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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惜之    


  「那就沒錯了,你媽媽是上帝最喜歡的女生,所以聘請她上天堂,當賜福萬物的天使。」

  「是這樣?」勻悉偏偏頭。

  「對。快擦乾眼淚,等你媽媽見到上帝,領過一雙雪白翅膀後,就要飛回人間送佳音,要是她看見你流淚,肯定心疼。」

  大大的手掌擦去她的淚,餘溫貼熨頰邊。

  「如果媽媽心疼我,可以不當天使,回來當我的媽媽嗎?」

  「不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她已經是天使了。」

  「噢。」失望寫在臉上,沮喪……

  她的沮喪教他不忍,心抽幾下,是同情還是胸口的喜歡作祟?他不確定,衝動地,他作出決定。

  「給你一個禮物。」

  霽宇從脖子解下項煉,那是母親的遺物之一,墜子是只玉雕蜻蜓,雕工細緻,第一眼見到,他便喜歡上它。

  「給我?」勻悉遲疑。

  媽媽說,不能收受陌生人的禮物,但她想收……想收下大哥哥的東西……

  「對。」不介意她的遲疑,霽宇撩開她的長髮,親手為她戴上。

  「為什麼?」勻悉問。

  他也想知道為什麼,畢竟素昧平生,沒道理把母親的東西拿來饋贈。

  也許她的淚水教他心疼,也許她的遭遇讓他聯想起自己,不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黑珍珠似的瞳孔裡,不再蓄積淚水。

  「蜻蜓會帶著你的思念,飛進天堂,傳達給你媽媽。」

  「真的?」她喜出望外。

  「真的。」篤定點頭,他要她相信神話。

  「謝謝大哥哥。」

  勻悉牽起他的手,非刻意地,她發現他腕間一道月形疤痕。她沒追問疤痕的由來,但從此以後,她喊他月亮哥哥,在心底、在夢裡。

  第一章

  暑假,熱得嚇人的七月天,高級西餐廳裡,勻悉滿腦子荒謬。

  是荒謬,才二十歲,她居然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嫁出去,可惜,沒人阻止得了這場荒謬。

  「我們離開,讓年輕人聊聊、培養感情。」媒人提議,徐秘書和姜夫人點頭同意,起身,離開餐廳。

  勻悉抬眉,觸到姜夫人眼底善意,她喜歡她,對吧?

  父親老訓她,看人看事,不能單看表面,可惜,缺乏心機是她的天性,她學不來商場的爾虞我詐,成不了父親的接班人。

  長輩們離開,沉默撲上餐桌,尷尬在兩人間流竄。

  勻悉對上姜霽宇冷冽眼光,迅速調開視線,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凶。

  該怎麼開口呢?說:姜先生,請問你有什麼嗜好?你對另一半的要求是什麼?你對於婚姻有什麼看法?

  不好、不好,都不好,這些問題太虛偽,勻悉再瞄他一眼。他很冷漠,雖沒表現出不耐煩,但她清楚,他對相親這回事興趣缺缺。

  霽宇和她不同,不必偷偷、毋須小心翼翼,他大大方方打量她。

  她是個陶瓷娃娃,水靈靈的黑瞳帶著誠懇,精緻細膩的五官鑲嵌在皙白的肌膚上,一頭及腰長髮梳成公主頭,在身後用藍色緞帶繫起,藍色的蝴蝶,藍得耀人眼。

  她很美麗,而且乾淨得像天使,這樣的女生、這樣的家庭背景,他不明白,為什麼需要靠相親將自己推銷出去。

  正當勻悉猶豫該如何出口,而霽宇不耐煩地用手指輕敲玻璃杯緣同時,她看見了!倒抽氣,摀住嘴,再看一眼,再仔細一些些,看清楚他腕間的……眉形月。

  他是月亮哥哥?突如其來的心驚、狂喜侵襲,她難抑胸口的震驚與訝異。

  是他嗎?看清楚,別錯認呀!

  放大膽,勻悉直視他的眼。他溫柔的眼光經歲月淬洗,帶上寒厲,他濃眉表現出不耐,但墨黑的眼瞳……是他;他微卷的濃密黑髮、他高挺的鼻樑和他高得要人仰頭才看得清的身量……是他;還有、還有,他右眉心的小痣……是他、是他沒錯,她的月亮哥哥!

  怦怦怦,失速的心率吶,每個跳動都在催促她的心,呼吸突地窘迫,出聲變得困難,既然是月亮哥哥,她何必再考慮?

  是的,不必考慮,爸爸的名單裡,不會再出現第二個月亮哥哥。就是他了!

  確定目標,她要怎麼同他說話?說請跟我結婚吧,我的條件很好,許多男子都趨之若鶩,和我結婚你將得到無數好處……

  突地,她聽見他的歎息聲,然後,話只稍稍繞過腦幹,就直接迸了出來:「請跟我結婚好嗎?」

  話出,她被自己嚇到了,滿臉懊惱。天!她怎麼會那麼直接!?

