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七巧 > 蒸發的歐陽太太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20頁 七巧 即使直到父親病世,她才擺脫長期的家暴陰影,因他出國讀書,兩人數年來見,但在她心裡,他仍是她的聖地、是一盞高高在上的耀眼明燈,是她所崇拜且不可侵犯的人。 她逐漸發現自己內心的感情,不知不覺,她已經無法自拔地愛戀上他。 當他拿到碩士學位回國,十七歲的她見到他的剎那,她明白她的心早已被他所盈滿,他不僅是她人生中的明燈,也是她永遠遙不可及的夢想。 儘管兩人數年未見,他出國期間只偶爾跟她通信聯絡,在重要節日寄張卡片問候,但當他再次見到她,俊容上依舊掛著她熟悉的笑容,他仍將她當妹妹,關懷對待。 他到涼亭找她時,手裡依舊會拿盒點心,因他的緣故,家境清寒的她,吃遍許多知名高級的甜食。 她的味蕾依舊清晰記得,他給過的任何點心的滋味,一塊手工巧克力、一個草莓大福、一塊超司蛋糕、一小盒手工布丁…… 她回憶過往,粉唇淡淡輕揚。 走進屋裡,她突然很想吃甜食。回到住所,她轉往廚房,動手熬煮歐陽炵愛吃的紅棗銀耳羹。 *** 歐陽炵喝著寧母熬煮的紅棗銀耳羹,再度思念起寧靜海。 放著她曾教他的閩南語童謠CD,熱鬧的童謠,與他沉靜的書房完全不搭。 翻著相簿,想念她的笑容;坐在花園涼亭,回憶他們的過往,仰望天空,白雲流動,不知她現在置身在哪一片天空之下? 他向寧母探問無數次她的行蹤,寧母卻只是搖頭說不知。 他曾懷疑寧母有所隱瞞,最後才發現,小靜真的連母親都瞞著。她只在他上班期間打過幾通電話向母親報平安,告知有固定的工作、有安穩的住所,卻不肯說出落腳地點。 她避他避得這麼小心翼翼,擔心讓寧母得知她的蹤跡,也許會不小心透露給他。 他因她的平安略感安心,也因她的徹底躲避,心傷落寞。 難道,她連一次機會都不願再給他,輕易便要放棄兩人的婚姻? 他為自己沒有早些向她坦誠情感而懊悔不已,否則她就不會因誤解、失望,遠走他鄉。 歐陽炵走近一棵九芎樹,夏天枝葉茂密的九芎,開滿白花。 伸手搖晃樹身,瞬間抖落漫天飛舞的雪花,鋪滿他的頭頂上。 他想念和她一同嬉戲的過往,喜歡兩人置身在白花紛飛中的純粹笑語。 他是否還有機會和她經歷花雨,與她漫步在花園小徑? 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卻感覺心境如秋日般悵然、蕭索。 他想見她,好想好想見她,只是無論他委派多少人搜尋,依然找不到她的蹤跡,他甚至一度猜想她已離開台灣,到國外居住了。 每天忙碌工作的他,下班後仍到醫院持續復健,右腿已逐漸好轉,如今已不再需要枴杖支撐。 他經常出國出差,一個人去美國、歐洲、中南美洲,更常往返香港與日本。 身處異國,他總不禁會想著,她是否也在他所踏過的國家居住,走在異國街道,他的眼光不自覺會在人群中梭巡。 想著在街道上穿梭無數的東方人中,是否有他朝思暮想的她,然而卻是連個相似的臉孔、身影都沒遇見過。 第10章(1) 歐陽炵前往高雄出差兩日,晚上剛進飯店房間準備休息的他,突然接到一通電話。 他聽了驚愕不已,倉皇奔出飯店,急忙招攬了計程車。 終於有了小靜的消息了! 在她消失整整九個月後,終於得到她確切的行蹤。 匆匆離開飯店,歐陽炵打電話給秘書取消隔天的行程,坐計程車前往火車站,搭上莒光號的末班車,從高雄直奔台東。 到達台東車站,已是半夜十二點,他走出車站,叫了計程車前往徵信社提供的地址。 司機一看地址,竟是位於台東最南端的達仁鄉,且還是山區偏遠村落,三更半夜,又是路況不熟的長途距離,一度拒載。 歐陽炵於是掏出十數張鈔票,請求司機務必將他送到目的地。 司機因高報酬而妥協,接載了他這位貴客,卻也事先告知,這段路程肯定要花上數個小時才能抵達目的地。 雖告知司機不趕時間,但坐在車上的歐陽炵,卻緊張焦慮,恨不得早一刻見到寧靜海的身影。 原來她人一直在台灣,只是躲在東部的偏遠山區裡,在一所位於半山腰的小學教書。