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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頁 春野櫻 他看著腳下的那半顆肉丸,微微蹙起眉頭。 「王爺恕罪!」梨兒嚇得膝蓋一軟,咚一下的跪地討饒。 邢天與還沒開口,裴美樂已說了話。「恕什麼罪?快起來,肉丸子掉了撿起來便是。」 梨兒哪敢起身,她害怕的低著頭,快速抹去了嘴邊的肉汁。 裴美樂知道沒邢天與允准,梨兒必定不敢起來,於是看向他,「王爺該不會為了她掉顆肉丸子而罰她吧?」 看著她,邢天與沉默了下。從前的她對他總是十分恭謹小心,可現在說起話來卻有點不知分寸。 「起來吧。」他瞥了梨兒一眼。 「謝王爺。」梨兒連聲道謝。 裴美樂跟她使了個眼色,像是在對她說:沒事,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 邢天與注意到她眼底那抹逗趣、狡黠,十分疑惑。他所認識的岑語默不是這樣的,在范嬌兒跟幾個侍妾未進門前,她是個開朗愛笑的女人,但舉止拘謹合宜,而范嬌兒跟幾個侍妾相繼進府後,她就變得陰陽怪氣,甚至焦躁易怒、沉默寡言。 可現在的她自在過了頭,還有種古靈精怪的氣息。 看桌上的獅子頭及幾碟小菜已所剩無幾,又看她嘴邊有著淺褐色的肉汁,他有點訝異。先前還以絕食對他無聲抗議的岑語默,如今卻像是餓死鬼投胎似的,不過這算是好事,如果她能在進宮前養一點肉,母后看了便不會那麼擔心。 「胃口如何?」 「不錯。」 「能睡嗎?」 「每天睡到自然醒。」 邢天與沈吟一下,「妳能吃能喝又能睡,真教人欣慰。」 「謝謝王爺的關心。」 他是真心感到欣慰、真心關懷她?抑或只是基於夫妻道義虛應她?過了這麼多天才來看她,實在有夠冷淡的。 算了,她也不是岑語默,幹麼在乎這個? 「對了,過幾天妳跟我進宮,母后想看看妳。」 「母、母后?!」他說的是岑語默的太后婆婆吧?婆婆要見她不知是為了哪樁?還有太后為人如何呢? 「那個……太后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喜歡我嗎?」她疑怯地問。 「母后生活樸實底調,從不端架子,而且她很喜歡妳。」 「是嗎?」裴美樂一聽,不只鬆了一口氣,也覺得歡喜興奮。她還沒當過人家的媳婦,更甭說是當太后的媳婦了,若太后是喜歡岑語默的,那她這個宿在岑語默體內的「房客」就可輕鬆多了。 「我要不要帶什麼禮物給太后?」 「不用了,只是尋常的見面罷了。」 「不行,初次見面,空手而去豈不是太失禮了?」 邢天與沒想到她對此事如此重視,「妳跟母后不是初次見面,母后也不會怪罪妳失禮的。」 「太后雖不是初次見我,但對失憶的我來說,這卻是第一次面見太后呀。」她迫不及待的問:「太后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 「母后不華芋服首飾,只蒔花植草。」 聞言,裴美樂認真思索著,「原來太后喜歡這個呀,唔,我想想……」 看她專心思考的模樣,邢天與越發覺得她怪,但她雖怪,卻也變得開朗了,讓他安心不少。「我還有事要出去,妳們繼續吃吧。」說完,他旋身走了出去。 邢天與出去後,裴美樂這才想起她有事請求。 「哎呀,瞧我這腦袋,都忘了那件事了。」她懊惱地拍了額頭一下。 梨兒跟小貴靠過來,語帶憂心,「王妃,妳真想帶幾位美人出府?」 「當然。」她一笑,「難道妳們不想出去?」 「我們當然想,不過要是這事惹得王爺不悅,那王妃妳……」 「妳們別把他說得像洪水猛獸似的,不過就是出去走走,他不會計較的。」 梨兒跟小貴面面相覷,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裴美樂一直等著邢天與回來,可直到就寢時間,他仍未返回王府。 他似乎是個忙碌的人,早上一出門就幾乎得等到天黑,甚至是深夜才回來,她這個正室才剛在鬼門關前走一遭,他卻也沒特別珍惜這失而復得的妻子,看來岑語默是真的不討他歡心了。 她將堅持陪她等著邢天與回來的梨兒跟小貴遣回去休息,古人睡得早,看她們兩人一個直打吨,一個猛打呵欠,她實在不忍心。 遣她們回房睡覺後,她一個人走出房外,坐在廊下看著這偌大的庭院,誠如其名,拾翠苑是座綠意盎然的院落,儘管已是深秋,院落卻不見一絲蕭瑟氣氛。 隔鄰,范嬌兒的房間已熄了火。 抬起頭,她看著天上那一彎月眉,不管是現在,還是在二十一世紀,掛在天上的都是同一個月亮。 真是不可思議,「穿越」這樣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即使已經過了好幾天,她還是覺得不真實。 