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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頁 深雪 我並不常常坐上它,反而我愛窩在貴妃椅內隔一個距離端詳它。我凝視它、留戀它、我的目光離不開它。 我解釋不了,為何我會愛上一張椅子。任由天下間再富有的人開價,我也不會賣掉它。 別說我為人無情,其實我是有的。 這張愛情椅別具神韻,高雅、激情澎湃、有感覺。它,一定有生命。 為了讓你瞭解我,所以我才告訴你這麼多。別嫌煩、別嫌深奧『得到我的教導便要珍惜。到拍賣行上一小時這種課程,所需的費用是昂貴的。看吧,我對你多慷慨。快感激我! 向我叩頭吧!我受之無愧。 斟了一杯香檳,我又窩到貴妃椅內凝視我的愛情椅,我考慮著好不好播一首小夜曲來襯托這刻的情調。我與我的家什談情。很浪漫。 「叮噹……」 門鈴響。 我拿著香檳走到大門前。「是誰?」 「是我,Jasper。」 防盜眼中有那一張戴眼鏡的臉。如果你有留心早前我與煙花的對話,你便知道,Jasper是我剛拋棄的男朋友。一條可憐蟲。 我開門。 他神情有點落魄,通常被我拋棄的男人都這樣落魄。 「Wise……我…….」他有口難言。 我說:「別似個乞兒。」說罷,我便轉身,他跟進來。 「Wise……我…….」 「說吧!」我斥喝他。 「我不想分手。」他說。 「唉。」我搖了搖頭。「你有沒有常識?緣盡自然要分手!」我與他站在廳中,我們對望著,他的眼睛滿是紅筋。蠢男人,必定大哭了一場。 果然,頃刻,他連鼻頭也紅起來,又哭了。 「Wise……」 我想罵他,但忍下來。我今晚想做一個好人。 「Wise,你知道我很愛你!」Jasper激動地雙手抓向我,我身體一搖,香檳瀉了出來,濺到身上去。今天我穿的毛衣,是米白色的。 「Jwsus!」我推開他。乾洗一件有污漬的毛衣,要一百三十元。我討厭死他。 「Wuse, 我們一起不是很開心嗎?」他還是不明白。 我放下香檳,走進大廳,朝浴室方向走去。他跟著我,自顧自說:「我什麼也遷就你,你最要人遷就的,這世界上除了我,無人可以這樣遷就你的了!」 我走進浴室,用毛巾印去毛衣上的香檳漬。我說「Jasper,單單遷就是沒用的,我不需要一個男侍從。」 「但我愛你。」他重複又重複,都是這一句。 我面向他,望進他戴眼鏡的眼睛內。 說實話,我討厭男人的眼睛有紅筋。 「Jasper,戀人之間要connected!那是一種心靈交流,心心相印。而我與你,從來不是那樣。」 我記得剛才煙花是這樣分析她與阿堅的愛情。 他溜了溜眼珠,卻說:「或許只是我們一起的時間不夠,給我們一生一世的話,也可以練成心靈相通!」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怎可能!」 他等待我說下去。 「我根本不愛你。」我說。 他的樣子沮喪極了。我一點也不明白他,我已不是第一次告訴他我不愛他,他每一次也那樣飽受刺激似的。 被人傷害得多,不是應該習慣了的嗎?蠢相。 看著他,突然我靈光一閃。「太似了,太似了!」 他依然沮喪。 「你實在太似那個李氏富家子,只是素質有點距離。」 他沒理會我,他只想質問我。「Wise,為什麼你不愛我?」 我放下毛巾,走出浴室,朝大廳走去,沿路上我發現我的 古董茶几上放著的一盆花有一小片花瓣將要掉下來,我連忙把花瓣摘掉。花瓣的汁液,會破壞古董家什。 Jasper咄咄逼人:「Wise,告訴我!」 我說:「因為你與我不是同一類人,我喜歡的,你不喜歡,我懂的,你又學不懂。我們氣質不同、品味不同、志向不同。我們不是絕配。」 他說:「最初那數個月,我們明明很合拍的。」 我也不否認。「那是因為我在給自己一個機會。」 「你是假裝與我合拍嗎?」 「不是。後來我也不知道,原來你與我一起會是那麼糟。」 Jasper仍然努力爭辯。「兩個人相處,不一定要是絕配才可以在一起,只要大家對對方好,興趣不合拍也沒問題的。」 