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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夏蕗    


  瞼上紅霞飄過,她直覺地抽回於站起身,別過頭迴避了他的視線。

  「不用了。」

  承先只當她還在生氣,也不相強。

  「現在沒事了吧?」李歡兒道。

  「我沒事,你呢?」承先反問她,言下之意,顯然也希望她別再和他嘔氣了,煩心的事情已經夠多,要是連這唯一能讓他笑的人都給他臉色看的話,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李歡兒雖不想和他計較,卻是有條件的。

  「除非你讓我睡回之前的房間。」

  承先突地沉吟不語,李歡兒忍不住急道:「你不說話是代表什麼意思?答應?

  不答應?」

  「假如我不答應呢?」

  李歡兒一愣。

  「你方纔那麼生氣,是因為你覺得自個兒比侍妾還不如是吧?」承先睨著她,狀若無心地道:「那麼假如我收回把你當成湯夫人那句話,真讓你當我的侍妾,那又如何?」

  「我不要。」

  李歡兒想都不想的就拒絕,這會兒愣住的人換成了承先。

  「為什麼不?」

  李歡兒冷嗤一聲。「我又不是從良的窯姐,沒得選了才當別人的小妾,我不想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不想跟別人分享同一個丈夫,我沒念什麼書,沒什麼知識、也不賢慧,我只知道我娘生前曾經對我說,嫁人莫作小、作小愁到老。」

  「你娘真這麼說?」承先苦笑了笑。「看來你娘親很有先見之明啊……」

  想起自己的母親,雖然是個妃子,但認真說起來不也是妾嗎?印象中,母親生前的確很少笑,每日就盼著父皇臨幸自己的宮殿,父皇沒來的時候居多,她就整日愁坐鏡前,深恐容顏老去,不再受到君王的寵愛。

  好不容易生了他一個兒子,又為了擔心他陷入宮闈傾軋的鬥爭中而愁白了頭髮,四十幾歲就辭世仙去……這一段成長記憶,一直以來都是他心中十分晦澀的傷痛,而今再想起卻是因為李歡兒,不免讓他感觸良多。

  李歡兒不知自己又觸動了他什麼心事,不過看他表情凝重,她直覺想到的就是……趕快轉移話題。

  「總之,我娘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答不答應讓我睡回之前的房間?」

  承先聞言,回過神來,看著李歡兒滿臉希盼之色,不知怎地,就是不想讓她如願。

  他勾起了一邊的嘴角,微笑說道:「雖然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不過我好歹算是你的主子,我想把你安置在身邊,有什麼不妥的?」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李歡兒在心底啐了一句。

  承先指著窗邊的暖榻說道:「雖是同房,但無須共枕,從今兒起你就睡在寢間外的暖榻上,方便我使喚,明白了沒有?」

  「你這麼堅持是為什麼?」李歡兒惱道:「難不成你是……怕我逃走?」

  承先答得也順。「當然,我可是花了五百兩哪!」

  「五百兩五百兩五百兩,老是把五百兩掛在嘴上你不知道很討人厭嗎?我看你也不是出不起五百兩的人,何必這麼小心眼?」

  「你說對了,我就偏偏這般小器兼小心眼。」

  承先聳聳肩,一副隨她怎麼說都無所謂的模樣,李歡兒只能生氣地猛翻白眼,就在這個時候,德子忽然敲門進來,手上拿著封信。

  「主子,官府那邊送拜帖過來了。」

  承先聞言,眼睛忽地—亮。「看來他們終於得到消息了,把信拿來讓我瞧瞧。」

  德子將信奉上,承先快速地拆開信,一旁的李歡兒也有些好奇,想著承先究竟是怎樣的大人物,竟還勞動官府送請柬過來?!

  她忍不住從後面探頭探腦的想看個端倪,承先注意到她的動作,索性將信紙湊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嘲諷了一句。「你來念?」

  這分明是故意踩人痛腳!他明明就曉得她識字不多!

  李歡兒氣窘得鼓起腮幫子,逕自走到一邊去假裝收拾東西。

  承先見狀無聲一笑,視線轉回信上,讀了一會兒後抬起頭來。「來的只有這張紙?」

  德子連忙答道:「還有書吏,就在外頭候著。」

  「是嗎?」承先只手撫了撫下巴,若有所思的神情顯得有些嚴肅,但不多時便有了主意。

  「我去會會他。」說罷,他便要出門,不過才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對著李歡兒道:「乖乖的待在這兒,明白沒有?」

  李歡兒還惱著他方纔的奚落,哼也不哼一聲,承先也不再多說,逕自關上房門,向外頭走去。

  「德子。」

  「小的在。」

  「把歡兒姑娘好生照應著,明白沒有?」承先指了指房門內,邊向德子使了個眼色。

  聰明精乖如德子,怎會不曉得主子的意思?李歡兒是個倔強的姑娘,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主子是怕她氣過頭,什麼都不管,真給跑了啊!