因她身處的地方交通、通訊不便,才讓徵信社難以查出。 進入山區後,四周更是漆黑荒涼,再也看不到其他車輛,只剩他所搭乘的這輛車,朝無盡的黑夜蜿蜒駛去。 歐陽炵雙眼直望著前方,心付在黑夜的盡頭,白日來臨前,他將看見點亮他心中的那盞光芒。 已經整整九個月了,這段時間她過得好嗎?一個嬌柔的女人,如何在偏僻的山區生活? 這段時間他經常在夢中和她重逢,握著她的雙臂,低頭向她深情說愛。她清澈的眼眸落下淚,小巧的唇角開心上揚,欣然接受他的真摯告白,原諒他曾經的冷漠傷害。 然而,當他醒來,胸口悶疼,更加憂傷空虛,因為她不在身邊。 她還愛著他嗎?會欣然接受他的感情嗎?她肯給彼此一個重來的機會嗎? 如果……她斷然拒絕,他有勇氣面對她的冷淡嗎? 一想到見了面,她可能出現與夢中截然不同的反應,他內心頓感忐忑。 望著依舊深沉的暗夜,愈接近她,他竟愈感焦慮不安。 司機建議他可以閉眼小睡一下,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大段路程。 但即使眼睛酸澀、精神緊繃,他也不肯閉眼片刻,腦中不斷播映著一幕幕關於她的影像畫面。 他收緊拳頭,雙臂盤於胸前,內心除了焦慮,更盈滿炙熱情懷,他好想撫摸她、摟抱她,好想見到她! 因為山路真的不好走,司機一度迷路,多繞行一大段迂迴崎嶇的山野小路,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凌晨四點半,遠方的山間天際由黑暗轉為灰白,不久要日出,又是嶄新的一天。 「先生到了。」司機提醒坐在車上呆望著窗外的客人。 「謝謝!」歐陽炵回過神,趕忙跨下車。 他站立在被群山環繞的小學外,透過老舊的鐵柵門,可看見狹小的校區景物,正前方是個兩百公尺的泥土操場,操場的升旗台後方,緊鄰一排老舊的兩層樓教室。 據調查,在這裡任教的小靜,就住在學校提供的教職員宿舍內,想到她此刻身處在前方建築物裡的某個空間,他已迫不及待想去見她。 一看學校大門僅是一道低矮的鐵柵門,連個守衛室都沒有,而環繞學校的圍牆並不高,一般成人皆能輕易攀爬而入。 想到她一個人住在這種毫無安全保障的地方,他不禁憂心仲仲,伸手攀住鐵柵門,翻身跨進校區內。 他快步穿過操場跑道,穿過操場中央的籃球場,球場兩邊的籃球架早已生銹,連球框也已扭曲。 穿過老舊的小升旗台,近距離看見老舊的房舍,歐陽炵更為訝異。一排僅有六、七間教室的建築物,每間教室的窗戶皆不完整,失去玻璃的便用報紙、紙箱擋著,甚至直接讓它空著,可以直接瞧見教室裡的景象,老舊的木頭桌椅、傾斜的黑板,別說冷氣,連支吊扇都沒有。 歐陽炵攏起眉頭。這種宛如廢棄的學校怎麼能教書?更遑論住人。 小靜這九個月就住在這種鬼地方? 他愈想愈難以接受,為她的困境心疼不捨。 當他要走往樓梯,上二樓教室探看時,突然聽到從教室後方傳來聲響,他於是從樓梯間的走廊快步穿越到建築物後方。 驀地,神情一怔。 他看見一個女人背對他,一頭短髮,身穿短袖上衣及休閒褲,手裡拿著一盤飼料,正在餵養雞鴨,而旁邊緊跟一隻猛搖尾巴的黑狗。 雞捨兩旁,幾棵高大的美人樹佇立,秋天開花的美人樹,茂盛的枝幹綴滿綻放的粉色花朵,數只早起的麻雀與白頭翁停在樹枝上跳躍,嘰喳啁啾。 不遠處的山巒,天際早由灰白變幻為桔紅色彩。 忽地,晨光乍現,耀眼的晨曦,迤邐萬丈光芒於群山幽谷間,映出蒼翠清新的山林景致,宛若世外桃源。 他想起小靜曾教唱的閩南語童謠,描述純樸恬靜的鄉野晨間,眼前的景色,比幻想的更為幽美罕見。 站在女人身旁的黑狗,忽地發現他的侵入,朝他的方向吠叫起來。 女人一轉身,驀地瞠眸怔愕。 「小靜!」歐陽炵沒料到眼前的女人正是他要找的人兒,霎時也驚詫不已。 方纔她的身影置在清晨的白霧中,還有些灰濛濛,這會兒朝陽初升,映出一張在他夢中出現無數回的清麗容顏。 「炵、炵大哥?!」寧靜海不敢置信,懷疑眼前的他只是常在夢中出現的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