會不會這根本是一場夢呢?會不會她有一天醒來,發現自己其實要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喔,若真是那樣,她真寧可自己死了。 「妳在做什麼?」 想得正出神,突然傳來的低沈聲音嚇了裴美樂一跳,她猛地回神,聽出那是邢天與刻意壓低的聲音。是不想吵醒已經入睡的范嬌兒吧? 轉過頭,她看見身形高大、肩上披了件短裘的他。幽微的月色下,他的臉龐有著忽明忽暗的光影。 裴美樂呆呆的看著他,還沒想到該說什麼,他又說話了,「夜深露重,妳大病初癒,不該在屋外吹風。」 因夜間校兵而晚歸的邢天與,一進到拾翠苑便看見一個清瘦纖弱的身影獨自坐在廊下,在偌大的王府裡,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消瘦的身影了。 雖然高太醫說她的身體並無大礙,但是想起她幾天前氣息微弱到讓他以為她死了,就不禁打從心裡擔心,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來一遍。 「放心,我有肉。」她脫口而出,可立刻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個瘦子。 邢天與微微皺起眉頭,「不必我提醒妳,妳也該知道自己現在瘦得前胸貼後背了……」 有沒有那麼誇張?她這幾天洗澡更衣時,總忍不住欣賞這纖細曼妙的身材呢!不過也對,在肉肉女當道的時代,現在的她是瘦了一點。 不過,他不會因為岑語默纖瘦而嫌棄她吧? 「你喜歡有肉的女人?」她好奇的問。 「妳就為了問我這個?」邢天與已不記得他跟岑語默已經有多久不曾在夜深人靜時說話了。 他們新婚時政局未穩,他總是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好幾天不在家,可不管他回來得多晚,就算她已經睡著,還是會起來服侍他更衣卸甲,然後陪他說說話。 當時的他們雖不敢說是神仙美眷,但絕對是恩愛夫妻,可自從他為了收攏敵對勢力而陸續娶進六名侍妾後就起了變化。 他們的關係越來越疏離,在范嬌兒來了之後,更是糟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為了哄范嬌兒開心,他跟岑語默難得接觸,更難得說上話,即使看她因為憤怒傷心而不斷傷害自己,他還是冷眼視之。 見他冷著一張臉,裴美樂心想自己一定問了讓他不愉快的事,岑語默以前會這麼問嗎?是不是因為她老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邢天與才越來越不喜歡她? 算了,她才不在乎那種事呢,以現在來說,他冷落她反倒是好事,在他眼裡,她還是他的妻子,可對她來說,他只是個剛認識幾天的陌生人,若他突然說要睡她房裡,她一定會嚇昏。 裴美樂咧嘴一笑,「不是,我是要問你……」她邊說著,邊站了起來。 不知是坐太久,還是岑語默真的把這副身子搞得太糟,她一起身就整個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失去了重心。 看她柳條似的身子晃得厲害,邢天與一個箭步驅前將她撈進懷裡,穩穩地抱住了她。 裴美樂眼前慢慢見到了東西,當她定睛一看時,清楚映在她眼中的是邢天與那張英俊、嚴肅而又透出著憂心的臉龐。他在擔心她嗎? 不知怎地,迎上他眸光的那瞬間,她有種心悸的感覺。 這身體雖是岑語默的,但,當邢天與抱著她的時候,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手的溫度及力氣,而那些讓她心跳加速、臉紅耳熱。 「看妳,站都站不穩了。」他的語氣是責怪,可眼底卻有著關心。 他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下意識推開了他,「我沒事。」 被她這麼一推,邢天與忽然有些受傷的、受挫的感覺。她是愛他的,正因為愛他,才不惜傷害自己以換取他一個眼神關注及一句關懷話語。他們曾經恩愛過,曾經比任何人都還要親密過,可現在,她卻推開了他。 是因為她失憶忘了過往的恩愛,還是她已決定不再愛他? 在他胑上覷見一抹受傷,裴美樂心頭一驚,正想再仔細端詳,那表情已經消失不見。 「說吧,妳要問我什麼?」邢天與很快恢復平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