  看王爺如此重視李歡兒的去留,德子也約略猜出主子顯然已對這姑娘產生了特別的情分,連忙應和:「主子您放一千一百個心出門去吧,德子必定將歡兒姑娘給看得牢牢的,等您回來,包準連一根毫毛都不掉。」

  承先聞言,瞪了他一眼,笑罵了句。「多嘴貧舌的傢伙。」

  第四章

  縣府外。

  承先跟著書吏來到府衙大門,那書吏顯然沒見過什麼世面,想到眼前這位爺兒可是不同於一般京官的天皇貴胄,緊張得頻頻拭汗。

  「王、王爺……」書吏結結巴巴地道:「請恕小的冒昧,我、我家大人纏臥病榻已有多日,未能遠迎,還請王爺多多見諒……還是請王爺先回驛館休息,待我家大人病癒了再前往求見……」

  「一路上從剛剛到現在,不是至少已經告訴你十次沒關係嗎?」承先泰然自若地笑道:「既然你家大人不便出門,本王多走兩步路也不會死,就讓本王前來探望,這又有何不可?」

  「王爺……」那書吏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

  承先見狀,問道:「早先本王便聽說,你們知縣大人對風水吉凶之道非常講究,連下床穿鞋都要擲菱問卜,莫非他算過今日不宜與本王相見,這才藉病推托?」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王爺這麼說豈不折煞人了……」

  「那還不快去請你家大人出來!」承先眉梢展揚,假意怒喝一聲。那書吏一嚇,再不敢耽擱,連忙將承先延請入內,夾著尾巴找人去了。

  過沒多久,穿門口便出現了一個身著青色官服的中年官員。

  只見他身材瘦削、蓄著鐵灰長鬚,雖然膚色有些灰暗,卻絕不至於到病懨懨的程度,承先頃刻之間便已然判定,這吳知縣肯定是心中有鬼,裝病來著。

  「想必你就是吳知縣吧?真是好大的臉面啊!」承先笑道,倒也不說客套話,逕自入座。

  「王爺,哎呀,真是王爺,屬下罪該萬死,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居然讓王爺先行來訪,請受屬下一拜!」吳知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不知道睿親王數日前就已來到雍宛,等到知道的時候又怕被奚落,是以才想裝病推諉,不料睿親王反倒直接前來,這下應變不及,只得先跪再說,咚咚咚地磕了好幾個響頭。反正磕頭這一招是萬法皆靈,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請罪就是了。

  「哪的話,是本王不會挑時間呢!竟挑上吳大人生病的時候來訪。」

  「王爺這麼說,屬下更不知該往哪兒鑽了,如果更早一些知道王爺駕臨,屬下一定盡早在城外為您接風洗塵啊……」吳知縣一邊滔滔不絕地說,一邊急著吩咐旁人:「來人啊!還杵著做什麼?快為王爺奉茶啊!」

  「是我不讓消息走漏的,和你無關。」承先垂著眼,皮笑肉不笑。「你倒該感謝本王才是,若不是本王如此低調行事,又怎空得出時間來讓你養病?」

  那吳知縣聞言,咚咚咚地又磕了好幾個響頭。「請王爺饒了屬下的不敬之罪,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行了行了,本王同你開玩笑呢,起來吧。」承先沒意思和他嚼舌,抬抬手示意吳知縣起身,吳知縣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謝王爺。」

  吳知縣起身之後,拍拍下擺,又整了整前襟,這才恭恭敬敬地站到承先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此行前來敝縣,想必是為了勘查民情,這一路奔波不休,肯定也十分勞累了,且讓屬下有個為王爺盡盡心的機會,讓屬下為王爺安排場洗塵晚宴。」

  這種事他倒是不用人提醒啊!承先暗暗地想,說道:「接風洗塵大可不必,本王此趟是來為聖上辦差,沒有玩樂的心思,倒是想跟吳大人請教幾個問題,不知吳大人的貴體,堪不堪得住與本王聊上一聊啊?」

  「堪得住、堪得住!王爺都不辭辛勞,屬下這等小病小痛算得了什麼?只是王爺,您遠道而來,要是不讓屬下盡點心,屬下寢食難安啊!」

  「寢食難安……」複述最後四個字,承先食指在杯緣上繞啊繞的,笑道:「這麼說,給你請頓飯還算得上是為國家盡忠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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