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凌淑芬 > 山重水復 >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1頁 凌淑芬 一開始會寫【七星傳奇】是因為想寫很莫名其妙的故事。 對啦,現代人會武功本把會是多麼疲憊的事來就莫名其妙,這種突兀的故事多好玩。但隨著故事發展下去,開始對永生有更多想法。 第一本《自找苦吃》講到為愛追隨,不斷投生的永生。 第二本《無形浪子》開始覺得永生沒那麼好玩了,乾脆斷了他的路。 第三本甚至已經跳出不好玩的範圍,開始想到疲憊。 真的,疲憊。 親愛的讀友們,如果有一天你們生生世世永遠不死,會不會感到疲憊?凌某人承認我一定會。 所有競賽,激烈有趣之處就是因為它有一個終點,不管路途多麼艱辛,到了終點,成績揭曉,再多的辛苦也都有個結束。若有一天人生沒了終點,就像在跑一個永遠到不了目標的馬拉松,那會是多麼疲憊的事。 雖然七星故事裡的永生,和秦始皇想求的永生不一樣。他們會死,死了會生,但他們一直記得前世的事,魂魄千百年來束縛在人間。某方面,這已經不像一個恩典,而像一個懲罰。(然後凌某人就覺得自己好殘酷,幹嘛這樣懲罰他們……) 難怪佛教裡講的是超脫輪迴,超脫生死。連我們尋常人不記前生之事,都要過這一一遭遭的生老病死,無法擺脫病苦,更何況記得的人。 總之,這是另一個凌某人寫的莫名其妙的故事,講著莫名其妙的觀點,連我自己都對我為什麼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想法覺得莫名其妙呢! 親愛的讀友們,有共鳴的一起來心有慼慼焉,沒有的人就當看個冒險故事也行。 請翻開書頁,一起來看【七星傳奇】的第三個故事吧! 第1章(1) 「你們綁架了一個人?」 香娜咆哮,她面前的三個青少年同時畏縮一下。 雖然體內有一半拘謹的日本血統,但另一半熱情激烈的義大利血液主導一切,因此所有情緒洶湧進她的心田,有極度的憤怒,極度的恐慌,極度的不安,極度的傷心,極度的驚惶,極度的無措。 最後,極度的焦慮。 她早該知道的! 當山米打電話約她來碼頭區的一間廢工廠碰面,她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碼頭區是全紐約治安最差的地帶,龍蛇雜處,再加上廢工廠,光聽就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香娜安慰自己,或許是她想太多了,十六歲的青少年有一些很詭異的幽默感,或許山米是想讓她看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才把她叫來的。 顯然,她的自欺欺人於事無補。 「那個……」狐群狗黨之一,保羅想開口。 「閉嘴!」香娜大吼,漂亮的巧克力色雙眼緊盯著弟弟。「我說過幾次了?不要再跟他們兩個人混在一起!你們三個人混在一起永遠沒好事,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嘿!」另一個狐群狗黨強納微弱地想抗議。 「閉嘴!」她再怒吼。 通常這幾個叛逆的青少年是沒那麼容易被鎮住的,今天八成是他們也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煩,竟然乖得不得了。 「我們沒有綁架人,我們只是負責看守而已……」十六歲的山米咕噥道。 「噢!這樣情況就好多了,不是嗎?『法官,我們不是綁匪,我們只是共犯!』帶我進去,讓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三個青少年垂頭喪氣地領著她往工廠裡面走。 香娜輕輕按住胸口,想止住心痛的感覺。 為什麼,山米?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為了讓他們兩個不被拆開,跳脫孤立無援的環境,她有多麼的辛苦,多麼的努力。 她在父親的墳前親口向他承諾,她一定會照顧山米,而將近十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做得不錯。沒想到,自己辛苦創造的未來還沒來得及實現,便已岌岌可危。 香娜收緊微抖的手指。別慌,別慌!或許情況不到最差的時候,一切還可以彌補。 她的母親在兩歲那年就過世了,她的父親一直到她八歲那年才又再婚,隔年生下山米。