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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頁 季薔(季可薔) 她身子一顫,「傲天——」 「滾。要不我就讓人丟你出去。」 ☆ ☆ ☆ 他厭惡她。 到現在依然深深憎厭她。 薛羽純輕輕歎息,娉婷窈窕的身軀在水涼的石階上落坐,雙膝弓起,嬌顏一側,抵住了還微微疼痛的膝蓋,明眸,對著天際一輪溫婉皓月。 是十五夜了嗎? 她凝望著高高掛在天空、圓滿無缺的明月,怔怔地望著。而眼前的景象不知為何,一點點,逐漸迷捸A像年代久遠的放映機,在銀幕上投射著朦朧的黑白影片…… 也是個十五夜吧,當她還是個十七歲的清秀少女時,也曾經有過這樣月華溫潤的十五夜。 那一夜,她一個人獨坐在白楊樹邊,一座古典精雅的涼亭裡,讀著席慕蓉的「白鳥之死」。 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 我就是那一隻 決心不再閃躲的白鳥 只等那羽箭破空而來 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懷 你若是這世間唯一 唯一能傷我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 所有不能忘的歡樂與悲愁 就好像是最後的一朵雲彩 隱沒在那無限澄藍的天空 那麼讓我死在你的手下 就好像是終於能 死在你的懷中 「你若那含淚的射手,我就是,那一隻,決心不再閃躲的白鳥,只等那羽箭破空而來,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懷……」 她低低念著,讓那道不盡的滋味在嘴裡咀嚼著、在心裡低回著,癡癡默默,絲毫沒注意到身邊不知何時侵入了一抹長長的黑影。 直到那黑影的主人開了口,她才悚然一驚。 「天啊,讀詩呢!」那聲音清朗悠揚,灑落點點半蘊嘲弄的笑意。「原來本校最聰明的才女也有如此感情的一面。」 她轉過頭,瞪著破壞她詩興與心情的不速之客。「任傲天,離我遠一點。」 任傲天只是聳聳肩,撥了撥汗濕的發綹,那張不與尋常少年相同的性格面孔在月光掩映下,奇異地添上幾分書生般的俊秀氣息。 但他明明是個熱愛運動的粗魯少年啊! 薛羽純攏緊翠眉,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奇想感到憤怒,啪地一聲合上詩集。 「席幕蓉,無怨的青春。」他念著封面上的落款,接著星眸一揚,圈住她清秀容顏。「聽到沒?無怨呢!」 「什麼意思?」她防備地,為他眸中嘲諷的笑意武裝起自己。 「這種清幽淡雅的詩我看不適合你這種盛氣凌人的女生讀吧?像你這種又驕傲、脾氣又壞的女生讀這個,真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他說,一面誇張地拍了拍雙臂,彷彿真在彈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驀地倒抽一口氣,怒極。 這個油氣又滑頭的轉學生,彷彿是上天專門派來與她作對的魔鬼,從第一回見面就與她不對盤。 「我讀什麼樣的詩、適不適合都不關你的事!你還是踢好自己的足球吧。」她視線一落,望向那顆沾滿泥濘的骯髒足球,玫瑰般的菱唇揚起淡淡嘲弄。「你剛剛轉來時不是誇口說要讓我們學校的男生愛上足球、組一支足球隊嗎?我倒很好奇,現在你們足球隊有多少隊員了?」 「還不夠組一支足球隊。」他坦然回應,唇邊仍是笑意盈盈。「台灣真奇怪,怎麼都只打棒球或籃球呢?在英國,足球可是全國上下風靡的運動呢。」 「真抱歉,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台灣小孩就是不喜歡足球,無法瞭解你們這種從小念英國貴族學校、喝洋墨水的富家公子高尚的興趣。」 他笑意一斂,「你不必那麼諷刺。」 「我說的是真心話。」她誇張地,「真不曉得像你們這種人還回來台灣做什麼?莫非洋墨水不合胃口,只好回來喝白開水?」 她只是隨口一說,卻彷彿刺著了他的痛處,俊朗的臉龐一暗。 「莫非那個傳言是真的?你是因為在英國被退學所以才被送回台灣的?」她問,一面回想起她在導師辦公室聽來的傳聞。 聽說任傲天是知名企業集團總裁的長子,他還有個弟弟,叫任無情,兩個人原本都在英國就讀貴族學校的。