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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金吉    


  慕容霜華起身取來毛毯,又坐回位置上看書。

  那股讓人心情惡劣的失落感一定是錯覺。

  藍非賭氣般地用力閉上眼,調節呼吸。睡了三天,他其實很希望到外頭活動一下筋骨,可惜此刻在別人的地盤上,他不想再惹麻煩。既然只能待在帳篷裡,那麼乾脆練一練生疏許久的內功吧。

  當香氣襲來時,他差點氣血走岔,忙不迭地睜開眼同時,簡直是驚慌失措地往後方退去,那種舉止和他平日冷靜精斂的行為大相逕庭,以致於捧著藥膏走來的慕容霜華莫名其妙地睜大眼看他。

  「怎麼了?」他坐著也能睡著,然後作惡夢了?

  這一回,藍非連掩飾也無法,只能挫敗地一手蓋住潮紅髮燙到他自己都覺得不自在的臉。「我去外頭走走。」

  慕容霜華只能捧著藥膏,看著他簡直像落荒而逃的背影,千百個疑問冒了上來,讓她呆愣在原地好久好久。

  話說,其實她一直懷疑藍非有氣血虛弱的毛病,不只大清早,有時動不動臉色蒼白,前幾次看他耳朵泛紅,她都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但是,他剛剛臉好紅啊!

  她在帳篷裡踱步,心裡千百個好奇,走到他剛剛打坐的地方左看右看,卻看不出個所以然,於是又在帳篷裡繞了一圈又一圈,回想起他方才見到鬼似的表情。

  難道說……

  她跑到鏡子前,手指順過梳理得光亮如絲綢的秀髮,鏡子裡眼睛鼻子嘴巴都和不久之前她對鏡打理容貌時一模一樣,他總不會是被她嚇到了吧?

  現在不在宮裡,她只有帕瑪能使喚,但她依然每天費心打理自己。羅賽族好像沒有能隨時帶在身上的小鏡子,但她還是很勤勞地,一想到就站在這面大鏡子前把自己從頭到腳好好欣賞一遍……很完美,沒問題啊!

  該不會,他看到什麼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吧?她塢住唇,環視這座現在只有她一個人的帳篷。在白晝之外,營帳中央的大火盆燃燒牛羊馬糞,夜幕逐漸降臨的此刻,帳內所有的東西都照映著跳躍的火光,每一樣物品的陰影一層又一層往火光之外堆疊擴散……還真有點令人發毛!

  她決定還是跟出去看看,沒準又有人找他麻煩呀!雖然這麼想著,她離開的步伐卻有些倉惶。

  第二天,有了前一日的教訓,慕容霜華決定藍非還是留在帳篷裡比較好,誰知道巴圖爾能不能再生出更多折騰人的理由來?

  「我沒有反抗不是因為我想乖乖待在他們認為我該待的地方,他們的傳統重要,你的安全更重要。」大清早,藍非原本蒼白的臉色似乎罩著一層陰鬱的青紫,口吻難得微慍。

  她該感動嗎?但他這麼公事公辦的態度卻讓她更鬱悶。「不知道你是覺得會有一隻蒼蠅飛進重重警戒把我一翅膀拍死,還是覺得巴圖爾會凶性大發把我吃了?如果是前者,我想不用勞駕我的藍參將,」

  慕容霜華轉身拿起矮几上的扇子在手上拍了拍,甜美卻虛應故事地笑了笑,「我拍蒼蠅很有心得。如果是後者,難道你想一個人跟一整營的羅賽族勇士槓上?」

  見藍非仍一臉不豫,她合起扇子指著他道:「留下來,這是命令。」然後在他的瞪視下離開了帳篷。

  又吃了一頓不大愉快的早飯……唉,她覺得她好像瘦了一圈,別說羅賽族的東西她吃不慣,跟一群惹人厭的傢伙吃飯也會讓人倒胃口,誰教她的身份代表町啊!

  慕容霜華在離開大帳篷後又繞到廚房去,這次她只要求了某人能吃飽的、而且似乎比較的食物。廯房裡的人沒有第二句話地開始忙碌,顯然巴圖爾把「讓大辰公主賓至如歸」這個命令下得很清楚。不提每天早上吃飯時遇到的那些惹人厭的老頭,巴圖爾其實算是個盡責的地主,如果藍非沒有被迫戴上項圈的話。

  話說回來,讓藍非受到那種待遇的始作俑者好像是她……思及此,慕容霜華不由得挫敗地拿扇柄敲了敲額頭,比起巴圖爾是為了捍衛族內勇士的傳統和尊嚴,她似乎才是真正有過失的那一個。

  回到她休息用的帳篷,才要掀開作為門簾的毛酕,她便聽到裡面有女人壓低了嗓門道:「你明明就不是閹奴,如果我現在去告訴族長,你認為你還有命活嗎?」

  慕容霜華愣住,那女人說的竟是大辰的語言!