山米的母親是一個漂亮的拉丁美女,她則是義大利父親和日裔母親的混合體。 日子本來可以一直這樣平順的過下去,直到她十六歲那年,一個酒醉的卡車司機撞上她父親的車子,她的父母當場死亡,當她帶著年幼的山米趕到醫院時,只來得及見到兩具冰冷的遺體。 十六歲的香娜突然之間失去了一切。她的家,她的父母,而她自己尚未成年,身邊只有一個七歲大的弟弟。 社工人員立刻介入,但香娜怎能接受她唯一的家人和她分開? 於是她苦苦哀求當時的房東,一個七十多歲的猶太老人,求他告訴社工人員他願意收容這雙小姊弟。她承諾他們會自食其力,她會出去賺錢撫養她的弟弟,絕對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麻煩。 她求了很久很久,那個孤僻的猶太老人終於勉強答應。從那時開始,她便姊代母職,肩負起教養弟弟的責任。 在冰冷繁忙的大蘋果,每個角落都有辛酸的人說著辛酸的故事,他們只是另外兩個不起眼的小螺絲釘而已。 從高中輟學、努力工作了一陣子之後,香娜某一天領悟,除非她要一輩子當個女侍,永遠吃不飽餓不死,然後她的弟弟一輩子當個計程車司機或工廠黑手,否則若要跳脫目前的環境,知識和學歷是唯一的途徑。 於是,從五年前開始,她先念完高中學歷,接著身兼兩份工作,開始為大學而努力。 如今二十五歲的她,已經是紐約大學三年級的學生,再過一年她就可以拿到學位了,然後他們可以搬出哈林區,她會找到一個更好的工作,美好的未來看似就在眼前。 結果山米告訴她,他在「看守」一個肉票。 「噢,山米……」香娜申吟一聲,將臉埋入手中。 走到前面的山米頭越來越低。 香娜深呼吸一下,現在千萬不能慌掉。 這間廢工廠以前是堆放運載化學物品的貨櫃,因此空氣裡依然留有一絲刺鼻的氣味。 由於長年廢棄的緣故,工廠的鐵皮牆斑駁銹蝕,頂層一整排的玻璃窗已經全部霧化,讓陰天的午後更顯得陰暗。工廠內部非常廣闊,可是留下來的廢棄物和空桶也很多,到處都有死角,看起來就是一間完全適合宵小躲藏的地方。 等這一切結束之後——如果他們能平安順利地「結束」——她一定要搞清楚山米平時到底都在做什麼。 一行人在高高低低的雜物之間繞來繞去,繞到工廠的後半部,香娜拐了個彎,突然眼前一開,然後便看到了她弟弟和幾個小鬼幹的好事。 以前為了儲放工業用的瓦斯桶,在後半部的這個區域有人用鐵欄杆圍出一個空間,可以上鎖,免得有人闖進來亂動瓦斯桶,如今這個空間就變成一個現成的牢房。 牢房裡有幾個鐵架沿著牆擺放,還有一個倒在地上的空瓦斯桶。香娜發現自己看進一雙極深的眼睛裡。 被關住的男人很高大,約有六尺二寸,體格結實;若以運動員比喻,他較像長跑健將而不是舉重選手,身形是優雅的流線型。一頭過長的濃密黑髮碰到他的衣領,下巴有兩、三天沒刮鬍子的青影。 「嗨。」男人的唇一勾。 這個微笑非但沒有讓她放鬆,反而覺得大難臨頭。 該死!她認識他! 「我的天,山米,你們在想什麼?」她把臉埋進雙手裡,大聲申吟。 「我們……」三個青少年互看一眼,兩腳不斷的交換重心,緊張得不得了。 香娜深吸一口氣抬起頭。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叫「約翰.史密斯」。雖然香娜很大程度懷疑這是他的本名。這男人怎麼看都不像一個「約翰.史密斯」。 他的年紀屆於三十到三十五歲之間,應該接近三十五歲的那一端。深發深眸褐膚,眼窩深邃,乍看之下很難直接判定是哪裡人,應該是混合了許多族裔的血統。 他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遠久氣息,深沉的黑眸彷彿見過了好幾個世紀的事。 「約翰.史密斯」坐在一個廢鐵架上,神情如此的平靜適意,彷彿被關在籠子裡的人是他們,而站在牢門外的人是他。 一個人質應該有這麼自在的表情嗎? 香娜背心突然一股戰慄感。 第六感告訴她,這個人很麻煩,而她向來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山繆.弗蘭切思卡,你知道他是誰嗎?」香娜火大的讓義大利天性主宰一切。 山米一縮,旁邊的保羅瞪大眼。 「你不能在他面前叫我們的名字。」 「保羅.彼得斯,你給我閉嘴!」 「天哪,她又說了一個。」保羅絕望地揮揮手。「現在我們得殺了他了。」 「干吧!」強納一咬牙,從牛仔褲後腰抽出一把手槍。 「嗯。」男人挑起一邊眉毛,那神情與其說恐懼,不如說是一隻被老鼠逗得很樂的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