弟弟成績優秀、樣樣第一,他這個做哥哥的卻放蕩不羈、專門闖禍,最後還因宿舍裡被搜出毒品而慘遭退學。 因為吸毒而被退學,她微微蹙眉,心底流過一陣淡淡的厭惡。 要不是因為他父親是商業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哪能如此輕易又找到學校肯收他。 「你知道些什麼?」他問,語音倏地陰沉。 「聽說你在英國吸毒。」她靜靜望他。 他嘴角怪異地一撇。 「是真的嗎?你真的吸過毒?」 「怎麼?模範生看不懂?」他瞪她,語聲諷刺。 「你現在還吸嗎?」 「我有沒有吸毒不關你的事。」他冷冷地。 「是不是關我的事。」她立起身,語氣同樣清冷,「我只要你別帶壞我們班的同學。」 「是,班長。」他冰寒且嘲諷地回敬她。 ☆ ☆ ☆ 大概就是從那一夜起,兩人便真正結下樑子了。 她看不慣他,他也討厭她,兩人雖在同一班上課,見了面卻連一聲招呼也不打,冷冷地擦身而過。 他只對她一人冷淡,對其他人,卻總是笑意粲然。 雖然足球在台灣確實不是流行的運動,但他仍憑著個人魅力以及高超的球技找到了願意一起踢球的同好。放學後,當薛羽純經過學校運動場時,總會看見十幾個少年一起揮汗踢球的快樂身影。 而圍在運動場邊緣的,是一整排興高采烈為他們加油打氣的女同學。 女同學們會如此熱情,絕大部分的原。因也是為了任傲天。 聰明俊秀、足球又踢得一把罩的任傲天的確是很容易吸引女生傾慕的。尤其他一貫瀟灑不羈、帶著三分邪氣的壞男孩氣質,更令他顯得出眾非凡,卓爾不群。 很快地,他便成了全校知名的人物,與她這個連續當選兩屆模範生的才女校花分庭抗禮。 彷彿是故意氣她似的,他對每一個女同學都好,既溫柔又體貼,唯獨對其他男生渴望戀慕的她不屑一顧。 她當然不希罕他的體貼,只是他待她的態度冷淡惡劣到眾人為之側目,連那些平日嫉妒她的女同學們也私下以此為樂,不懷好意地嘲弄她。 「模範生又怎樣?長得漂亮又怎樣?只有那些有眼無珠的男生才會捧她當校花!」 「就是嘛,我就最看不慣她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驕傲個什麼勁啊!」「還是任傲天有眼光,替我們出了一口氣。」 「沒錯。像那種連自己妹妹都欺負的女生本來就該有人殺殺她的銳氣。」 「薛羽潔她可憐,有這種陰狠的小人姐姐。」 「聽說她常常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哭。」 「好可憐!」 你一言,我一句,那些平素對她忌恨的女同學彷彿終於有了宣洩的管道,趁此機會對她大加撻伐。 她忍著,明知這些惡意難堪的流言幾乎是光明正大地擲落她身後,背脊卻仍挺得傲直,維持一貫驕傲的步履。 這一切,都是那個任傲天害的。 她真恨他,是他令她陷入如此難堪的境地。 對他的厭憎使她對他態度更加冷淡,而後者,在清晰感受到她的敵意後,只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冷漠回應。 他們倆是如此厭惡彼此,她真料不到那一天他竟會出手救她。 那一天,她因為留在學校趕一篇老師交代的報告,準備回家時天色已然完全沉暗。 家裡雖在學校附近,但回家路線卻得經過一段相當偏僻寂靜的街道。 即使如此,一個人穿過小巷的她並不感到害怕,在路燈照拂下踽踽獨行,一面回想著昨夜剛剛讀過的一首新詩。 直到一個高大的形影擋住她前進的道路。 她抬起眸,震驚地望向一張猙獰的男子臉孔,他嘴角歪斜,瞪著她的眼睛亮著某種野獸似的精芒。 她身子一顫,不覺倒退幾步,「你想做什麼?」 顫抖的語音方落,男人已經一個箭步衝上來,健壯的右臂鉗住她的腰,左手掌則用力按住她嘴唇。 她掙扎著,驚慌的尖叫被堵在他手掌裡,纖細的身子則被他緊緊鉗扣。 這男人究竟想做什麼? 她混亂地想著,心跳狂野,一口氣幾乎換不過來。 她拚命掙扎,雙手拼盡全力想扳開他鋼鐵般的手臂,被他一路拖著前行的雙腿則不停用力踢著。 但這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勞,她依然被陌生男子緊緊鉗鎖著,無法掙脫。 一個黑暗的念頭擊中她腦海。 他……該不會是想強暴她吧? 陰沉的念頭方竄起,她腦子隨之暈眩,眼眸跟著一痛,衝上朦朧淚水。 「放……放開我……救命啊……」她悶喊著,徒勞地祈禱有人能救她,意識卻一點一點,逐漸流失。 「救命……」她驚恐地合眼,絕望地感覺一張骯髒的唇貼上她的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