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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季可薔    


  她對著他的背影跺跺小腳。「不是說了不准叫我大小姐!」

  他沒回答,只是舉起受傷的右手,瀟彌地擱了擱。

  婚宴當日,貴客盈門,闔府喜氣,熱鬧得不得了。

  江雪在人前扮演乖巧可愛的小女兒,對每個來道喜的客人都甜甜地喊叔叔阿姨,人後卻是立即凝斂了笑容,獨自來到三樓小客廳,坐在窗榻邊怔怔地看月亮。

  傅明澤走進來,見她連燈也不開,只點了幾盞香氛蠘燭蠟燭,燭光影影綽綽,昏黃暈蒙,不至於奪了月光的風采。

  今夜是滿月,月圓人團圓,又是吉祥喜慶的婚宴,人人都是心情歡悅,只有她……

  「明明不開心,又何必強迫自己這麼賣力地演戲?」他低低地揚嗓。

  她一震,回眸望向他清俊挺拔的身影,他靜靜站著,等待她的回應,她不覺摟緊抱在懷裡的熊寶寶。

  「因為我希望我爸開心。」她說,別過頭不再看他。

  他微微勾唇。「原來你還是個孝順的女兒。」

  她聽出他話裡戲論的意味,輕哼。「我看起來很不孝嗎?」

  他嗤聲一笑。「要不要吃蘋果?」

  她愣了下,他已走到她面前來,兩手各拿著一顆蘋果,皮色潤紅,形狀剔透,賣相討喜。

  「聽說很甜,要不要?」他拿其中一顆在她眼前晃了晃。「洗乾淨了。」

  她不吭聲。

  他咬了自己那顆蘋果一口,一聲脆響。「真的甜。」

  他以為自已在哄孩子嗎?

  她撇撇嘴。「我不吃沒削皮的蘋果。」

  「這樣吃才夠味。」見她神色不動,他歎口氣。「好吧,我去找把水果刀來。」

  語落,他將她那顆蘋果硬塞進她手裡,自己則繼續咬著手上那顆,她看著他轉

  過身,也不知哪來的衝動,揚聲喊——

  「你不用去找了!我這邊有小刀。」

  他凝住步履,回過頭,兩道清亮的目光朝她射來。

  她驀地胸口一揪,心韻亂不成調,跳得她好慌。

  他看她半天不動,劍眉一挑。「不是說有小刀嗎?在哪兒?」

  她抿了抿唇,從縫在熊寶寶臀部的一個暗袋裡掏出一把瑞士小刀,表面上著光亮的黑漆,頂端紅色的十字鮮艷耀眼,帥氣流線的造型,吊環處繫著一個水藍色的串珠吊飾。

  「這個……我早就想給你了,我被綁架那天,如果你身上有這個可以用,也不會讓玻璃碎片割破手指。」

  他看著那把瑞士小刀,沉默不語。

  這樣的沉默令她更心慌,急急解釋起來。「這是瑞士小刀,你知道吧?這裡頭有小刀、螺絲起子、開罐器……總共二十一種工具,還有這個幸運草吊飾,是上美勞課時老師教我們做的。」

  說著,她倏地小手一握,將那幸運草吊飾捏在掌心裡。

  前世他十四歲生日時,她也曾送他一把瑞士小刀,跟現在這把一模一樣,可當時並未掛著這串幸運草吊飾。

  她向來不耐煩做這種細微的手工,可這次她卻是請了一個擅長此道的同學教自己,慢慢地學起來,做壞了不下十幾個,好不容易才做出這麼一個還像樣的。

  這是她的心意,希望這串幸運草能為他帶來好運,希望他們之間不會再重蹈覆轍……

  「真的要送給我嗎?」

  突如其來的問話驚醒她迷濛的思緒,她一凜神,連忙回頭。

  「那你怎麼一直握在手裡,好像捨不得給我?」他語帶揶揄。

  她一愣,抬眸迎向他似是含笑的雙眼,粉頰霎時微熱。

  「給你!」她近乎粗魯地將小刀遞給他。「算是你的……獎品。」

  「獎品?」

  「你救了我,不是嗎?」

  他看著她在燭光掩映下,彷彿透出一抹暈紅的臉蛋,俊唇微微一挑。「好,算我救了你。謝謝。」

  「不用謝。」她嘟嘟嘴,不喜歡他這種說話口氣。「這又不是禮物,是你應得的——獎品。」

  「是,大小姐。」

  她沒注意到他唇畔的微笑加深,只是恍惚地用手揉了揉熊寶寶,半邊臉蛋埋入軟軟的絨毛裡。

  「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他問。

  她沒立刻回答,腦海走馬燈似的轉過幾幕回憶,每一幕都令她心傷心碎,至今她仍清晰地記得,當他退還這把小刀時,臉上那冷然而決絕的表情。

  他說,他再也不想見到她了,這輩子他最後悔的便是與她相識……

  淚水掙扎著要逃出眼眶,她強忍著,不許自己在他面前露出一絲絲異樣。

  「我既然把東西給了你,就不會收回來,所以你發誓,以後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絕對、絕對不可以把這個退回來給我……」

