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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惜之    


  他大笑,「哈,好個聰慧的娃兒。沒錯,我是決意對你交心了。」頓一頓,他續言:「日前,老翁說的話有八成是對的,殘暴的鍾離平壹、不顧念親情的鍾離全……少爺留在這裡並不安全。」

  「既是如此,何不離開?」

  「聽過一句話嗎?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梁師傅道。更何況,他們還得在這對父子身上追出真相。

  穎兒點頭。

  「我是個落難武人,那年走投無路,承蒙將軍夫人收留,讓我免去一死。夫人不只有恩於我,她收容的流浪漢中不乏飽學之士、精明商賈、儒生、各方能人,夫人供我們吃食,並助我們完成夢想。

  少爺剛提的章先生是商場名人,當年他淪落街頭,是夫人資助他東山再起,現在,江南一代的絲綢都由他經手,運往北方,章先生每半年便會來京城盤桓數日,教導少爺經營之道。

  而司徒先生是個走遍大江南北的名醫,當年他遭人陷害,身陷囹圄,也是夫人拚掉一半家產,賄賂貪官,將他救出來。

  此外,還有經營船務的江先生,朝中為官的方大人、陳大人,精通劍術的神劍李方寺……我們在得知夫人不幸後,便從各地聚到京城,秘密守護著少爺。」

  看來,將軍夫人真的是名奇女子,無怪乎百姓喚她觀音娘娘。

  梁師傅拍拍穎兒,認真道:「穎兒,我要你用性命保護少爺。」

  這個托付實屬多餘,那個大元寶早已買下她的命。毫不猶豫地,穎兒點頭。

  這一點頭,她點下終生承諾。

  第二章

  歲月匆匆,這年,她十六,正值豆蔻年華,然她冷漠自持的臉上,找不到十歲的無憂快樂;而他二十一,城府卻深得不像雙十青年。

  幾個翻躍,穎兒從樹梢向下飛竄,右手捏劍訣,左手連三下快攻,宇淵劍尖內力再盛,二將穎兒逼回。

  她後躍一步,他使出金蛇騰空,橫飛而至,穎兒還給他一招碧雞報曉,頃刻間,這一個單足立地,如履深淵,文風不動;那一個全身臨空,如柳枝迎風,飄蕩不已。

  她快輸了,宇淵的內力比她高深許多,繼續對峙下去,不到一時三刻,她便要俯首。

  於是,穎兒出險招。她盪開宇淵劍尖,以身子迎向宇淵;他瞬地收勢,而穎兒非但不收,她的劍硬是向前挺進三分,直指宇淵喉間。

  局面已定,他輸了。她退開兩步。不該贏少爺的,可一拿起劍,就忍不住拚命。宇淵炯亮雙眼注視她,一瞬不瞬。他沒看錯,她真的很好。事實上,她是太過好了。

  她資質聰穎,名醫司徒先生破例收她為徒,短短六年,她竟將司徒先生畢生所知盡數學習,更教人驚艷的是她的製毒本領,已然超越先生。

  她經常埋首藥房,煉出一瓶瓶毒藥。宇淵猜,她在等一個指令,等他同意,她便下毒殺死鍾離全和鍾離平壹。

  他也知道,她逮到機會就練劍,每招、每式都直取對手命門,她殺人的本事比救人強得多。所以,她內力不足、輕功不紮實,但使起劍招卻如行雲流水,招招足以致人於死。

  「鋒芒畢露不是好事。」宇淵把劍收回劍鞘。

  「是。」她回答,但口是心非。

  穎兒答應梁師傅的事,做到十分。

  為保護少爺,她每日服下微量毒藥,餐餐為他試菜,以防鍾離全再次下毒;方入夜,她便到前頭竊聽,聽聽他們之於少爺有沒有什麼「新計劃」:在她心底,少爺不只是少爺,更是她用性命保護的人。

  「你不能動鍾離平壹。」他醇厚嗓音沉著道。

  為什麼不能?她武功高強,有足夠能力為爹娘復仇,這天,她已經等過整整六年。

  見她不答話,宇淵停下腳步,轉身。

  紀穎太專心想著自己的不平,沒發現他已經停下,霎時,她撞上他胸前。

  她仰頭,見少爺濃墨雙眉微聚,凝目相望。

  他不高興了,她知曉。

  「不動鍾離平壹?」把話再提一次,他看她,等她妥協。

  不甘心,可在他的注目下,她還是嚥下氣,點了頭。「是。」

  「很好。」宇淵雙手後背,繼續剛才的方向。

  兩人一前一後往屋裡走,穎兒不解他在想什麼。難道他不想為親娘報仇,不願討回公道?

  不對,他不是一點一點買回原屬於自己的鋪子?不是設了計,讓鍾離平壹事業屢屢挫敗,讓鍾離全看不透是誰在背後捅刀?

  既要報仇,何不乾乾脆脆、痛快一些?

