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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謝璃    


  接下來又是一段難挨的安靜,他縮緊拳頭,克制著說粗口的衝動。他的楣運何時才會終止?老天就不能讓他好過一點?他甚至連個商量對策的對象都沒有,誰會不把他當精神病看?連黑面也不會相信他!咬得下唇生出鹹味,他終究屈服了,設法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那……你可不可以,再為我彈一閃那首曲子?」她當然不會推辭,這是她以宋伊人的意識為他做最後一件事。他在鋼琴前方盯著她,那張月光下的面目,逐漸模糊,和另一張抿著灑渦的微笑重迭,不久程如蘭的五官淡出山,剩下的,是他在照片中見過的,純粹屬於宋伊人的臉。他睜睜真視,瞬也不瞬地,一時時將她刻劃在心裡面。

  第8章

  程如蘭又請假了,連續三天。星期三的早自習時間,李明惠在全班面前宣佈這個消息,沒有人感到意外,程如蘭並非第一次請假,大家自力救濟慣了,照樣進行例行活動。

  李明惠不在意其它同學的反應,她特意繞經教室後方,瞥了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安曦好幾眼。

  覦看的動作太缺乏技巧,安曦原醚枕著臂,死氣沉沉地伏在桌面上,被莫名無禮地觀察,他略掀眼皮,露出凶霸的目光,不友善地直嗆,「看什麼?」

  「凶屁啊!」李明惠不甘示弱,「我高興看不行嗎?」

  「走開,別擋老子抄黑板。」

  「你手上連枝筆也沒有,騙誰啊!」

  「你管這麼多做什麼,我犯著你啦?」

  「我說你一大早見鬼啦,火氣那麼大做什麼?」

  他最聽不得的就是「鬼」這個字眼,五分鐘前黑面才因為話中穿插了「心裡有鬼」四個字莫名吃了他一頓排頭,現在又再一次被她挑動了敏感神經,一觸即發,他整個人跳起來,不顧眾目睽睽,摔了課本,直衝出教室。

  他漫無目的地橫衝直撞,胡逛亂繞,只想把壓在心坎沉甸甸的氣壓甩脫。上課鐘響,他置若罔聞,低著頭前進,直到撞翻了迎面而來的學生手上的一迭作業本,洩了氣,才頹然停下腳步,蹲下和對方一道撿拾散落的本子。身旁跟著加入一雙幫忙的手,他瞄了一眼,是李明惠,憂心仲仲地看著他。撿妥所有的本子,交還對方,等周圍人散得差不多了,他語氣稍緩,質問她道:「跟著我幹嘛?」

  「要不是你奶奶拜託我看著你,我才懶得管你。」她白他一眼。「老太婆真多事。」他抓了一把廊沿的灌木叢綠葉,灑在排水溝裡。「別這麼說嘛!她很擔心你耶,說你變個人似的。」

  她端詳著他焦躁的模樣,小心翼翼問:「你在擔心老師嗎?放心吧,她有家人照顧,不會有事的」瞥到他面色一緊,明白自己猜對了,她無奈地勸慰:「安曦,別怪我多嘴,你這樣是沒用的,老師都要結婚了,況且,她大你八歲耶,這不大好吧?」他別過臉,不理會她。

  「你真是——」她跺下腳,見他一臉堅決,不打算回教室了,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算了,今天上完課我陪你走一趟老師家,探探她,這樣總可以安心上課了吧?」她沒有料到安曦對程如蘭的迷戀竟超乎想像的深,發展下去會是什麼光景?想想令人發毛,安曦卻乍然回身,目光炯炯盯著她,認真地以眼神確認她的話。「不用瞪我,沒騙你啦!」她縮了縮肩,那雙令女人失色的雙眼竟令她害怕。

  「既然要去,現在就去,何必拖到下午。」原本的陰沉一掃,煥發出生氣來。「喂,得寸進尺啊!你以為現在的週末啊?」她不禁拉開距離,怕他當真。

  「我求你,就這麼一次,將來你有什麼事我一定挺你,絕不蓋你。」他扼住她手臂,焰得死緊,她掙脫不了,又氣又急。「你奶奶說得沒錯,你真是失心瘋了,拜託別嚇我——」

  「就這一次,我說到做到。」美麗的眼睛逼出灼火,他重申他的要求,腦筋一轉,直接想出計策,「我從後門溜出去,你想個借口請假,在我有附近那棵老樹下會合,你不來,我就自己去,怎麼樣?」她還能說什麼?依他這種瞻前不顧後的火躁個性,讓他單獨直闖程家,會有什麼好結果?到頭來他那狠角色奶奶不找上門來指桑罵槐,搞得李家不得安寧?

