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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頁 鏡水 「好了!」駱暘終於插嘴,粗獷的臉龐上有著怪異的紅暈。「小風,別再說了。還有妳,快點站起來,蹲在那邊多難看!」真該死,他八百年前編來哄小孩的蠢話也被搬出來丟人現眼。 她要是等會兒又問他,他可能會當場吐血。眼角瞟到小風在偷笑,他瞪過去,小風馬上掩住嘴。 人小鬼大! 把身上抱夠的障礙物一一除下,駱暘一手拉起她,「不准哭,小風都比妳勇敢堅強,妳是大人,作點榜樣給他們看。」逼視她,差點要從鼻子噴出氣了。 她瞅著近得快要和她額抵額的凶男人,一時倒忘了怎麼繼續分泌淚水。 「你要住在這裡一陣子,可別讓他們看笑話,知不知道?」他微瞇了下眼,才要再說些什麼嚇唬她,就見她瞠大那雙愛困眼連連點頭。 好……好近!她都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孟思君忍不住退了一步,心臟猛地怦怦跳。 有點怪……不是她多心……真的…… 「咦?」手還壓著胸口,遲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他剛才的話,「我……我要住在這裡?」她錯愕地間。 「嗯。」他拎起放在地上的包包,繞過幾顆正在吮手指的蘿蔔頭,走向桌旁。 「我不知道妳有什麼困難,但妳不能這樣一直跟著我,妳既然學不會照顧自己,那我只好請人幫忙。」他把袋子放在椅子上,正好對著從廚房端菜出來的莫姨說:「莫姨,麻煩妳了。」略帶歉意的語氣。 「不會的。」她打趣她笑道:「我倒希望你像小時候那樣多依靠我一些呢。」長大了,就總把辛苦往肚裡吞,她多心疼! 「我可不小了。」他揚眉。 「在我眼裡,你跟小風他們沒兩樣。」她笑著舉高手,揉著他的短髮。 駱暘微怔了下,唇角緩緩上揚成淡淡的柔和弧度,餘光睇見有人在看,他咳一聲,轉過頭,對還沒進入狀況的孟思君道:「妳就暫時待在這裡,以後再作打算。」又轉過頭,「莫姨,我先走了。」 「不留下來吃晚飯?」還有幾個趕不回來的大孩子沒看到他,一定會失望。 「不了。」他為難他苦笑。最近的工作進度已經落後太多,今晚還得熬夜趕工,大概得睡在工作室了。「我走了。小風,還有你們幾個小傢伙,聽話點。」叮嚀著,得到他們每個人點頭點到快要斷掉的回復,才回身向外走。 「啊……」等等啊:孟恩君想叫住他,卻又不敢。 游移不安的視線正巧遇上莫姨打量的目光,她困窘地抿了下唇,掙扎了一會兒,她朝莫姨彎身鞠了一個躬,還是追了出去。 他要去下她了!她做錯事了嗎?沒有他……她……會覺得不安、會怕啊! 「駱……駱公子!」在前院喚住他,她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我……咳、咳咳:」只是小跑一段而已,胸口就窒得緊,連話都說不全。 「妳在幹嘛?」雖氣惱,卻不忘拍撫她瘦得只剩骨頭的背,「深呼吸……慢一點……妳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妳有心臟病的,別開玩笑:」他生氣地教訓。 「你……咳:」她咳得額上的青筋都浮起來了。沒聽進他的怒氣,她只急道:「你、你要走?留下我一個人?」抓著他的衣袖,她已經顧不了禮教。 只要想到他就要離開,她便覺得好心慌。 他一愣,不懂她為何如此激動。 好像……很怕寂寞似的。 鎖著眉峰,他正色說道:「不是妳一個人,莫姨會照顧妳。」 「可、可是……」那位大娘看來雖然人很好,但是……畢竟和他不一樣啊。 她的表情,像是剛剛沒流完的淚隨時都會再掉。駱暘抬起手臂搭著她的肩膀,直直地看進她眼瞳中。 「孟思君,」他頭一次連名帶性叫她,猶如一道定身咒,今她整個人傻楞住。 「我不曉得妳究竟是怎麼了,或許有什麼苦衷:不過,妳若不能學曾這裡的一切,曾帶給其它人評多不便,也無法生存。我雖然請莫姨幫助妳,但是妳自己也要盡力,懂嗎?」他極其嚴肅的對她說。 她不懂。她不懂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她會來到這裡,更不懂為什麼她回不去長安……最想知道答案的人其實是她啊! 無聲地搖了搖頭,她的目眶紅了大半。 唉!