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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紀珞    


  他尚未適應堡主身邊多了個女人的事實,如此莽撞很可能會「不巧地」打擾到他們,當然……關係。

  「我們吃飯,燕炤雲吃過嗎?一起,吃。」她還很好客。

  「屬下吃過了。」燕炤雲冷淡生疏地頷首。

  他再無聊,也不想去杵在他們中間當發光發熱的流螢,喔,對了--

  「請喚屬下『燕左使』。」他在漠鷹堡好歹是個有頭有臉的左使,堡主的左右手之一,自從接了左使以來,還沒人敢對他連名帶姓地叫,唯獨這個不長眼的小白癡!

  「可是……」秦從恩欲言又止,不曉得怎麼表達心中的意見。

  「從恩覺得『醃昨屎』不雅,我讓她喚你本名就夠了。」穆鷹替她接話,不過並無進一步解釋。要是讓炤雲知道從恩不小心曲解了他的職稱,對她仍舊頗不認同的炤雲,不知會如何跳腳。

  秦從恩忙不迭點頭。

  嗯嗯嗯,她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會麼?我覺得『燕左使』很好呀。」燕炤雲搔搔腦袋,想不透哪裡不好聽。

  「燕炤雲,穆鷹剛才說府裡有牧場!」興奮的話語聲,打斷燕炤雲的沉思。

  「是堡裡,而不是府裡。」夫,小白癡住秦府住慣了,還改不了口。

  「是堡裡……有牧場,養很多馬,從恩也可以有自己的馬兒唷!」圓滾滾的圓月大眼,因雀躍而笑成兩彎新月,趕來替他開門,就是為了與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是沒錯。」漠鷹堡馬隊的馬匹,都是自家養成,在關內外大有名氣,還榮負進貢當今天子皇親的鑾馬、座騎之責,可謂送禮自用兩相宜,不過……

  燕炤雲上下打量面前矮他一大截的圓潤女子。

  不過,笨蛋應該不會騎馬吧!

  「所以要快快出發,從恩把湯喝完就走!」她笑得好燦爛。

  純真嬌憨的期待笑臉,讓燕炤雲的目光差點忘了移開,察覺心緒有些失控,他隨即別開虎眼,沒興致跟著她像小娃兒看到玩具一樣興奮。

  夫,這種小事有什麼好樂的,要出發,理所當然要趕快出發--!

  「堡主,要啟程了嗎?」燕炤雲恭敬問向朝門口走來的主子。

  「半個時辰後啟程,叫大夥兒準備一下。」

  穆鷹來到秦從恩身邊,以指尖揩去她唇角的飯粒,面對部屬時嚴凜的口吻在轉而面對她時,有些微的軟化。「去把湯喝完,記得擦嘴。」語畢便步出客房。

  「好!」

  她聽話地回到桌邊坐下,左手端起碗,以碗就口,咕咕嚕嚕灌湯。

  燕炤雲頭頂上的陰霾,雖然因即將啟程而散去一半,但仍是納悶不已。他雙臂環胸來到桌邊,睨眼瞧著那個開開心心喝著湯的女子。

  「喂!」

  咕嚕咕嚕……

  秦從恩把碗放了下來,左看右看。

  「燕炤雲叫從恩?」

  「對啦!」白癡,不然這裡還有其他人嗎!「你的手,沒有好點?」

  「有,比較不疼了。」她開心地輕晃右臂,以示所言不假。

  「既然好些,幹嘛不自己吃飯,還讓堡主服侍!」怎麼想,就怎麼不妥當。

  「從恩也不曉得……」她困惑地偏頭思忖。

  從恩左手很好,可以自己拿筷吃飯。

  左手是用來拿碗的,你如何拿筷?

  靈光乍現,她因找到了答案而開懷道:「穆鷹說,左手用來拿碗,所以從恩只能拿碗,不能拿筷,不能吃飯,他幫我拿筷。」

  過了半晌,燕炤雲才聽懂她語焉不詳的涵意,原來是堡主小騙了她一下。

  不對不對不對!

  堡主應是見她用左手進食,弄得桌面一團髒亂,看不下去才委屈幫她。

  可是,唉!無論是哪個原因,這樣的舉動都不該出現在他威凜驍勇的堡主身上啊!

  他還是想不通這小白癡到底哪裡好,堡主待她簡直不像在對一個認識不深的陌生女子,就連他服侍堡主起居多年的妹妹燕燕,都沒令堡王出現如此迥異的態度。

  燕炤雲又斜睇了滿臉天真的秦從恩一眼,她在笑,他皺眉。

  「沒聽到堡主的吩咐嗎?把嘴擦一擦!」

  第四章

  向北行至邊關,離了關隘,沿途之景更顯荒涼蕭瑟。天地悠悠蒼茫,偶有弧鴻野雁飛掠天際,以纖雲為伴。

  風吹草低,行道上的馬車傳出規律的轔轔輪響。

  精神飽滿的秦從恩,對於沉悶的旅途,一點也不感無聊。

  右頰微鼓的她趴在撩起簾子的車窗上,神采奕奕的明眸骨碌溜轉,把這從未見過的塞外風光盡收眼底,含著心愛糖飴的嘴角始終上揚著。

  哇……路、草原、天空,都看不到盡頭呢!

