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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井潔    


  "無論如何也要讓自己像以前一樣快樂。"小弟最後對我說。

  翻譯的書終於出版了,去出版社的時候順道找莉。

  第一句話她就說:"還知道要來見我。」

  我有點心虛,只是"嘿嘿"笑了兩聲,不說話。

  "你和他還好吧?"她轉動她滾滾的眼睛,直盯著我瞧。

  "很好呀!"我停頓了一回。"大概有一個月沒見到他了吧!」

  她"喔"了一聲,然後想想這句話她自己以前也說過,遂露出關心的眼神望著我。

  "真的?」

  我點點頭。

  "你等一下。"她一溜煙不見人影。

  我坐在她辦公的位子上,翻看泰戈爾的詩集,找到以前自己最喜歡的一句詩:

  葉的凋零與死都是旋風的急速轉動,它廣大的圓圈在星際間慢慢推移著。

  "走吧!"莉又像一陣風地突然來到我面前,她拉我起來。

  「去哪裡?"我被她拉著手走出辦公室,不敢驚動其他人,我小聲地問。

  "去散步、去喝咖啡,去做什麼都好。"

  "你不工作了?」我站著不走,反而拉著她也停下來。

  她用力搖搖頭,理所當然地說:「已經請假了。」

  「今天天氣很平常,也沒有特別好,幹嘛!"我笑著對她說。

  "我心情不好呀!"她拉著我繼續往前走。"而我想你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所以嘍……」

  「那我們去哪裡?」

  "喝咖啡好了。"她拉著我走進一家我從未去過的咖啡廳,她和那位老闆似乎很熟,和老闆的狗也很熟。

  "攀談了一陣,我們才選了一個位子坐下。

  "喝什麼?"莉問我。

  "檸檬汁。"我看了MENU然後說。

  她狐疑地斜睨著我。"檸檬汁?」提高聲調,然後做了一個恐怖的鬼臉。

  "你要喝什麼啦?」我拍她的手。

  "卡布基諾。"她對著店裡的小妹說,等她走了以後,莉又對我說:"你什麼時候喜歡喝酸的?」

  "戒掉咖啡以後。"

  "不會吧?"她震驚地說:"為什麼?」

  我沒有回答她。

  "你噁心喔!該不會是懷孕了吧?"她皺著眉頭,盯著我說。

  "什麼噁心!"我被她的表情逗笑。

  "真的懷孕了!"她瞪著大大的眼睛,拚命朝著依舊偏平的肚子瞧。"真的有寶寶跑出來?」

  被她這麼一說,懷孕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嘍!

  "你呢?」我轉移話題。"幹嘛心情不好?」

  "老虎又撿到一隻黑貓,掃把狗好喜歡和它玩,都不理我,我最討厭貓了,狡詐而又多變。"她嘟著嘴巴不滿地說。

  我已經習慣她說話的方式,好笑地看著她說話時表情豐富的臉。

  "你討不討厭貓?"她突然這麼問我。

  我看著她正經的臉,只好說:「當然討厭嘍!"盡量不要讓自己笑出來。

  她沒有因為我的答案而感到開懷,鬱鬱寡歡地不斷望著窗外。

  "怎麼了?"我看著她姣好的側面,輕輕問她說。

  她沒有回答我,彷彿是正專心聽著咖啡廳放出來的大提琴獨奏曲。"是巴哈。"她只輕微地牽動嘴角。

  我只好專心喝著酸極的檸檬汁,看窗外過往的人群匆匆走過。

  "好難過喔!最近老是有不再年輕的感覺,莉幽幽地說。

  我心有同感。"是啊!真是從沒想過我也會懷孕呢!"

  "野子過年來找我,說要移民了。"她終於告訴我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

  野子是莉非常要好的高中同學,一直到野子交了男朋友之前,始終形影不離。

  野子在莉心中一直有無法抹滅的印象,是屬於年輕、青春的印象。

  如今,似乎什麼都愈淡愈遠了,我們站在時間的洪流上,被逼得必須和過往告別。然而,記憶……

  我沒有說出任何安慰她的話,彷彿心靈相通般,靜默地看著午後時光流逝,黃昏西斜的夕陽投射在玻璃窗上。

  然後莉突然燦爛地笑了,原本想點起一根煙的,看了看我又作罷,發現隔壁桌的男子抽起煙來,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這裡有孕婦呢!」我聽到她這麼對那個人說。

  那個男子回過頭望著我,我對他笑了笑,他"喔"了一聲,馬上熄掉煙。

  過了一會,他對面的男子一點起煙來,他馬上對那個人說:"這裡有孕婦呢!"

