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寄秋 > 住在墳墓的貓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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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寄秋 見鬼了!她居然利用她見鬼的能力耍上一計,真要她敲地三響,叫出沉睡地底的故人不成,好彰顯她的本事並未退化。 「公孫之墓,為何沒了名字,難道見不得人?」只有生年未有卒日,這碑文未免刻得離奇。 「見不得人又干妳何事,在人家門口鬼鬼祟祟,非奸即盜。」 什麼非奸即盜,我哪有在人家門口……等一下,誰在說話?」為什麼會有男人低沉的聲音傳出? 「鬼魂。」 「鬼魂?」大白天也有鬼出沒,不怕日陽灼身? 眉頭一皺的皇甫冰影四下顧盼,不見有人的影像,但她也感受不到所謂的鬼氣。 「妳站在我墳頭的行為相當不禮貌,希望妳盡速離去。」冷冰冰的男音迴盪在空氣中,不帶溫度。 她揚唇一笑,以手輕撫置於胸前的辮子。「公孫先生,你死了多久,可否現身一見?」 「妳不怕鬼?」低漾的回應中微帶怒意,不高興她的打擾。 「鬼是死去的魂魄,不具威脅性,將來我也會死,成為鬼族的一員,何足懼乎。」反正她天生異能也是沒辦法的事,不將就著適應還能怎麼辦。 「愚蠢。」 「聽起來像是罵人的話,我能解釋是不歡迎的意思嗎?」除了那幾個不受教的傢伙外,還沒人認為她面目可憎。 「有自知之明就快滾,別來打擾亡者的安息。」活人不入幽冥。 「不成,敝府主人要我特來問候尊駕,沒見到你的面是為不敬。」不是鬼,她敢肯定。 見鬼見鬼多了也多少有些心得,她與生俱來的特異體質能感應出兩個空間的不同,真正的魂體不難捕捉到那一抹迥異於陽氣的陰寒。 而此人自稱鬼魅,卻無絲毫鬼氣,若誤當為無形體的鬼,才是滑稽得令人恥笑,以她與鬼共處的經驗,還不至於分辨不出生靈與死魂。 「妳家主人又是誰?」儘是一些找麻煩的陽間生物。 誰?「公孫先生不知情嗎?」 她以為龍大小姐的名諱人人皆知,原來也有漏網之魚,不識魔女之名。 「妳怎麼曉得我姓公孫?」聲音低得似在惱怒,恨不得將她一掌揮向八千里外。 「墓上有寫,你不常出來曬曬月光吧!」皇甫冰影抿唇輕笑,表情淡得一如墓前的兩棵蘋果樹。 試問誰會在墳墓兩旁種上果樹,還是果實碩大的紅蘋果,先不論季節是否到了,光看那一顆顆飽實的紅艷,鬼也會摘食一番。 問題來了,是誰在不到兩坪的土地上栽樹植木?別的墳頭滿是蔓生植物和野草,而這位公孫先生的墳上卻是種滿聖女小番茄。 能說不詭異嗎? 就像佈滿腐惡氣味的沼澤中多了一座嫣紅亷紫的花園,看來生氣盎然卻離奇得不像真的,有如一場荒誕的幻相,似夢似真的飄浮在幻象空間。 「哼!」 冷哼一聲,似乎十分不快,不愛笑的皇甫冰影微微勾起唇,想像自稱鬼魂的公孫先生正沉下臉,彆扭的面露難色。 「人有人間道,鬼有黃泉路,雖然冒昧打擾你的清靜,但遠來是客,茶水一杯不為過吧!」聲音是從地底傳來的,確實具有威嚇效果。 「無茶無水,只有黃土一抔。」意思是想吃泥巴自己挖,恕不招待。 「既然如此,我就摘摘墳頭的果子止渴,聊勝於無。」一說完,她當真要動手擷取。 人因環境而改變,性情薄涼的皇甫冰影在龍門不按牌理出牌的熏陶下,多少沾染幾分狡詭和無賴,存心與不是鬼的鬼先生槓上了。 以她平時的做法早就掉頭離去了,絕不會浪費時間與之攀談,鬼雖恐怖卻及不上人心,她寧可明哲保身也不願像某人一樣老是惹是生非。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今天的興致特別高,明明腦中的警鐘直響卻置之不理,聽從心的指示糾纏不清,完全不似她平常作風。 或許說身處在一群怪人當中,再正常的人也會變得古里古怪吧!一時失常興起捉弄之意。 「不准摘,那是我的,妳一顆也不能碰。」怒吼聲連連,怒不可遏。 「喔!那就麻煩閣下出來阻止嘍!」頭一偏,她盯著躍上墓碑和她對視的大黑貓。「不過鬼應該不吃人的食物,等它熟透了往下掉也是麻煩,不如我幫你解決。」 住在墳地的貓?! 