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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頁 尉菁 青眉將龍頭杖遞給管事那微微顫的手。「你們家的寶貝不要隨便交到我手上。」她脾氣一上來,是什麼都認不得的。 管事又忙不迭地將龍頭杖遞還給青眉。「少爺有交代,這龍頭杖是要給管姑娘的。」少爺的口氣可是堅決得很,他不敢違抗。 「他把你們袁家的寶貝給我幹麼!」準是想害她來著。「他不怕我摔壞了它嗎?」要知道她平時就喜歡砸東西來發洩怒氣、悶氣。舉凡一切所不如意之事,她都想砸東西來洩恨的耶,袁天祐真放心把他們袁家的傳家寶交給他嗎? 「少爺說姑娘的腳不方便,會需要它的。」可也不需要拿他們家的傳家寶當她的腳啊!這很危險的耶。管事悶悶地想。 青眉又拿起龍頭杖看了一眼。 也好,就拿它當腳出門,要知道她摔傷的這些日子以來,可真是當足了大家閨秀,是大門不曾邁,二門不曾出的,簡直是快把她給悶壞了。 「好!」她決定了。「我要出去逛逛。」 「不行!」管事嚇壞了。「管姑娘的腳還沒好。」 青眉將龍頭杖拿到管事面前給他瞧個徹底。「這就是我的腳,你對它的品質有所質疑?」 你有膽就質疑你們袁家的寶貝東西看看。青眉挑釁的眼迎向管事的誠惶誠恐,她嚇到他了。青眉忍不住得意,笑了一臉的春風滿面。 「可是——」管事面有難色。「如果管姑娘你有什麼差池的話,少爺回來鐵定饒不得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有什麼差池,我自會自個兒給承擔下來,不勞你們為我扛罪。」奇怪,縱使是有傷,傷到的也是她,袁天祐發什麼飆啊! 「好啦,」不管了。「反正我就是要出去。」她用龍頭杖撐起身子。「你們少爺有什麼怒氣,就叫他衝著我來好了。」青眉撐著枴杖走出去。 後頭,管事追著,喊:「管姑娘,管姑娘。」 青眉回眸,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說過有事我會自個兒負責的嗎?」那他還驚呼個什麼勁,彷如天塌了一樣! 嘖嘖,看來還是他們管家的管事見過世面,不會隨隨便便就呼天搶地。 他當然要呼天搶地的喲,他當了袁家的管事近十年,可從來沒見過一位姑娘家沒穿鞋便要跑出門的,而她管青眉就是第一位,真不曉得她們家的管事是怎麼受得了這麼一個隨隨便便的小主子! 「姑娘你的鞋。」管事必恭必敬地送上青眉的繡鞋。 「唉呀,我腳踵得像什麼似的,穿上鞋準是更痛的啦。」她才不受這種罪哩,不穿,不穿,她說什麼都不穿。 「可是一個大姑娘家——」不穿鞋,像樣嗎?這後頭的話,管事也只敢在心裡犯嘀咕,他就是不瞭解以他家少爺的一品人材為何會偏偏看上這個徒有外表,卻沒一點規矩的管小姐。 青眉才懶得再跟這個古板的管事解釋,她管青眉做事一向不看旁人的眼光,他們受得了,那她會很慶幸這世上少了個對她說教的人,若他們看不慣,那很對不起,她管青眉根本就不在乎他們的眼光,任何人都別想對她進行改變,縱使那人是她未來的夫婿也不可能;袁天祐受不受得了,那是他的事。 咦?青眉驀然心驚。怎麼,才想到未來夫婿,腦中就浮出袁天祐的笑臉!嘖,真是中邪了。 青眉甩甩頭,不願意腦中還有袁天祐的人影在。 這惡小子就連人不在,都還要佔著她的腦子不放,實在是太可惡了! 青眉像是在跟天祐賭氣似的,支著龍頭杖,用力地走出房門,後頭緊跟著小心翼翼捧著繡花鞋的管事;真是天下一大奇景。 走著走著,青眉的眉頭微微地蹙攏。 真是奇怪,袁家這塊地,為什麼跟她們管家的這麼相像?不僅後花園像,就連園後連接著九曲橋,再搭個牡丹亭,再繞過一座蓮花池,直達——「築香閣!」青眉傻眼啦。他們袁家為什麼也有個「築香閣」? 在管家「築香閣」是她管青眉的住處,為何袁家也有一個? 「那裡頭住的是什麼人?」青眉指著遠處的雕欄玉砌問。 這裡的一切簡直是仿造她的住處所建的一樣! 「管姑娘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看來這管事是比青眉來得驚訝。」這是咱們少爺仿姑娘你的住處建的耶!」 「仿我的住處建的!」