  幸而,霽宇沒有被她嚇倒,他問:「為什麼是我?」

  冷酷揚起,霽宇寒冽的眼光掃過,大部分女孩會在這樣的眼光中退縮。

  他不甘心參加相親宴,更不想和眼前這個女孩有所交集,既然如此,為什麼他出現在這裡?答案很簡單,他受逼迫,而逼迫他的是環境,是他無可救藥的責任心。

  姜霽宇的父親,一手創立的億達企業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而這個困境至少要十五億才能紓解。

  他四處找人協助,尋求所有脫困可能。然,這年頭,錦上添花不乏人,雪中送炭的不易見,在多方奔波後,心力交瘁的父親住進醫院,而股東像串通好似地,同時出手,要求父親交出經營權。

  霽宇是獨生子,挑爛攤子,義無反顧。

  所以他來了,和這個可以提供支援的美麗娃娃面對面,他需要鼎鈞企業的錢,解決公司的燃眉急。

  「你是我父親屬意的對象,他認為把女兒和事業交給你,是最好的安排。」鎮定吶,她努力讓自己像個談判者。

  「除了我,沒有其他更好的人選?」

  譏誚銜上,矛盾的他,矛盾的理智和情感纏鬥,理智要求他一口答應她的結婚要求,情感卻為了自己將出賣婚姻而不屑。

  說得對,並不是非他不可,父親的名單上還有一長串名字。可他們不是月亮哥哥,這幾年來,她時刻盼望重逢,盼望他再度擁她入懷中,她甚至天真的相信,他日陌路相逢,單單一眼,他們會認出彼此。

  沒料到,他們在這種情況下碰上,她沒一眼認出他,他沒擁她在懷間……像若干年以前。

  她不語,他先出招。

  「結婚對我有什麼好處?」他壓抑抬頭的驕傲自尊,用公事口吻談論。

  「你想要什麼好處?」她不介意付出。

  「我要動用鼎鈞的資金,投注在其他企業上。」他故意教勻悉看清自己的貪心。

  「我不懂公司經營,假使我們結婚,公司自然由你全權負責,你想投資什麼企業,不需經過我的同意。」她答應得好慷慨。

  「你父親不主持公司?」

  冷淡望過,他不信她。

  蔣士豪在商場上,是號了不起的精明人物,霽宇不相信自己可以輕易接手鼎鈞。

  「我父親病了,醫生說他的時間不多,我無法為他做些什麼,只求他能安心離去,一個能被信任的女婿是他迫切需要、而我能提供的事情。」

  勻悉父親是肝癌末期,初發現,醫生宣佈只剩三個月性命。殘忍是不?他必須在三個月內找到接班人,接下公司和女兒,讓自己安心閉眼。

  這麼快就掀開底牌?她真是個不懂談判的女人。

  「你知道遺產稅嗎?也許你父親去世,付不出龐大的遺產稅,鼎鈞會讓國稅局接收。」他現實得可恨,但假使這個婚姻能成立,現實是絕對要務。

  「十年前,我母親去世,父親就將所有的動產、不動產慢慢登記在我名下,如果我們結婚而你有需要,我不是小氣的女生。」她表達得夠清楚了。

  他現實、她不懂現實,人人都說夫妻該互補,那麼他們將是最好的互補組合。

  「意思是,和你結婚,我便擁有鼎鈞?」挑眉,他懷疑婚姻能讓自己坐擁龐大好處。

  「是的。」

  她不在意金錢,只要父親快樂、只要……勻悉望住霽宇,她但求有機會和月亮哥哥共歷人生精華點。

  「你認定我會吞下餌?」

  「我、我聽徐秘書說……你缺錢。」這話傷人,她理解,但她不認為除了錢,自己有其他能力求君入甕。

  霽宇下巴抬高四十五度,高傲,他不是個可以被傷害的男人。「願意貸款給我的銀行很多,我不見得非要出賣婚姻。」

  「別說出賣……」

  「不是出賣是什麼?」再進逼一步,他咄咄逼人。

  「我會真心誠意待你,以對待丈夫的心情。我會當個好妻子,維護你、支持你,讓你不後悔這個有價婚姻,如果各方努力後,你仍然覺得不行,我不會逼你非陪著我走下去。」

  讓步又讓步,她只求一個機會,下意識地,她壓壓衣領裡的玉蜻蜓。

  盯住她,半晌,他讓她的誠懇收服,他的高傲自尊,在她面前失去意義,別開臉,良知不允許他吞掉小紅帽。「你找別人吧!」

  霽宇起身,不想她的純潔挑惹自己的罪惡。

  「請不要走。」急拉住他的手,蔣勻悉哀求。

  不找別人,她就要他了,不管他是否不甘情願,只要給她機會,她會盡力讓他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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