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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頁 季可薔 「怎麼?還有什麼問題?」 她定定神,強迫自己扯開一抹笑,「你就穿這樣去?」 「不行嗎?」他低頭審視自己的穿著。Hugo Boss鐵灰色西裝,白襯衫,銀色領帶——或許搭配上有些保守,可絕不失品味。 「先生,這是一場化裝舞會。」她翻翻白眼。 「我扮演的是投資銀行家。」他答得流暢。 「投資銀行家?」她愕然。虧他想得出這麼混的造型。「拜託,如果不想扮演中古騎士,起碼也裝個運動選手什麼的好嗎?你這樣子跟平常上班有什麼不同?」說著,她挽起他手臂,「走,我先帶你改頭換面去。」 「依依。」一泛穩嗓音揚起。 「怎麼?」朱依茗偏頭微笑。 「不要試圖改造我。」他警告她,「你知道我討厭別人干涉我。」 「我知道。」她歎息。 她當然明白他有多討厭他人的干涉,從小習慣獨來獨往的他,最恨有人插手他的生活。 當年會賭氣跟他鬧分手,也是因為他實在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 只是她沒想到,過了這些年,他這死硬的脾氣竟然一點也沒變…… 「可這是一場化裝舞會嘛。」她不死心地溜了一眼他未上發膠的發,「不然這樣,至少讓我幫你的頭髮做個造型——」 「依依!」 「好好,我知道,算了算了。」眼見他脾氣欲起,朱依茗連忙放軟聲調討好,「其實你這樣也不錯,投資銀行家也行,反正人帥怎樣都好。」 楚懷天聞言,禁不住微笑,「愈來愈會講話了,依依。」不愧是在紐約時尚圈打滾過的女人。 「不學會察顏觀色行嗎?」她噘嘴,「誰教人家對我一點耐心也沒。」 「沒有耐心的話,早把你趕出辦公室了。」 「那倒也是。」憑楚懷天的脾氣,怎會由她賴在他辦公室數小時,干擾他工作? 他能縱容她如此,已算是破例了。 若非她是他前女友,又懂得撒嬌,他會對她如此嗎?是否,在他心目中,她仍然佔據著最特別的地位? 她很想試試。 想試試看自己是否比那個他娶回家當妻子的女人還重要;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如表面上假裝的那般,對妻子的離去毫不在乎。 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有重新得回他的希望。 ☆ ☆ ☆ 這就是時尚界辦的舞會。 會場的佈置,像在玩一場流行遊戲,冷色調的金屬餐桌,畸形怪異的各式座椅,五顏六色的燈光交錯映射,更添詭魅氣氛。 就連穿梭於賓客間的服務生都打扮奇特,從蘇格蘭高地的方格裙,到後現代的前衛太空衣,讓人置身其中,有種時光錯亂的恍惚感。 「好玩吧?」一踏進廳內,朱依茗興致便高昂起來,衝著楚懷天嬌嬌地笑。 他皺眉,「光怪陸離的,真刺目。」他嚴苛地批評,精銳的眸光迅速掃視會場一圈。 「在找人嗎?」朱依茗嬌聲問。 他收回目光,迎向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沒有。」 「在找你老婆吧?」她笑,「或者,我該說『前妻』?」 「離婚手續還沒完全辦好。」他淡應。 「也就是,你現在仍是有婦之夫?」 「嗯哼。」 「太好了。」她挽著他臂膀,「我最喜歡這種挑戰了。」 「挑戰?」 「勾引別人的男人。」她眨眨眼,半真半假地道。 「依依……」楚懷天正想說什麼,會場忽然拔起一陣驚呼,他蹙眉,隨著眾人調轉視線,發現一對璧人手挽著手在入口處現身。 女的身材窈窕,紫色面具半遮面,著一襲繡著紫玫瑰的和服,烏黑秀髮俐落盤起,露出修長的頸項,更顯氣韻雅致。 男的身材英挺,戴黑色面具,釘著肩章的白色軍裝,讓他整個人氣勢顯得卓爾不凡。 「哇!那是葉聖恩嗎?」他聽見附近一個女人揚聲喊,「帥呆了!難怪雜誌選他為十大最佳品味男士。」 「他旁邊的女人是誰?」另一個女人問。 「不知道耶。好像長得不錯,氣質挺好的。」 「啊,我認出她是誰了。」 「誰?」 「駱初雲,英華的少東夫人。」 「你是說最近鬧離婚那一個?」女人壓低嗓音,掩不住興奮。 察覺到數道好奇的視線立刻朝他集中,楚懷天平穩呼吸,沉著地回迎好事者放肆的眸光。 