這句話如閃電劃過天際,迅速的打入她大腦裡,美目微瞇的皇甫冰影看不出是怒還是惱,冷冷的比對手上絲毫不差的「門牌」。 所不同的是,那不叫門牌,而是墓碑排列的號碼,方便後世子孫的祭祠和辨認。 她被擺了一道,小魔女行事不會漫無目的,只是段數更高,藏在天使面具下的邪惡非凡人所能比擬,一個不察便落入她挖好的陷阱中。 難怪擁有預知能力的司徒在她離開前,語重心長的要她保重自己,有所保留的欲言又止,輕拍她的肩膀給予一個古怪的祝福。 原來她還是逃不開既定的宿命,讓這雙日見人,夜視鬼的陰陽眼發揮到極致。 「住手!」 狂吼一聲震動地表,喚醒陷入沉思中的皇甫冰影,她有耐心的斜倚著樹,輕拍棗綠色微帶暗紅絲繡的旗袍,撫撫不起折褶的緞面。 兩條麻花辮,脂粉未施,六○年代貴婦的打扮,外加一把古色古香的小洋傘,時代背景退後了三十幾年,柳絲般的美人獨立風中,看來唯美而淒涼。 她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行我素的近乎任性,明知主人暴跳如雷的不同意,她仍輕鬆自在的摘下蘋果,未經水洗的小啃一口。 入口的甜蜜的確不差,她一口又一口的啃著手中甜脆,有點故意的惹惱果樹的所有權者,好讓他「死而復活」的爬出土坑。 只是,人的盤算還是失了一著,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滿頭銀絲的花甲老人,痀磱的身影由遠處緩行而至,小小的黑點倏地變成一團。 若非她看慣了面目猙獰的黑道份子,又習於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否則真會被眼前巨人般的怪物驚得腿軟,嚶呢一聲先暈了再說。 很高的……人吧!至少看得出發福的四肢,目視而言身高起碼有兩百公分以上,一眼歪向耳際,一眼往上吊,鼻頭朝天翻,嘴闊得橫過半張臉,露出參差不齊、染上黑垢的兩排牙。 而那一身腫瘤不規則的長滿皮膚表面,一顆顆像初生幼兒的頭,要掉不掉的隨著他蹣跚的腳步而晃動不已。 她幾乎可以聽見嬰兒尖銳的嘶叫聲,如果白晝披上黑衣,深沉的夜幕徐徐拉下,她大概會把他當成是夜鬼出巡鯨吞四方小鬼。 「小姐,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請妳盡快離開。」老人呼出的氣味中混雜著一股惡臭,令人聞之掩鼻。 「這是私人墓園?」不為所動的皇甫冰影僅是挑起眉,旋了旋花洋傘。 「不是,但我家主人打算買下它。」也就是說這塊土地即將屬於墓中人所有。 「既然不是你便無權驅逐我,我來賞賞風景並不犯法。」瞧!多荒蕪的一片綠意,寂靜得不受甘擾。 老人有些生氣的揮動巨大的拳頭。「我是守墓人,這片墳地是我管的,妳不能擅自闖入。」 「喔!是這樣嗎?」收起傘,她以傘尖敲地三下。「把一座墓園管理得像荒地,你也算是有本事了,不知政府一個月付你多少薪水。」 老人聽不懂語輕言淡的諷刺,山一般的龐大身軀往她逼近,「走,不許靠近,我的主人要休息。」 「休息呀!」她斜視冷冷的墓碑一眼,再次展開遮陽的傘花,「好吧!公孫先生,祝你有個好夢,過幾日等你心情好些我再來拜訪。」 「滾──」 如雷的吼聲由墳墓裡發出,體形如幼豹的黑貓也射出不友善的怒光,扔掉果核的皇甫冰影有幾分挑釁意味,手撓胸前的髮辮嫣然一笑。 遊戲才剛要開始,戲貓的蝴蝶輕拍羽翼,等待下一回的交手。 也許,這是一段有趣之旅。 她是這般想著。 ☆ ☆ ☆ ☆ ☆ ☆ ☆ ☆ ☆ ☆ ☆ ☆ ☆ ☆ 「搞什麼鬼,居然不請自來亡者之家,這女人腦子裡到底想什麼?」 一張竹製的折迭椅當場被甩成七、八段,椅腳斷裂,隼釘紛飛,完全手工編成的籐竹傢俱頓時化為灶口的柴火,不復原來的模樣。 微暗的地底空間透著稀微日光,由上方的聚光玻璃往下照射,照出一道熊般的暴躁身影,正煩躁不堪的來回走動。 土深十公尺,在一座照料良好的墳墓底下,四面牆壁是堅固的混凝土,下探一層是地下室和儲存室,一堆雜物和糧食大量囤積,三、五年不見天日亦不致餓死。 那是一個長得不算難看的男子,身形魁梧相當高壯,下巴有新長的青髭十分性格,炯炯有神的雙目燃燒著對闖入者的厭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