駱暘放開她,數了口氣,抬頭望著天空。一會兒,他旋過腳步走離,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他丟下她了。因為她又笨又煩人,所以連他都要丟下她了。 她低首盯著自己腳上的鞋子,眼前模糊成一片。 咬著唇,她沒有哭出聲音。因為……他叫她不要哭,所以她聽話……她聽…… 「嗚……」抽泣聲終究還是溢出了唇瓣。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楸著自己身上的長大衣,是他怕她著涼而給她的,可是他現在卻要丟下她了—— 「好醜的臉。」柔軟的手布隨著粗啞的話聲落在她頸間。駱暘到車上拿了條大圍巾,一回來就見到她皺著五官,哭得鼻頭都紅了。 「醜死了,妳別再哭了。」鬼都會被嚇跑,連他都看不下去了! 快手在她脖子處打了個松結。 溫暖傳到她剛才冰冷的心口。睜著帶淚的眼,她傻傻地看著他,忘了言語。 駱暘抱胸,「今天寒流來,很冷,妳再吹風,發燒感冒是小事,要是發病就糟了。」呀,他不是要講這個的,拉回正題:「我並不是因為生氣才把妳往這邊丟。 妳手腕上有一道疤痕,那是妳昏倒進醫院的原因,我不知道妳有什麼天大的難處必須這樣才能解決;但是,既然妳運氣好,老天讓妳活了下來,那麼有些事情就更應該好好思考。妳留在這裡,對妳比較好。」疤痕?她掀開腕虛的袖子,果然看到一道深色的割痕。 這是……這是什麼?不是單純的傷口而已嗎?是……「她」自己劃傷的?為什麼要弄傷自己? 啊……所以,「她」才那樣笑,好像解脫了什麼似……「她」……自盡? 因為這個破敗的身體嗎?憶起自己也曾有過同樣的想法,她倏然心驚。他適才那一席話雖然是說給「她」聽,可她卻深刻地感同身受。 「你……你討厭懦弱的人?」或著,用死逃避痛苦的人?她心虛地間道。 「不。」他犀利的眼神纏上她脆弱的思緒,「我討厭想放棄自己寶貴生命的人。」他沉聲。 她一震!羞愧得不敢直視他。她的確是好想丟棄自己的命,每回病得嚴重了、意識昏沉了,她總希望能就這樣遠離一切苦難,別再張開眼。 她跟「她」是一樣的,只是「她」成功了,而她卻失敗了。 她不想活……而他討厭…… 「不過,我欣賞知錯能改的人。」他狀似無意地補充,化解了她的窘境,「所以,妳就把這裡當成冬令營,好好地生活一陣子。」別再蠢得去割腕自殺。 她因為他的第一句話而頓住,沒說話,卻也不再哭了。 「可別忘記要定時吃藥。我走了。」揮個手,他準備再次告別。 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她抿了抿唇,鼓起生乎最大的勇氣表達自己的意見:「駱……駱公子!」她的聲音在風中更顯飄忽,彷彿沒吃飯似。「你……妳還會再來吧?」來找她,或者是……來接她。 話出口的同時,她只覺面頰熱得像是有把火在燒。 不要緊!不要慌!駱公子常告訴她,講話不能只講一半,要全部說出來。 所以、所以……不要駝背!她挺直了腰。 她也不瞭解自己怎會如此依賴他,只是腦海中反覆記得,第一眼看到他好凶的臉,她就告訴自己:要印在心中,絕不能忘記他伸出的手和他粗柔的聲音。 心跳得好厲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要是跳出來被他看到了,那怎麼辦? 她閉緊了眼,等他的回答像等了一生的時間。 駱暘睇著她,從她臉上梭尋到那顯而易見的期待。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思緒,腦中竟起了波紋。 為什麼……她會信賴自己到這種地步? 他這樣的長相,連進銀行領錢都會被警察盤問;走在街上,流浪狗會來著尾巴自動離開:女孩子晚上看到他,沒哭倒在地已算不錯了;房東太太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槍擊要犯,因為怕被幹掉才肯把房子租給他。 而她卻一股傻勁地相信他?到底憑的是哪門子的見鬼原因? 他笑出聲,有著鬍渣的下巴收縮著,越笑越不能止,到最後,乾脆放聲大笑。 連房子裡的小鬼們也都好奇地從窗口探出頭張望。 她被這笑攪得一團混亂,以為自己又做了什麼蠢事,卻不明白這次他怎麼不是用罵的。 「妳真有趣。」笨得有趣。笑聲漸緩後,他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