我長歎一聲,「但我不欣賞你。」 他望著我,似乎難以置信。 我惟有解釋:「我知道你好,但不欣賞你。」 「Why?」他攤開手。 我逐點逐點數出來:「我不欣賞你的性格,不欣賞你的職業,不欣賞你的社交圈子,不欣賞你的品味…… 」 忽然,他制止我:「夠了夠了!」 然後,他向後挨下去。 我瞪大了眼,那是-- 我的Love Seat。 「不!」 他已坐了下去。 我上前扯他起來。「不准坐!」 他便走向附近的坐椅,我那張維多利亞胡桃木沙發。 「不!這也不准坐!」我喝止。 他一臉憤怒。 「你知規矩的,」我說:「你知哪張椅可以坐。」 我指了指放到一旁的普通意大利單座沙發。通常,除了我之外,無人可以觸碰我的古董傢俱。違例者處斬! 他既憤慨又淒涼,「一年來,你也只准我坐那張單座位!」 「你不滿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坐紅A膠凳。」我說。 正當我覺得自己非常幽默時,Jasper不獨沒有笑,他還伸出手來。 我以為,他想掌摑我,誰知,他是伸手把附近一個矮櫃上的一盆花掃撥下來,圓形水晶花盆立刻破裂,內裡盛載的水與花束四濺。 水濺到地上一角,那正是一張木折椅的範圍,而那張木折椅…… 「天呀!這是古埃及的文物呀!」我失聲掩臉,「公元前一二五零年的古董!」 我抓住Jasper的衣領,他卻面無表情。 而理智告訴我,該先跑往浴室拿毛巾。 我一邊跑一邊聽見他在說:「這一年來,我這裡不能碰那裡又不能碰,與你過夜,永遠是睡那間宜家家什客房。」 我拿來毛巾,接下去:「不,是G.O.D.!」 他繼續說:「你半夜總會返回主人房去睡你的古董大床,我連坐在那張大床說句Good Night的資格也沒有,每次剛坐到床邊,你就見鬼般趕我離開……」 我蹲下來抹去古埃及折椅的水漬,那雕有雁頭的椅腳,濕了一片,木色變深。 我怒不可遏:「Jasper Leung!」 Jasper Leung笑了一聲,「我連一堆爛木也及不上。」 「當然及不上!賣掉你全家也賠不起!」我指著他。 他瞪著我,而我看著他的臉,更是怒意難消,我說:「好!你要享受我的古董家什嗎?我讓你盡情享用!來!你跟我去浴室照照鏡子,那塊鏡是十九世紀古董,用來照照你過醜怪!多不自量力!我任你隨便照,你可以照到天亮!」 我發現我在喘氣,但我仍然要加上這一句:「我對別人使用我的古董鏡最大方。」 他說:「你沒人性。」 我心痛我的家什,我的五官已皺在一起。我下逐客令:「我以後與你一刀兩斷!你立刻給我滾!」 他終於肯離開。臨出門口前最後一句話是:「你根本不懂得愛情。」 我回敬他一句,「難道你又懂得嗎?」 他冷著臉望了我一眼,然後走出門口。我上前用力關上門,非常非常的憤怒。 是的,我不懂得愛情,但這又有什麼關係?我在這樣的人身上怎會學懂愛情?我細心端詳這張折椅,Jasper Leung做了一件我不能饒恕的事。 如果愛我,就該尊重我所愛的人與物。 如果愛我,就該尊重我的決定,包括我對這段關係的放棄。 但他都沒做到。別說我對愛情不理解,我也知道一點點的。 這種人,枉我與他虛度了一年。也太長了。 Jasper離開後,悶氣一直郁在心裡,我在家中踱來踱去,最後決定要外出。去哪裡好?不如找煙花解悶,她也該上班了。 駕車往煙花工作的酒吧只需十五分鐘,這時候半山交通不會阻塞,但我居然用了二十五分鐘才到達,我錯過了三個街口,又轉錯兩次彎。 這陣子偶然失魂,別告訴我是因為老人癡呆症。 週末凌晨時分,這條小街很擠擁,我走進Kiss Bar,煙花正在酒吧內與客人閒聊。她是酒吧的經理。 我問她:「阿堅沒事吧!」 「皮外傷。」煙花扁了扁嘴。 「他學乖了嗎?」我問。 她苦笑。「他說要報仇。」 我瞪大眼睛:「那你有沒有準備兩副棺木?」 她問:「你認為他與仇家會兩敗俱傷?」 我說:「是留給你與他每人一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