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季薔(季可薔) > 櫻弄影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 第8頁 季薔(季可薔) 「可是那女人受傷了,所以才會倒在森林裡,我不能見死不救。」 「該死的見死不救!那你送她去醫院啊!為什麼把她帶回這裡?」 「因為她失去記憶了。」 「什麼?」 「因為她失去記憶,所以要求我暫時收留她。」 「要你收留她?你倒真會做人情啊。」低沉的語音滿是嘲諷。 「當然需要韓先生的同意。」 「我不同意。」 「韓先生——」他皺眉,還想說服一向孤僻的主人。 「我說了我不同意!管她是不是失去記憶,是不是無家可歸,都立刻替我把她趕出去。」 「可是……」 「別說了!否則我連你一塊兒趕。」 史蒂芬心一跳,還想繼續解釋時,一個清柔的嗓音怯怯地揚起。 「別、別說了,霍華先生。」 他認出這聲音正是屬於那名落難女子的,迅速旋身,果然見到一個嬌弱纖細的身影在打開一條細縫的書房門外若隱若現。 「既然韓先生不樂意,那我還是走好了。」 「不,等一等。」他急忙叫住她,從小培養的騎士精神教他無法坐視一個孤苦無依的女人單身離去。 他拉開門,抓住她柔弱的手臂,「你不能就這樣離去,小姐,你身上還有傷呢。」 她搖搖頭,回轉纖細的身子,柔嫩的嘴角彎起淺淺笑弧,「沒關係的。我自己可以想辦法,別為我擔心。」 「可是……」 「你是好人,霍華先生,可是我不能麻煩你。」細柔的嗓音低微卻堅定。 史蒂芬無奈,只能鬆開她,看著她裹著淺色碎花洋裝的身子顫巍巍地離去,步履因腿傷還有些不穩。 「叫她回來。」當女人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樓梯口時,書房內的男人忽然陰鬱地開了口。 史蒂芬忍不住訝異,驚愕地瞧了他一眼。 「我讓你叫她回來。」 「是、是。」他不再猶豫,急急忙忙奔向樓梯口,一把拉回那個垂首喪氣的女子。 「韓先生要你回來。」他興沖沖地對她解釋,熱心扶她走回書房,無視她驚愕非常的神情。 他一直扶著她走回書房裡,「韓先生,我把她帶過來了。」 空氣頓時陷入一片靜默。 韓先生像是仔細地打量著他身旁的女孩,眼眸銳利有神。 他可以感覺到那可憐的女孩被韓先生看得低下了頭,全身發顫。 終於,那總是帶著微微粗魯的低沉嗓音淡淡揚起,「史蒂芬說你失去了記憶?」 「是的。」她輕輕回答,聲音細若蚊蚋。 「你真的不記得從前的事了?連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什麼也不記得,包括自己的名字。」 「你會講中文嗎?」他忽地改用中文問道。 她彷彿一愣,經過幾秒的極度震驚後,微微茫然地開口,「我——會,我聽得懂……」 「你可能是中國人。」他簡單一句。 「是嗎?」她仍舊迷惘,「我不確定,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曉得……」 「你現在有了。」 「什麼?」她訝然揚眸。 「你叫洛櫻,從今以後就住在這裡。」 ☆ ☆ ☆ 她說她失去了記憶,遺落了過往的一切。 他看著她,看著這個忽然闖入他孤獨生活的神秘中國女子。 她有一張極端美麗的容顏,墨黑的長髮,細緻的柳眉,俏麗的鼻尖,弧度優美的菱唇,最動人的,是那雙彷彿會說話的黑玉眸子。 那對黑玉,湛湛幽幽,漾著溫柔的水漣,教人沉浸其中只感到無限的安心與鬆弛。 她是個能令人感到安詳的神秘女子,在初次見到倒落於湖畔那株櫻樹下,著一襲淺色碎花洋裝的她時,他心頭便不自禁籠上這樣的感覺。 他想要她,想要肌膚如此晶瑩剔透,容顏如此細緻絕美的她,想要那對溫柔的眸子靜靜地凝睇他,為他的生活帶來恬靜寧馨。 他想要她,想留她在身邊陪伴自己。 於是他真的留下她了,並且給了她一個好聽而詩意的名字。 他喚她洛櫻。 洛櫻。 韓影瞪著前天晚上才剛剛寫就的手稿。 洛櫻。 當他看著書裡他為女主角起的名字,以及細細描述的情節時,一股陌生的寒顫驀地攫住他。 這是他前晚才寫就的一個章節,是除了他自己沒人讀過的手稿,為何今日書中的情節便應到了自己身上? 他生活裡真闖入了一個失去記憶的中國女子,她同樣穿著碎花洋裝,同樣有一張細緻絕美的容顏,眼眸同樣美麗溫柔。 