漸清晰後,她猛地坐起身就要下榻,「他、他怎麼了?大相公怎麼了?我們的家怎麼了?」 「夫人,若您再這樣激動,在下只能讓您繼續睡了。」望著這樣的辛追雪,李叔雖心疼,也只能硬著心板起臉孔沉聲說道。 聽到李叔的話,辛追雪再心急如焚,也只能乖乖不動,讓徐嬸及小娟將她扶起靠坐在軟墊上,然後坐至她身旁,一人牽起她一邊的手。 「小相公已清醒,而因小相公的戰功,以及之後的積極營救,再加上民間輿情,皇上赦免了大相公的死罪。但死罪雖免,活罪難逃,所以大、小相公兩人被抄家,一起被貶到明州去了。」待辛追雪乖乖坐好後,李叔才終於點點頭,啟口緩緩說道。 聽到相起雲沒事,辛追雪先是鬆了口氣,但聽到大、小相公一起被抄了家,還被貶到離此地有一千五百里遠的明州,她還是有些擔憂。 那地方位處西南,不僅地廣人稀,還潮濕、多瘴氣,她實在擔心大相公能不能受得住。 但無論受不受得住,至少大相公再也不用在牢裡受苦,相起去跟他們也能就近照顧他,這樣的結果已算相當不錯了。 不過才沒一會兒,辛追雪就發現不對勁。 這明明是好事,但為什麼李叔說話時,握著她手的徐嬸跟小娟都不敢望向她? 難道…… 「他們已經走了,對嗎?」緊緊咬住下唇,辛追雪眼眸那樣酸澀,心底那樣酸楚。 看樣子,她才一次被相起雲刻意拋下了,且這一次還拋得如此徹底乾淨。 為什麼?她不是他的妻嗎?就算他心裡不當她是他的妻,至少她也以為自己是府裡的人。可如今事實證明,她連府裡人都算不上,否則怎會被丟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 「李、李二姑娘去了嗎?」儘管心好痛、好痛,辛追雪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若一心鍾情大相公的李漪也沒去,或許……或許他兩兄弟是因為皇令來得太急、太快,一來深怕再生變數,二來也怕麻煩大家,才決定先快快單獨前去,待安頓好後再等他們前去會合。 「去了。」雖不明白辛追雪為何這樣問,李叔還是據實以答。 「哦,是嗎?那、那就好。那就好……」 聽到這個回答,辛追雪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