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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頁 陳毓華 站在偌大的庭院住白牆宅館看,遠山綠廓青翠,宅平靜靜矗立著……唯一要說突兀的,就這髒亂的園子。 不要緊,她來了,她會讓這宅子美得名副其實的。 把老爺車停進車庫,不意看見一輛天藍色的休旅車閃閃發亮的就停在一角。 濮陽元枚也在耶。 大門沒鎖,她門一開就進去了。 不愧是大老闆,辦事能力一流,才一天時間,傢俱裝潢居然大勢底定,只要將剩下的窗廉、壁飾品掛上去,美輪美奐的B&B(Bed & Breakfast)一間提供房間和供應早餐的英國式民宿就完成了大半。 她小逛了下,很為濮陽元枚的品味吃驚。 古典的傢俱似乎個個都有來歷,第凡內的家飾她只有在雜誌中看過,親眼看見時就像小孩突然被帶進玩具大賣場,因為太過興奮,她連碰一下都不敢,結果只能暈眩再暈眩而已。 大人物做事真叫人佩服啊, 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橫溢在她心裡。 這早她跟他有所互動以來頭一次產生其他的感情。 「你還要在這裡對著傢俱發呆多久?」濮陽元枚倚在通道的門邊,一身淺藍休閒針織衫加呢布窄管褲,令人感覺說不出來的清湛有氣質,滿室生光。 對喔,她還沒完成報到手續卻在這裡一直發呆,敬業精神有待加強欸。 「濮陽先生,我想跟你說你實在太棒了!」 「哦?」突然把他捧上天,好像不是這小妮子的風格。 不過,他很想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金銀紅,古典派的美學,就跟你的人一樣,很有質戚的大叔。」溫文儒雅,像極了西洋壁畫中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他冷哼,不發一語。 他們年紀是差了好大一截,而他不希望這會變成以後工作上的問題。 「你何以知道這些傢俱出自我的手?」 「感覺嘛,我的直覺很少出錯。」 她果然適合走這條路,美學的涵養可以慢慢培養,直覺卻是能不能成材不可或缺的因素。 他喜歡才華洋溢的人才,無法忍受庸俗。 她是塊璞玉,雖然需要時間琢磨,但將來會是光芒萬丈的鑽石。 好吧,原諒她叫他大叔的錯誤。 「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工作。」個人的專業領域他從來不干涉。 「當然是越快越好,我有好多想法點子希望付諸實行,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你……不用吃飯嗎?」他試著問,有些不確定的。 像魔棒一點,她的眼睛立刻生光,比天際的星子還要璀璨。「這裡有供飯吃?那當然要啊!」為什麼不要? 有免費的三餐,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還不把你的東西放到房間去?」 「我住哪裡?」 「二樓左轉盡頭。」 「知道了,大叔。」她立刻就要往上跑。好大的迴旋樓梯,棒呆了! 「慢--著。」他發現自己小裡小氣的在咬牙。 「還有事?」 「我們的溝通要以我的意見為主。」他要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好哇。」他是老闆,老闆最大沒錯。 「要聽我的。」 「可以偶爾上訴嗎?」 「為什麼?」 「我也會有意見的時候啊。」她講的合情合理:理法不外人情啊。 「只要你能講出道理來,我不是蠻橫的人。」他什麼時候對誰這般付出過耐心?竟然還仔細的說明。 「那我上去嘍,東西好重,我快要扛不住了。」她等不及去看自己的房間。 「嗯。」 人一蹦一跳的走了,濮陽元枚卻扼腕的想掐死自己。 不許叫他大叔!就這麼簡單的六個字,他卻兜轉了一大圈無關緊要的廢話。 當下,他忽略心中越升越高的怪異,悶著頭往起居室而去。 ☆ ☆ ☆ ☆ ☆ ☆ ☆ ☆ ☆ ☆ ☆ ☆ ☆ ☆ 簡青庭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豐富的晚餐填飽她少有機會滿足過的胃袋,好相處的團隊,各個妙語如珠,逗得她笑個沒完。 