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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頁 溫芯 她或許會有些惱、有些怨、有一點點受傷,但她不會恨他,不會讓一時的情緒主宰自己。 她就是那樣一個姑娘,無情無緒,波瀾不興。 有時候,他真不曉得該欣慰或是感傷…… 溫行浪苦笑,在日落時分,來到朝陽山莊門前,目送紅蓮與齊非策馬離去。她騎在一匹白馬上,除了火焰劍和身上那襲紅衫,什麼也不帶。 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給她的,所以她全都不要了。 他約莫能懂得她的想法,因為懂得,於是更心痛。 她是真的決意斬斷一切與他的聯繫了啊…… 馬蹄踢踏,捲起漫天煙塵,溫行浪不捨那英姿煥發的紅影太快離開自己的視線,竟悄悄跟在後頭,送進森林又送過溪流。 「你到底打算送到哪兒去?」 直到一道低沉的聲嗓在他身後不悅地響起,他才恍然回神。 「你對那位姑娘,真有這麼捨不得嗎?」那聲音又嚴厲地問。 他一凜,回過頭,神情一派雲淡風輕。 「師父。」他低聲喚,若無其事地迎視兩道銳利的眼神。 曹開朗微微擰眉。「你不要忘了,你已經答應我迎娶月姬,她才是你該當照顧一輩子的人。」 「……」 「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後悔了吧?」這話質問意味濃厚。 溫行浪無奈地扯唇。「徒兒已經聽從師父之命,奪得天干劍,也將紅蓮送離我身邊,難道您還不信我?」 曹開朗一窒,神情略窘。「為師不是不信你,只是……」他歎息一聲。「你對那個小姑娘心意如何,我很清楚,我……唉,我也不是故意要拆散你們,只是……」 「我明白的,師父,您別說了。」溫行浪體貼地接口,微微一笑。「咱們回去吧!」 「嗯。」曹開朗點頭,眼底不免有些對這位關門弟子的歉意。 一老一少,並肩在夕陽下徐行,人影逐漸淡去。 直到完全不見後,一株粗大的樹幹後,才轉出一個蒙面黑衣人。他瞪著兩人消失處,目光閃爍,嘴角緩緩挑起算計的弧度。 ☆ ☆ ☆ ☆ ☆ ☆ ☆ ☆ ☆ ☆ ☆ ☆ ☆ ☆ 她卸下了紅衫。 紅色的衣裳,輕盈的袖管,飄飄欲飛的裙袂,當她看著自己鏡中的形影,總覺得根本不似個劍客。 穿紅衫,是為了他,因為他愛看她穿。 但如今,又穿給誰看呢? 既然他不要她,不想留她,她也不必再為了他刻意裝扮成那種嬌嬌女紅妝。 反正,她本來就不是…… 「紅蓮!」 有人在喚她。 她茫然回眸,失神的眼瞳無法凝定在喚她的男人身上。「有事嗎?」連問話也漫不經心。 「沒事就不能跟你說話嗎?」齊非打量她,從她一身素黑的黯淡打扮,看到蒼白無色的雪顏,他暗暗歎息。「我讓小二把晚膳送上來了,過來一起用吧。」 「嗯。」紅蓮點頭,離開窗前,盈盈走向圓桌,坐下。 桌上的菜色有葷有素,她瞪著一盤油膩的肥鵝發呆,若是溫行浪邀她共餐,絕不會在餐桌上擺任何葷食,他知道她不喜歡。 「抱歉,我知道你吃素,不過本人非葷腥不行。」齊非淡淡一笑,彷彿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所以你就將就一下吧。」 「無所謂的。」她輕聲道,拾起筷子,在飯碗裡來回撥弄,卻幾乎沒撈進嘴裡幾口,顯然沒什麼胃口。 齊非卻是餓昏了,連續幾日馬不停蹄地趕路,他快累垮了,胃口奇佳,風捲殘雲地收拾一桌菜色。 到後來,紅蓮索性不吃了,怔怔地捧起茶懷。 吃飽喝足,齊非滿意地擦拭嘴角,見紅蓮仍處在恍惚狀態,眼神一閃。 「對了,不曉得浪少前去明月宮求親,一路可平安?」他狀似不經意提起。 紅蓮聞言卻是一震,手上茶杯一晃,濺出幾滴茶水。 「聽說要娶到聖女月姬,不但要先得到天干劍,還得過那明月宮主三關考驗,也不知浪少是否應付得來。」 「他當然……應付得來。」紅蓮咬唇,纖指緊緊扣住茶杯。「他武功高強,人又聰明機靈,一定沒問題。」 「你對他倒挺有信心的嘛。」齊非似嘲非嘲。 紅蓮心一緊,不說話。 不知怎地,她竟暗暗盼望溫行浪過不了關,娶不到那個才色兼具的月姬姑娘。 「話說回來,我挺好奇的。」齊非閒閒提壺斟酒。「你跟在浪少身邊那麼多年,到底覺得他是怎樣一個人?」 