  她說得很小聲,嗓音極輕極細,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風一吹,便會遠揚不見,徒留惆悵。

  他不覺皺眉,那秀氣漂亮的臉蛋一半躲在絨毛裡,一半隱在陰影裡,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答不答應發誓?」她又問,一樣是那麼輕的嗓音。

  不知怎地,他覺得胸口悶悶的、酸酸的。

  「好,我發誓。」他深呼吸,拳頭收握,將她送的小刀緊緊扣住。「不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把這把瑞士小刀退還給你。」

  許久,許久,他才聽見從那綿軟的絨毛裡傳來的聲音。

  「幫我削蘋果。」

  「……好。」

  歲月如刀,人間的愛恨嗔癡總是那麼輕易地被割斷,可在多年以後,她和他卻都依然深深地記得這晚的月光和蘋果,以及那句年少時的誓言。

  第5章(1)

  八年後。

  橙色的夕陽灑落蔚藍海面,蕩漾著點點金波,細白的沙灘上,兩個青春少女並肩躺在一把遮陽傘下,說說笑笑,一面喝著新鮮果汁。

  其中一個臉蛋圓圓,還有點可愛的嬰兒肥,頰肉軟嘟嘟的,捏起來想必手感尚佳,笑的時候眉眼彎彎,一派甜美。

  另一個鵝蛋臉的少女也笑著,笑起來也甜,但嬌甜之中又透著幾分幽微的清冷,眉間微妙地融著笑與愁,即便是笑得最燦爛的時候,都讓人覺得彷彿有些疏離。

  比起她的同伴,她長得更美,肌膚透白似雪,唇瓣粉嫩如春櫻,尤其是那雙明明清亮有神卻又有種奇異朦朧的眼睛,教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看看裡頭藏了些什麼。

  她,正是江雪,十七歲的她已是風情初綻,曲線玲瓏,短褲下露出一雙優美細緻的長腿,惹人注目。

  而她身邊則是最好的朋友蔡雅嵐,多年來兩人友誼親密更勝以往,幾乎無話不談。

  這天是週末,剛考完期中考,蔡雅嵐嚷嚷著得好好放鬆休息一下,便拉著江雪,連同蔡家哥哥蔡玄宇,以及江雪的「家臣」傅明澤,一行四人來到海邊遊玩。

  由於兩個少女的關係,蔡玄宇和傅明澤也認識八年了,蔡玄宇只比傅明澤大一歲,性格爽朗,愛笑愛玩愛淘氣,反倒傅明澤顯得比他成熟許多。

  兩人念同一所大學,傅明澤成績優秀,年年拿書卷獎,蔡玄宇深深引以為榮,逢人便說這學弟是自己罩的,傅明澤利用課餘閒暇到江家經營的飯店打工,蔡玄宇見賢思齊,忽然覺得自己不該這麼鬼混下去,主動要求蔡爸爸,說自己暑假時也要到蔡家的公司打工,把蔡爸爸感動得老淚縱橫。

  「你不知道,我爸聽到我說要去打工多開心啊!」此時,蔡玄宇正滔滔不絕地向傅明澤「報告」與父親交流的過程。

  「差點就要把我抱在胸前哭了……媽呀!現在想起來我都會起雞皮疙瘩。也不想想我都幾歲了,我爸我媽還老把我當成小孩子,我媽還整天捏我和小嵐的臉……」

  傅明澤聽他碎碎念,不禁莞爾,他一直覺得蔡家人的相處方式很有趣,也隱隱有些羨慕,他想,江雪應該也有同樣的想法,所以才會經常跟蔡家兄妹玩在一起。心念一動,他不由得往躺在遮陽傘下的少女望去,她正側著身子和蔡雅嵐說話,墨發用發圈簡單地束起來,柔柔地披在身後。

  他看著那在夕陽掩映下泛著瑩潤光澤的秀髮——他還是更喜歡她將頭髮綁成雙馬尾,俏皮惹憐。

  八年了,他看著她由一個稚嫩女童長成一名亭亭少女,每一天,他都能在她身上看見不同的變化,她發育漸漸成熟了,就好似一朵含苞的花蕊,一瓣一瓣地舒開,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完全地綻放。

  到那天,她會比現在更清艷、更絕美,男人見了她,怕都會甘心成為她裙下之臣。

  其實現在她就有很多仰慕者了,從鄰校男同學到那些同樣出身富家的貴公子,都像蜜蜂追逐花蜜般的追逐著她。

  身為她的「家臣」,江成君交付給他的其中一項重要任務,便是保護她不受那些浮華浪蕩的蜂群侵擾。

  吾家有女初長成,不只江叔有這樣的感慨,他也一樣。

  雖然,她並不是他的女兒,雖然他連她哥哥也當不成,在她眼裡,他或許充其量只是個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的保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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