  「真倒霉,我幹嘛跟你有親戚關係啊!」她哭喪著臉。她若知道接下來的情況超越她的能力所及,就算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會答應走這一趟,她從來就不瞭解安曦。

  「搞不懂你耶!來就來嘛,幹嘛帶這只丑不拉嘰的狗啊?你以為它會幫你的凶相加分吶?」李明惠一路在公交車上忍了半天?終於在程家門外,嫌惡地發出抗議。「你不懂啦!」他伸長脖子往大門裡窺探。「帶來就算了,還讓它戴口罩,怪裡怪所的。我看它不太好惹,你把它拴在門外好了,別嚇壞人家了。」她由衷建言。

  他斜瞇她一眼,不客氣地拒絕,「我千辛萬苦把它從我家搞出來,差點讓我奶奶發現,你要我把它留在外面,你當我神經病啊!」「喂,我是好心勸你,萬一它咬了人─喂!你按門鈴幹嘛?把泥巴留在外面啦!」

  安曦二說不說,用力把了門鈴,一聲緊接一聲不放鬆,急切的程度令門內的人三並兩步衝來開門。李明惠窘不可抑,怕他壞事,一把推開他,擋在前頭,迎接開門的人。「咦?是你們啊?快進來快進來!你們太有心了,這麼關心老師。」程素聞笑容滿面,和上一次的心事重重判若兩人。

  安曦魂不守舍,拽緊手裡的狗繩,程母看見泥巴,並不介意,還摸了摸泥巴的頭,「真可愛。」難得被衷心讚賞,泥巴竟乖巧地蹲坐,俯首任人撫摩。

  寒暄一番後,李明惠開門見山問:「老師還好嗎?」「好、好,她沒事,」程母高興地直點頭,「這幾天她累了點,今天我讓她再休息天,明天應該可以上課了。進來吧!」

  這麼說宋伊人應該是離開了?安曦思忖著,心臟隨之劇烈鼓動。隨著程母走進客廳,程父從報紙堆裡抬頭來,慈藹地朝他們笑笑,「麻煩你們來看如蘭了,真是好孩子,坐吧!」「我們想看看老師可以嗎?」安曦急問。「當然可以,她就在後院,起床好一陣子了。」程父指向廚房的方向。

  他走得飛快,跟不上步伐的泥巴東歪西倒地被拖著走,發出嗚嗚聲。院子不小,有二十多平,在寸土寸金的市區算是難得,程家非常能怡情養性,沿著院牆種了一排扁柏,白色矮籬內有含笑、七里香、桂花等聞香植物,中央有幾株不同色調的茶花,開得十分盎然悅目。程如蘭站在白色的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彎腰俯看枝頭上的花蕾,對著身旁的男人代聲談笑,精神看起來不差。察覺身後的動靜,和如蘭的男人一齊看過來,雙雙站直了身子,訝異地直視他和李明惠。

  「老師。」李明惠向前喚。程如蘭不解地眼神投來,審量李明惠,但盡有幾秒,但出現恍悟的表情,露出親切的笑意,顧然她高得李明惠,視線轉向後方的安曦,隨即一臉警戒,笑容勉強,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經驗,與師生情份,她舉起手,說了聲:「嗨!安曦,你也來了。」

  「老師。」他直勾勾盯著她,盯了約有半分鐘之久,她雖不自在,但沒有閃躲,倒是身邊的男人沈維良看出不對勁,對這個穿著制服、神情複雜難解的大男生興了困惑,隨口問道:「你們特地來的?請假了嗎?」「是啊,請了半天,今天早上課不多,都是複習考試範圍。」李明刊趕緊答。

  安曦移開目光,寒意直趕四肢,不必再費力搜尋,那雙妙目已失卻了原有的溫柔和關注,眼睛騙不了人,他一直確信這一點,這次他看向沈維浪,從頭到腳地打量,一絲不放過。他漸漸明瞭,這個外形挺逸的男人如何能迷惑女人,連男人也不得不對他折服吧!宋伊人不過是其中用情最深的一個。然而沈維良選擇了美麗能幹的程如蘭,他並未對純良執著的宋伊人動心,安曦無從理解其中的曲折,只是打從心底確信,沈維良沒有處理好三個人的

  關係,才讓一廂情願的宋伊人肝腸寸斷,猝死於意外,他不是直接的劊子手,卻是推波助瀾的始作俑者。

  「說到這裡,明惠,班上復飛考進行到哪裡了?可以請你明天抒發經一科的進度表交給我嗎?」程如蘭認真地問。這個要求當場令李明惠愕然。程如蘭是班導,複習考的進程應該瞭若指掌,為何反倒向她詢問?但程如蘭不是第一次行止異常,李明惠一向是個懂事的好學生老師左右手,她識趣地應和:「可以啊!我明天一早就交給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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