她沒想過濮陽元枚有一批固定的班底,隨著他漂洋過海招攬工程,一女兩男,經過他的介紹,他們對於剛加入的簡青庭張開雙手歡迎。 最初,也不是沒有疑問。她的年輕太讓人意外。 雖然說能夠經過濮陽元枚挑選的人,絕對有著不同凡響的能力。 但缺人是事實。 之前與他們一同合作的景觀設計師在別處另外接了工程。 「我可以幫忙洗碗。」從小養成做家事的習慣,來到這裡,歐巴桑的性格自然發作。 廚師是原住民,深深的輪廓非常俊俏,大大的眼睛隨便一瞥都是電波。 「好哇。」原住民天性好相處,讓出一塊地。 「你煮的菜真好吃。」讓她吃得又香又帶勁,狠狠幹掉三碗白米飯。 「我在餐廳當過二廚,以後存夠錢,我要自己開家店。」切著水果,名叫雅歷卓的帥小子輕飄飄的被捧上天。 「以後我去吃飯要算我便宜喔。」已經開始為未來的五臟廟鋪路了。 「那有什麼問題。」他慷慨允諾。 兩人一見如故,聊得起勁…… 「簡青庭。」故做冷靜的聲音一刀劃破兩人織就的網。 「呀,叫我?」還指名道姓欸。 因為不用跟任何人搶飯菜吃,也不用擔心吃的慢有餓肚子的可能,她的臉顯得喜氣洋洋,對濮陽元枚的叫法沒有太大的反應。 「出來!」 她完全沒把他放在眼底,唯一吸引她的到底是同她一般年紀的雅歷卓還是食物? 雖然驚艷於她瑩白生光的臉龐,濮陽元枚還是滿心不爽。 她丟了個抱歉的笑給雅歷卓,走向他。 他們來到星星滿天的外面。 「啊,想不到山上的空氣這麼涼爽,好舒服喔。」晚風徐徐,山上的氣候比山下低上好幾度,入夜後完全是金風送爽的秋涼氣候。 「我不是請你來洗碗的。」他驚訝自己口氣中的指責。 他從來都不是情緒波動很大的人。 「哦。」這人,陰陽怪氣的。她把懶腰縮回來。 有了年紀的大叔,想法也是怪怪的。 「你只要把分內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了。」 「雖然你的說法並沒有錯……但是,在我的想法裡,大家要相處一段時間為什麼要計較那幾個碗是誰洗,我在家做慣家事,洗碗可以讓腦筋休息,是好活動啊。」 「你說我斤斤計較?」他、可、是、一、番、好、意,竟然,被狗咬了。 「我的意思是說這樣比較傷感情啦。」他那鏡片後的眼光怎麼看怎麼弔詭。 「我是請你來做事,不是來跟誰培養感情的。」看來不跟她講清楚說明白,兩人肯定要「灰」很久。 她偷扮鬼臉,嘟嚷,「暴政必亡。」 暴……濮陽元枚臉臭臭臭……真是好心沒好報,他管她要洗多少碗,那是她天生勞碌命! 兩人大眼瞪小眼,不歡而散。 他壓根想不到跟年紀差自己快要一輪的小女生有什麼好嘔氣、好計較的,為的還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情…… 他面對任何挑戰不動如山的深藏不露呢?他素來冷淡若水的入骨精明呢? 在小蜻蜓面前竟然全部破功?! ☆ ☆ ☆ ☆ ☆ ☆ ☆ ☆ ☆ ☆ ☆ ☆ ☆ ☆ 而現在的小蜻蜓正舒適的待在屬於她的房間,三十幾坪大的空間,有專門的衛浴設備、床邊有四柱粉白色廉幕、她沒睡過的優質彈簧床、小陽台、蕾絲邊邊的窗廉,比起她家八口人擠在一起的二十坪小公寓,她如置身天堂。 對了!還有書房。 那個大叔居然給了她一問有書房的美麗房間。 那是她從來不敢奢望的。 她有記憶以來,不管做功課還是帶回家的工作部是在肥皂箱子上完成的。 這加深了她要在這行業闖蕩出一番成績的決心! 一盞明亮的檯燈,工作台上是完成泰半的有色草稿。 她的認真從前置作業的草稿圖就能看出來。 透明紙她上好色,曬好的圖也有一份,淺淺深深的綠,幾千侏的栗子樹開起花來會是一幕多麼美麗的雪白啊。 用禿了的筆她捨不得丟掉,小心翼翼的埋頭工作。 亮麗的護眼檯燈把她孤瘦的身體拉得很長……很長。 時間悄悄過去,等到她重新抬頭,呼出疲累的氣來,牆壁上的布谷鍾已經來到零點了。 去找杯水喝。 離開椅子,她推門下樓。 古典的樓梯留著壁燈,熒熒暈黃襯托著夜的靜寂。 然而,有陣低低、如泣如訴的弦音穿越過重重的牆勾住了簡青庭的腳步。 她傾耳聽。是音樂聲。 從哪來的?不像是家庭音響放出來的頻率,那嘈嘈切切,低低穩穩。 循著琴音,她來到後院。 月娘像只大銀盤,亮晃晃的撲面而來。 難怪當年嫦娥要奔月而去,這樣的月色,美得蠱惑人心,美得不可思議,美得叫人想落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