  那個人也"喔"了一聲,馬上熄掉煙。

  我和莉相視一笑。

  清明節連續假期,我趕著擁擠的車潮回家,準備為母親掃墓。

  清明節一直是我們全家人團聚的日子,十五年來,我們從未間斷為母親掃墓。

  母親就葬在山坡上公共墓地中,我和小弟拔除了又長高的雜草,父親把平台的泥土和灰煙掃淨,用白色的布,拭淨刻著母親名字的石碑。

  擺上鮮花和素果,點上了香也燃著冥錢,我們伴著母親一整天,一直到黑夜降臨才下山。

  父親依然是一張嚴肅的臉,沒有露出任何哀傷。

  這麼多年了……

  我偷偷問著小弟:"父親還愛著母親嗎?」

  他深思一下。"愛吧!至少是以他的方式愛著吧!」

  我對著黑夜露出的第一個星子說——母親,我也愛你。然後坐車趕回台中時,已是深夜了。

  一回到七樓的公寓,就聽到電話鈴響,在寧靜的黑夜裡,分外驚心。

  我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對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停頓了一會又掛斷了。

  接連著五天,我接到三通這樣不說一句話的電話。心裡並不覺得發毛或有任何懼怕,總覺得好像是麥田打來的一樣。

  第六天的時候,我整天都在期待電話響起。

  電話再度響起,已經是深夜的事了。覺得電話那頭真的是他似的,知道又會一句話不說就掛斷了,拿起話筒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時,心裡感到難過,眼淚不停的流下來。

  過了大概五十秒,電話又斷了,不知道自己的啜泣有沒有被他聽見。

  入睡以後,不斷驚醒過來,睡得非常不安穩,突然肚子劇烈地疼了起來,我抱著身子蜷曲起來,冷汗不停地從額頭冒出來。

  我有不好的預感,從來沒有這麼疼痛過,感覺好像要痛暈過去。眼前見到的是一片紅色。

  我無力於站起,除了疼痛以外,其它什麼也感覺不到。

  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我想大喊麥田,可是力不從心。一直抱著肚子,引頸望著門。

  看見他出現在門口時,我甚至放鬆地笑了。

  他旋風般的抱起我,看著我蒼白的臉,不安地迅速衝出門。

  我緊緊揪住他的衣裳,頭枕在他懷裡,欣慰地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到醫院做了緊急急救措施,醫生說暫時沒事了,他就像「肯德基"一樣微笑著對我們說:"懷孕三個月以前,總是會出點狀況的,不過,這也是身體並不健康的警告,孩子做出抗議喔!"

  他開了健康的維他命丸,提醒麥田不能讓我做劇烈的運動之外,微笑地送我們出醫院。

  剛才的事,好像虛驚一場,麥田仍不放心撐著我走。天還未明,清涼的空氣襲來,我又靠得他更緊。

  眼前見到的像透過濾鏡的鏡頭,泛著藍色而朦朧的景象,街道上稀疏的車影,說明這城市並未甦醒。

  我只想永遠擁著他,聞著他身上溫熱的氣息,並不想追問他這些日子去了哪裡。

  我們坐進車內,我握住他正起動車子的手,他深深地望著我,彷彿想看進我靈魂的深處般。

  「再等一下。"我不讓他啟動車子。"想看太陽升起的樣子。"我放開他的手。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他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然後他帶了熱熱的豆漿和熱熱的水煎包回來。「帶你去一個地方。"

  流過城市裡的一條小溪,溪旁有一片高高的長堤,我們就坐在長堤上吃著早點。"這裡我也來過。"我說。

  太陽出來了以後,天空泛著一片白色的光彩,一隻白鷺鷥低低地飛過我們的眼簾。

  有水的地方就有鳥,記不得是誰說的。「吃飽了。"我很滿足地說。"而且也看到太陽升起,可以回家了。"我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沿著來時的路走。

  "井潔!"他在後面叫我。

  我回過頭去,因為他背光的緣故,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我知道孩子是我的。"他這麼說。

  "孩子本來就是你的。"我喃喃地抱怨,逕自往前走。

  我聽到他追上來的腳步,不想回頭。

  他拉著我的臂膀,緊緊地從後面擁住我。"我愛你。"

  心裡期待這句話已經好久了,我轉過身親吻他的嘴,看進他深深的黑色眸子裡。

  "下賤。"這句話就這樣子脫口而去,可見我真的很孩子氣。

  他反而賊賊地笑了起來。"你呢?你心裡有沒有合適的對象?"故意裝作不在意地問我。

  "當然有。"我神氣地說。

  "誰?」

  "不想告訴你。"

  "那什麼時候才告訴我?」他面容黯淡了下來。

  我用食指點點他的胸。"是你啦!"

  麥田一回來以後,彷彿全天下的人都在找他,電話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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