  「我不確定,但是……」藍非依然是那副根本不把旁人當一回事的口吻,慢條斯理地道:「倘若現在把你的手折斷,你認為你的主子在乎嗎?」

  「你……」女子氣急敗壞的嗓音終結在虛弱痛苦的抽氣聲中。

  慕容霜華不得不揮退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帕瑪,進到帳篷裡,掀開毛氈,繞過屏風的同時,她聽到女人低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有話好好說呀……啊……」突然出現的慕容霜華舉起扇子秀氣地掩住驚

  呼。看在那名幾乎全身赤裸卻雙手被擒、狼狽地趴在地上的女人眼裡,恐怕覺得她相當矯柔造作而且惹人厭,但慕容霜華對這樣的表演總是樂此不疲。

  「你們這是……」儘管藍非身上的衣服沒有一絲凌亂,儘管他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地將半裸的女人單手反折壓制在地,顯然除了威脅折斷她的手之外不作更多的身體接觸,慕容霜華心裡還是冒起一絲絲酸氣。「好特別的遊戲。」她語氣酸溜溜,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女子難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根本不是閹奴,如果我告訴族長,你們就死定了!」

  「你怎麼知道?」慕容霜華一臉訝異,而藍非的臉色驀地難看極了。

  「只要驗明正身就知道了!」

  「好哇,現在就叫大家進來,看看誰脫光了衣服想被驗明正身?」慕容霜華笑咪咪地彎下腰與她對視。

  這女子在沒有任何侍女陪伴下進入別的帳篷,就不可能是有身份的正妻,羅賽族裡有身份的女人,倘若沒有長輩或侍從跟隨便擅自行動,會被視為不檢點……而能出現在這裡的女人不是巴圖爾的正妻就是妾了。

  女子惡狠狠地回視她,「就算是如此,他也別想全身而退。」

  「啊……」有些事情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例如藍非確實不是閹奴,例如她是不是能夠表現得滿不在乎。身為大辰未來女皇,她似乎還是不夠狠心吶。「你好像搞錯了。」

  慕容霜華直起身,嗓音嬌柔且不疾不徐,不管發生什麼事,總像乳燕唱著歌那般柔軟悅耳,反倒讓人猜不透她心裡真正在想什麼,手指纏繞著胸前一綹長髮悠哉地順了又順。

  「你說的沒錯,我身為未來的大辰女皇,沒事怎會帶個閹奴在身邊當保鏢呢?」她側過頭,笑得嫵媚極了。「我是女皇,本來就能挑我想要的男人,才可以『貼身』保護我啊!」她像平常看書時那般優雅地在帳內踱步,而藍非不愧是軍人出身,始終面容冷峻地維持著壓制的動作,眼裡波瀾不興。

  「巴圖爾代表羅賽族,我代表大辰,而你只是巴圖爾的妾。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當你揭露這個巴圖爾為了兩國情誼與未來長久的和平而隱瞞的真相時,你認為誰是被犧牲掉也不可惜的那一個?」她用扇子嫌惡地勾起女子的褻衣,輕輕歎息,「呀,我最討厭別人覬覦我的男人了,你說我該不該現在把你推出去,看你要怎麼辯解,才不會讓自己被冠上蕩婦之名?我沒記錯的話,羅賽族裡族長的妾要是與男人私通,是會被判鞭刑至死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巴圖爾的臉丟定了,『你的主子』是不是還想保住你,我好懷疑呀……」

  女子氣急敗壞地道:「他……他根本沒反應,他不算男人!我是清白的!」她開始奮力掙扎。

  慕容霜華眼神一閃,突然間單膝蹲下與她平視,「姑娘,你的證詞前後矛盾呀!你要怎麼『清白地』證明他不是男人?」其實她想問的是:藍非要有什麼反應?要怎麼證明藍非身為男人的能力「壞掉了」?啊啊,此時此刻她突然沒心思威脅這個女人了,她又想起藍非昏迷那時縈繞在她心中的煩惱。

  該不會真的是在河裡撞壞了吧?天啊,她要怎麼向藍家交代?

  「他……」女子以為慕容霜華明知故問,想逮住她的話柄讓她無法辯解。

  「說呀,我可是真心誠意地請教。」慕容霜華笑容和藹地道。

  女子只能又氣又惱地瞪著她,不發一語。

  「不說的話,就把衣服穿上滾了唄。要小心別被發現啊,雖然我挺想欣賞羅賽族怎麼執行鞭刑呢!」慕容霜華示意藍非鬆開手,當女子伸手要拿回褻衣時,她卻揚起手。「你說,如果我把你的褻衣塞到某個男人的營帳裡會發生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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