  她心裡有很多問號,卻也知少爺不會明白相告,閉嘴是最省事的方法。

  她安靜地跟在他身後,這條小徑,走過多少回合,她便追了他的背影多少回,次數多到她熟悉起他的呼吸聲。

  是這份熟悉,敦她心安。

  都說他是個人物。

  章先生、司徒先生、李先生、王大人、方大人……許許多多的先生、大人,談起宇淵少爺,總是不住讚佩,說他武功高強,不輸給當年的將軍大人,若是為國征戰,必能創立一番豐功偉業。

  他們也說少爺投資營生的本事和將軍夫人旗鼓相當,說他的眼光精準,見識透徹,不過短短幾年,已買回被鍾離全搶走的商行。章先生甚至預言,照眼前情況持續發展,再過兩年,少爺又是京城首富,而鍾離全將一文不名,流落街頭。

  大家都看好少爺、滿意少爺,獨獨她不滿,不滿他遲遲不對鍾離全父子下手。

  「前頭,有新消息嗎?」宇淵問,穎兒回過神。

  「有。」

  「什麼消息?」

  「將軍夫人鬼魂作祟。」掀起唇角,她在他看不見的背後微笑。

  他二度回身,問:「是你?」

  「是。」她不對少爺說謊。

  她挪了鍾離家的祖先牌位,把將軍和夫人的牌位排到最前面;她穿上將軍夫人的舊衣裳,在鍾離全房門外徘徊;她還剪下夫人生前最愛的海棠花,擺在她經常待的亭子裡面……於是,一天天,將軍夫人的鬼魂回來的謠傳,越傳越盛。

  調皮,稍稍滿足了她的不平。

  「做這些事,有意義?」他對她的淘氣無可奈何。就不能再等兩三年嗎?成事者,最忌心急。

  「沒有。」唯一的意義,是讓自己開心。

  「沒意義的事就別做。」

  「是。」她當然知道,若非他不准她做「有意義的事」,她何必用「沒有意義的事」來逗自己開心。

  「還有其他的事嗎?」

  「八少爺病重,群醫束手無策。」忍不住地,她幸災樂禍。

  八少爺是鍾離全和小妾生下的孩子,鍾離全對他溺愛到極點,好不容易養到十歲,誰知最近日漸消瘦,成天昏睡,群醫束手無策。

  「能治嗎?」

  能治,但不想治。鍾離全便是為八少爺求師,才害得她家破人亡。

  加重口氣,再問她一回:「能治嗎?」他厭惡逼她,可每回談到鍾離全,他都得逼迫她妥協。

  「能。」穎兒回答,她恨自己沒辦法對他說謊。

  「想辦法治好他。」他下令。

  她杏眼圓瞠,別開臉,固執不答。

  「我命令你,也不行?」

  不行!她拗了。若非那個八少爺,她還有爹娘可以撒嬌,還有個善學堂,讓她在裡面當女秀才。

  揉揉掌心,上面佈滿深深淺淺的厚繭,那是練劍、製藥磨的,不是美麗印記,有選擇的話,她不要這種生活。

  「穎兒,我要你醫好他。」他神色嚴峻,凌厲目光駭人。

  他惱,她知道。

  「是不是不醫,我便不能留下?」穎兒反嘴問。

  「對。」宇淵嗓音低抑,卻充滿不容反駁的強制力。這並非他第一回恐嚇她。

  前月,她提劍,夜半出門,他尾隨其後,見她潛入平壹房間,他現身阻止,強將穎兒壓回屋裡,警告她,不准在他眼下殺人。

  她氣到近乎發狂,向他頂嘴:「梁師傅說,待我學成武功,便可以向人討回血債。」

  面對她的狂怒,他淡應:「好吧,你殺了鍾離平壹,就隨梁師傅去,我這裡再不能收留你。」然後他推開大門,不再阻止。他的意思夠清楚——要動手請便,只是別後悔。紀穎瞪著宇淵,氣急敗壞。

  他怎能要她吞下憤恨?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吶!萬一,天理不替她討回公道;萬一,歹人的命偏偏比善人長,她怎能什麼都不做,眼睜睜見他們自在逍遙?!

  她咬牙切齒,恨宇淵迫她作決定。

  多年相處,她已將他當成親人,難道要她選擇再次失去親人?

  她提劍奔離侯府。

  那夜,電光閃爍,轟隆隆的霹靂聲自雲間打下,風雷雲雨四起,豆大的雨點大刺刺灑下,落在臉上,她竟無半分知覺。

  她跑進林子裡,洩恨似地,一劍劍四下亂砍,一時間,枝斷葉落,石屑四飛。

  天明,她才回來,帶著滿身傷痕,和一雙紅腫眼睛,宇淵明白,在復仇和他之間,她作出選擇。

  接下來三天,穎兒沒辦法進食,東西一吞進喉間,便大吐特吐,他明白她心恨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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