  瞧,有一群野馬在湖畔低頭吃草、與同伴玩耍奔跑,大大小小都有!

  鏡子湖、鏡子湖耶!天空在湖裡,是天上的仙女遺落在草原裡的梳妝鏡嗎?真美啊……

  「從恩要把看到的,都告訴少主和小姐--」

  小姐……

  思及匆忙分離、連道別都來不及說的秦喜韻,秦從恩上揚的嘴角不由得垮了下來。

  穆鷹說,小姐想和那個有銀色頭髮、紅色眼睛,看起來很可怕的山賊生活在一起。小姐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小姐不害怕嗎?小姐現在人在哪?過得好不--

  嘶--

  拉車的兩匹馬中突然有一隻發出不尋常的嘶鳴,打斷秦從恩的憂慮,正當她想探身一看究竟,車身陡地大力搖晃,讓毫無預警的她跌回座位,之後馬車一個猛衝,讓措手不及的嬌軀又結結實實撞入椅背。

  「呃!」

  馬車疾速的奔馳帶來車身的強烈震盪,跌跌撞撞的她宛如裝在罐裡的骰子,任人甩前甩後,東倒西歪,小手驚慌地攀不到任何可支撐重心的物品,身軀不時左右搖晃,整個人摔得眼冒金星,小臉也因痛楚皺成一團,嘴裡的糖不知何時也沒了。

  痛!

  停……好可怕,她好痛……

  「從恩,穩住!」

  車外響起一道逼近中的沉喝,凝聲如雷。

  「穆……」

  忽地,車輪輾過一塊石頭,車身整個彈躍而起,又重重落地--

  「啊-」來不及聽從警告的她,頓時又像個麻布袋,被甩上拋下。

  在她驚恐尖叫的同時,一個車輪因方纔的撞擊飛離了車身,整部車傾斜一大半在地面上繼續拖行,兩匹發了狂似的馬都不受控制向前狂奔,甚至愈奔愈快。

  「離開車門!從恩!」

  穆鷹夾緊胯下馬腹,冒險策馬奔近橫衝直撞的馬車,全身肌肉因緊張而糾結,緊握韁繩的掌背也浮出青筋。

  好好的馬,突然在一瞬間發狂,可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穆鷹……啊!」她聽見了,也努力聽話照做,另一邊的輪子卻在此時又攆過一個碎石,傾斜的車體一陣震動,在車內爬到半途的她又重重跌回車內,車門上的落栓也因為兩次三番的撞擊,搖搖欲墜。

  碰!

  終於車門因為不堪撞擊而晃開,與地面相擊碰撞,發出可怕的喀噠喀噠聲響,整扇木門幾乎全毀,所幸車內的秦從恩胡亂中及時抓住車簾才沒有跌到外頭。

  策馬緊追在側的穆鷹見狀,濃眉一凝。

  該死,不能再這樣下去!

  「堡主!」燕炤雲亦策馬追來,追之在後的他同樣一臉驚懾。

  「炤雲,到另一邊去,與我同速!」穆鷹頭也不回地大吼。

  「是!」

  比起穆鷹黑色神駒的腳程,燕炤雲的座騎還差那麼一點點,不過他拚命揮鞭策馬務必達到主子所令。

  無垠瀚漠中,狂馬落蹄捲起亂沙陣陣,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心,沉鷙跳動的聲音比什麼都來得清晰……

  「拔劍!」穆鷹再度吼道,已然拔出鞘中的長劍,兩人中間隔著歪斜的車廂對話。「等我一聲令下,砍車轅!」

  「砍、砍車轅?」那是比他大腿還粗大的木頭款?

  「一刀斷木!」

  一刀?拿斧頭還有可能,但他手上這是普通的劍款!

  「炤雲,只有一次機會。」穆鷹凜然的語氣中,透露不容置疑的囑托。

  一次機會……

  燕炤雲深棕色的虎眼一面注意前方,一面又看向神情凝肅的主子,猶疑的心思一斂,深吸一口氣--好,跟它拚了!

  「堡主,屬下沒問題!」他大喊,手腕一轉,緊握劍柄舉起長劍。

  看準了時機,穆鷹凝氣於臂,以丹田大喝--

  「斷!」

  此時,劍影齊飛,默契十足的兩個男人,同時砍斷連接車軛與馬匹的木轅,成功切斷了馬匹與車輿的聯繫,兩匹馬依舊死命狂奔,但被拖行數百尺的車廂終於停止前進。

  就在當下,一隻巨大得驚人的蒼鷹由天際俯衝而下,以利爪戳刺發狂馬兒的眼睛,馬兒耐不住刺痛,紛紛甩頸揚蹄,在痛苦的嘶鳴中倒地,而後蒼鷹再度展翅高飛,渾厚嘹亮的鷹嘯響徹雲霄,在他們頭頂上方盤旋了幾圈才飛離。

  穆鷹俐落地翻身下馬,迅疾鷙猛的身影來到車旁,長腿直接踹開毀損的門扉,一見車內瑟瑟顫抖的淚人兒,他的心頭頓時抽緊。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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