她又是一震,擱下茶杯,別過頭。 「我不知道。」她澀澀低語。「我本來以為我知道的,原來一點也不。」 齊非端起酒杯,注視她木然無表情的容顏。「你會為他死嗎?」 「我會。」她毫不猶豫。 他不覺有些震撼,半晌,才啞聲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他的護衛,自然要不惜一切保護他。」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是那樣嗎?」齊非深思地望她。「那我呢?你現在也算是我的貼身護衛了,你也能為了保護我而死嗎?」 「我——」她一愣。 「你不會吧?」他搖搖頭,刻意大聲感歎:「唉,不公平啊!明明我是你的新主子,你卻不把我當一回事。」 「我沒有不把你當回事。」她反駁。 「我……既然我答應了他會保護你,就一定不會讓你死。」 「因為是他的托付,所以你才願意保護我吧?」 「是又怎樣?」她直視他。 「還不懂嗎?」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啜一口酒,忽地又問:「紅蓮,你恨他嗎?」 「為何要恨?」她輕哼。 「因為他把你送給我了啊!」 紅蓮一顫,咬唇不語,片刻,她漠然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天邊一彎新月。 月姬。 她默念這個名字,心狠狠抽痛。 他就要去娶那位姑娘了,她恨有何用?怨又如何?還不如離他遠一些,眼不見為淨,這樣也好。 一念及此,紅蓮倏地咬牙,玉手緊緊地、緊緊地抓住窗框…… 好孤寂的身影。 齊非默然凝望站在窗前的纖細身形,眼底浮現一抹同情。 他那個好友心也夠狠的,竟然捨得拋下這麼一個忠心耿耿,如影隨形地跟了他許多年的女人。 齊非歎息,搖首,伸手入懷,掏出一包藥粉,不著痕跡地灑進茶壺裡,然後重新斟滿紅蓮的茶杯。 他起身,將茶杯遞給她。 「喝了這杯茶,就去睡吧!我瞧你今晚也累了。」 「嗯。」紅蓮接過茶杯,慢慢啜飲,不過片刻,便感到頭有些暈沈,她不覺蹙眉。 齊非微微一笑,滿意地注視她變得矇矓的眼眸。「去睡吧。」 紅蓮頷首,逕自走到外間榻上,坐下。 沒料到齊非也跟過來,摸摸床墊又檢查被褥,然後手搓揉下頷,似是陷入深思。 「你做什麼?」她沈聲問,眼底閃過一絲警戒。 「我看你還是睡裡間榻上吧。」他忽道。 「為什麼?」 「這床榻很硬,睡起來不舒服,裡間那張床好睡多了。」 「不用了。」她拒絕他的好意。「床榻是硬是軟都無所謂,能睡就好了。」 「那可不成,你非睡裡間那張床不可。」他堅持。 「我不明白……」 「總之你去睡就是了。」他不解釋。 紅蓮也不再追問,凝睇他片刻,垂下眸,唇角若有似無一抿—— 「好吧,我進去睡。」 ☆ ☆ ☆ ☆ ☆ ☆ ☆ ☆ ☆ ☆ ☆ ☆ ☆ ☆ 深夜,一道灰色人影悄悄潛進位於荒山野嶺的客棧。 他來到位於二樓的上等廂房,食指在窗紙上戳破一個口,竹管插入,吹出一縷迷魂輕煙。 等了半刻鐘,確定房內無聲無息,灰衣人才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外間榻上,齊非正甜甜地睡著,被子遭他不安分地踢開,委屈地懸掛在床角。 灰衣人嘲諷地勾唇,不理會他,潛進裡間,掀開簾帳,靜靜凝視緊閉著眼的紅蓮。 「睡得很熱嘛。」灰衣人冷冷一笑,彎下腰,正想攔腰抱起她,身後驀地傳來一陣破空聲響。 他神智一凜,急忙往一旁躲開,暗器釘在牆上,而他旋過身來,正對笑容滿面的齊非。 他震驚莫名。「你、你怎麼還醒著?!」 「因為被你吵醒了啊!」齊非搔搔頭、打呵欠,一副很不甘遭人打擾清夢的模樣。 灰衣人依然不敢相信。「可我明明——」 「下了迷魂香,是吧?」齊非接口,嗤聲一笑。「我說溫家二少爺,你也不想想我是何等人物,區區迷魂香,奈何得了我狂醫嗎?」 「你!」事跡敗露,溫行雲忿惱地咬牙,下頷肌肉抽搐。 「不過我倒很意外,來的人怎麼會是你呢?」齊非興味地沉吟。 本來他以為,若是溫行浪能成功絆住自己的師父,唯一會對紅蓮不利的,大概只有老謀深算的溫行風了,沒想到卻是這位行事急躁的老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