他也同樣為她起名洛櫻。 他是有意的,有意讓這樣的巧合更完美、更駭人。 他要看看,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是否會照著他日前設定好的大綱走,是否會和書中的男主角一樣,在認識女主角後,逐漸走上不歸路? 他真想看看。 薄銳的嘴角揚起陰鬱的、半自嘲的微笑。 ☆ ☆ ☆ 他喚她洛櫻。 這是她的名字,一個陌生的、詩意的名字。 她喜歡這個名字,對那個為她起了如此芳名的男人更有無限好奇。 他說自己名喚韓影—— 「韓影,這是我的名字。」低啞的嗓音沙沙拂過她耳畔,「從今以後你就住在這裡,替我工作。」 「工作?」她怔怔應著,眨了眨眼,拚命想認清那張躲在陰影後的半邊臉龐。 不知是有意或無心,他站的角度恰恰只容光線照亮他半邊臉龐,另外一半,總是隱在陰影當中。 那光明的半邊,濃眉英挺,眼眸有神,嘴唇線條性感,神情雖淡漠,五官卻流露出明明白白的魅力。 另外半邊呢?與這光明的一半合起來是否就是最完美的性格容顏? 她真好奇。 「我想請你擔任我的秘書。」 「秘書?」 「很簡單的工作,只是替我整理整理手稿、收集資料、和出版商與編輯保持聯絡等等。當然,如果你樂意的話,順便替我回回讀者的來信吧。」他說著,嘴角微微拉扯。 「這——」她忍不住驚訝,「難道你是個作家?」 「正是。」他揮了揮手,彷彿不樂意就這個問題繼續深入討論。「你去休息吧,細節史蒂芬會告訴你的。」 「可是,韓先生——」她微微遲疑,還想再問些什麼,又不知該如何問起,不覺又眨了眨眼。 他注意到這個小動作,「你似乎挺愛眨眼。」 「我只是——」 「那麼想看清楚嗎?」他沉聲笑,嗓音像刮著舊金屬般刺耳難聽,「要看就看個夠吧。」說著,那修長英挺的身子忽地跨出陰影,完完全全立於光亮中。 她不禁倒抽一口氣。 「很嚇人的一張臉吧。」他淡淡地說,嘴角怪異地歪斜,黑瞳迅速掠過她一眼後立刻轉向,彷彿不想凝定她的反應。 她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怔怔地看著。 那真的是——相當奇特的一張臉。左半邊俊逸性格,不比螢幕上任何一位東方男星遜色,但右半邊……右半邊卻…… 那微微隆起的灰白色印子,透著淡淡血紅,縱橫交錯於他右半邊臉龐,自太陽穴下方一直延伸至下頷。 那記號,是遭烈火灼吻過的醜陋,對比著美麗的左半邊,形成某種詭異的驚怖感。 那是可怕的一張臉——任何人都會感到害怕的,可是她不。 不知怎地,她一點也不害怕,沒有厭惡,能夠平平靜靜地直視他,直視那對鑲嵌在一張奇特臉孔的幽保黑眸。 「那是怎麼一回事?被火燒傷了嗎?」她平靜地問。 如此平靜的語氣似乎震動了他,他迅速轉過眼眸。 「你不怕?」 她搖頭,「沒什麼可怕的。我只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他語音尖銳。 「為什麼你不去整型?」她坦率地說,「照說以現今科技的進步,為你的臉進行換膚手術並不困難。」 他瞪她數秒,「我不想整型。」 「為什麼?」她不解。 「不干你的事。」他冷冷一句。 她一怔,半晌才吶吶開口,「對不起,我不該問那麼多……」 她不該問那麼多的,但,卻忍不住想問。 雖然只見了那男人短短幾分鐘,已足夠令她認清他全身上下儘是謎團。 他年紀輕輕,不過三十出頭,便彷彿垂垂老者般隱居在這樣的荒野鄉間,身邊除了一個老管家,兩個女傭,再沒其他人。 他似乎討厭接觸人,從不下山,就連與出版社聯絡也交由史蒂芬來做,現在則由她這個秘書接手。 或許他如此排斥人群可以歸因於他那張半邊灼傷的面孔,但其實那張臉仍有治癒的可能,問題是他拒絕如此做。 他拒絕動換膚手術,隱居於深山裡,拒絕與外人接觸,性格顯然相當孤僻。 但如此孤僻的他卻又答應收容她這個來歷不明的陌生女子,甚至給了她一份工作。 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對來路不明的她如此特別?對他而言,她也是個外人啊,甚至是更可怕的外人。 因為他弄不清她的底細。 因為她是一個失去記憶的女子,忘了過去、甚至忘了自己,對他是完完全全的神秘與陌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