青眉瞠大了眼。「為什麼?」幹麼要仿她的住處再建一個給她?她有一個「築香閣」就已經足夠了呀。 「少爺說怕姑娘住不慣咱們袁家,怕你思家,所以將宅子的後庭改建成管家的規模,讓姑娘嫁過來後,能早點適應。」 看吧,他家少爺就是心細、體貼,這管姑娘真是前世修了福,才能遇到他們少爺這樣的好夫婿。 「嘖!」青眉沒好氣地翻臉個白眼。「我的老天爺!我好不容易才從待了十八年的﹃牢籠﹄出來。這個袁天祐再建了個﹃牢籠﹄給我不打緊,他竟然還建了個一模一樣的,他是想悶死我比較快,是不是?」 難道他就不能創新一點,有想像空間一點,給她一個不一樣的牢房嗎?為什麼還要仿她家的,連個一模一樣的! 噢!袁天祐,沒創意。 他就知道管家這姑娘是個沒心腸的丫頭,少爺的好意在她眼裡竟是這般不受重視;虧少爺還命人早晚加工,要趕在下個月初時讓管姑娘搬進去。哼,看來這姑娘根本就不打算領這份情嘛!沒良心的丫頭。袁家管事對青眉的行逕忿忿難平。 咦?青眉想到了。這裡如果是仿她家的後園建的,那——「管家,這園子的後頭是不是有鞦韆?」她這時是閒得發慌,若此時這兒真有個鞦韆,那她對袁天祐的沒創意多多少少能忍受點。 她尋著對自家的印象,往園子的後頭找去。 果然,那個沒創意的傢伙就連她家後庭的鞦韆也給她「搬」來了,在他家也弄了一個,不過,這裡的比較大一些。 嗯,這也難怪嘛,因為她家的鞦韆是她小時候,爹爹弄給她的,當然會比袁天祐差人做的還來得小。 青眉喜孜孜地跳跳跳,跳到鞦韆處,屁股從那上頭一坐,她就在鞦韆上擺盪。 呼吸,呼吸,深呼吸!第一次青眉覺得這外頭的空氣如此的清新,這說來說去,都怪袁天祐成天將她關在房裡的錯;不然,她怎麼會對鞦韆如此懷念呢。 愈擺愈蕩,她一副纖細的身子飄蕩在半空中。像是要乘風而去,捉都捉不住一般。 看得管事心慌慌的。「管姑娘,你還慢點,小心飛出去了。」他從來沒見過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她上次從馬上摔下來的傷還沒好,此時又蕩高了身子,她,還摔不怕是嗎? 青眉就知道自己不差開管事,她是甭一刻寧靜好事,而那該死的袁天祐又派他隨時跟在她身後,只怕現在她開口要他走開也不可能。那不如——「管家,我肚子餓了,你可不可以去廚子那拿些小點心給我。」能差開他一時半刻,也是萬幸。 「好吧,可是你自個兒得小心一點,別亂跑。」管事猶不放心,呱呱不休地直叮嚀著。 青眉將她受傷的腿抬起來給他看。「我傷成這個樣子,又能跑哪去?」 嘖!那她現在還不是跑出來蕩鞦韆來著,真是睜眼說瞎話;管事在心裡直犯嘀咕,搞不清楚他家的少爺是看上管姑娘哪一點,竟是如此著迷? 搖著頭,晃著腦,管事是一副理不清還亂的模樣。 差走了管事,青眉即笑開了眉眼,她蕩高了身子,讓初春的涼風吹撫過她的臉頰;閉起眼來,她再次深呼吸。 好懷念飄在空中的氣息,它們夾雜著青草、花香交雜的清香,還有遠處悄來的氣息,那是一種——一種?青眉引著頸,再次深深呼吸。 那是在遠處的市集,人聲鼎沸的味道,那是小販在叫賣的氣味,那是她永遠都看不到的一角。 為什麼她會是個女兒身呢?要是她是個男孩子就好了,她就可以雲遊四海,不受約束。睜開眼,青眉羨慕的眸光越過牆闡。停駐在遙遠的那方,渴望著。 天祐著迷地望著飛蕩在空中像只彩蝶似的青眉,失了神。 他一回府就往她的住處跑,見不著人。就忙著到處找她。這丫頭就會給他惹麻煩,讓他擔心透了,他怕稍一不注意,她又摔壞了哪裡,讓他心疼。 他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兜頭亂轉地找她,而她,竟然跑來後花園蕩鞦韆! 他很想生氣,很想狠狠地抱起她,毒打她一頓,誰教她總是讓他擔心;可是,這會兒看著她以渴望的目光注視著外頭,他的心便一再地軟化。 是他幽禁了她!他竟然關住一隻自由慣了的野馬,讓她活得不自在!無怪乎她總是生他的氣了。 而她現在,天祐的眼不自覺地放柔了目光,注視著乘著風,飄蕩在空中的身影,層層的衣衫羅裙。飄在半空中,是她的彩翼、是她的翅膀,她像只美麗的蝴蝶,又像只高雅的天鵝,讓人心醉神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