他知道他們在等著看一場好戲,鬧分居的男女主角在時尚界的舞會中偶然相逢,又各自帶著伴侶,迸裂的火花肯定精采。 「看樣子他們扮的是日本藝妓跟軍官。」朱依茗在他耳畔悄聲道,「老婆成了別人的『情婦』,你一定覺得不甘心吧?」 「只是化裝舞會而已。」他淡聲應道,身子卻不自覺地繃緊。「初雲要扮誰是她的自由。」 「是嗎?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 「我為什麼要在乎?」他怒瞥她一眼。 她聳聳肩,「他們兩個人看起來很搭,感覺很相配。」 「是嗎?」深眸一沉。 「聽說她現在是葉聖恩的秘書,在公事上是得力助手,沒想到私底下似乎也挺有默契。」 「……」 「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說著,朱依茗無視楚懷天的不情願,硬拖著他往兩人所在地走去。 人群自動分開,為即將短兵相接的兩對讓出揮灑空間。然後,毫不掩飾地欣賞起四人的臉部表情變化。 在紫色緞質面具的遮掩下,人們認不清駱初雲面部的表情,可她仍感覺自己的情緒像被赤裸裸地攤在陽光底下。 她覺得傷痛。 雖然早料到懷天可能會陪同朱依茗出席這樣的場合,可親眼看到他時,心仍然抽痛得無法自已。 他真的來了…… 「哈羅。」 「嗨。」 「你看起來不錯。」楚懷天繃著臉部線條,「很漂亮。」 「你……也不錯。」 「懷天根本不肯費心打扮。」朱依茗插口,「他說他扮的是投資銀行家,穿套上班時穿的西裝就來了,夠混吧?」她嬌媚地笑,柔軟的身子半偎入楚懷天懷裡。 駱初雲瞪著她的動作,喉頭乾澀。 她是在挑釁吧?那美麗的眸裡璀亮的光芒,明白蘊著挑戰意味。 「他一向如此。」駱初雲聽見自己揚起溫柔的嗓音,「事實上,他根本就痛恨這樣的場合。」 「對啊,如果不是我一直鬧他,他還不肯陪我來呢。」 駱初雲淡淡地笑,雖然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她望向一旁神色凜然的楚懷天,臉上始終掛著那樣清淺的微笑。 楚懷天呼吸不覺急促起來。 她在責備他嗎?那清澄透亮的眸底,藏蘊著的是哀怨嗎?為何當她這樣柔柔地笑望他時,他竟覺得無法迎視呢? 「我們跳舞去吧。」葉聖恩開口,嗓音溫煦,望向駱初雲的眸子也同樣溫煦,「這首曲子很棒。」 駱初雲收回眸光,轉向他,「是你最喜歡的,對吧?」 「你還記得?」 「大學時你邀我跳舞,就是用這個理由。」 「嗄?是嗎?」 「後來我發現,你大概對每個女孩子邀舞都是用這種藉口吧。」櫻唇微勾。 「是嗎?呵呵。」葉聖恩爽朗地笑著,「那學妹肯不肯賞臉呢?」 她淺淺一笑,玉手搭上他臂膀。 楚懷天神色陰沉地望著兩人相偕步入舞池,軍官與藝妓,在舞池裡看來宛如天作之合。 「他們很配。」朱依茗嬌聲道。 他不語,只是一逕瞪著舞池中那翩翩起舞的一對,目光如電如火,強烈得令人膽寒。 朱依茗倏然一驚,她從沒見過楚懷天用這樣的眼神看一個女人,尤其那女人還是他正在辦理離婚手續的糟糠妻。 他是因為厭倦了她,所以才決意跟她離婚,不是嗎? 可他卻用這種眼光看她,用這種強烈的、熾熱的、獨佔的眼光看著她,彷彿看著自己的專屬物,不容許任何人碰觸的專寵…… 「懷天,你記得嗎?兩年前我回台灣洽公時,剛好碰上你的生日。」她輕輕開口。 「嗯。」他心不在焉地漫應。 她抬手轉過他下頷,強迫他直視自己,「記得那天嗎?我們一起慶祝你的生日。」 「記得。」黑眸深幽。 「那天你告訴我,你想逃離你的妻子。」 「嗯。」 「你很想擺脫她,對吧?你受不了她插手干涉你的生活,對吧?你……討厭她,對吧?」她一迭連聲問,嗓音逐漸發顫。 他沒回答,黑眸深不見底。 朱依茗覺得自己幾乎要陷溺在那對寒潭中。「懷天,難道你其實是……愛她的?」 他面無表情地看她。 「懷天?」 「……當然不是。」他神情一凜,「你不是說過嗎?我根本不懂得如何愛人。」 「是、是啊。」她勉強笑著,想起學生時代與他的那段青澀戀情。 他可以告訴所有人她是他女朋友,可以天天接送她上下課,可以溫柔地親吻她、擁抱她,但,他卻從不說愛她。 他不肯說愛,拒絕讓她真正進入他的生活。 他跟她交往,可她能碰觸的只有他的身子,永遠無法觸及他的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