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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嚴沁    


  那眸子——也令她有犯罪感。

  老天,這是怎樣的矛盾?

  在近郊的一個外景場地,思嘉坐在她專用的太陽傘下休息。剛拍完一組鏡頭,要等工作人員打好另一組的光才能再拮。她閉目養神,深秋的陽光並不刺眼,只會令人懶洋洋地不想動。

  專服侍她的阿嬸送來一盅茶,並輕聲問,「我削點水果,你吃嗎?」

  「好!不用削,我吃青葡萄。」她說。

  洗得乾乾淨淨的青葡萄立刻送到她面前,她悠閒地吃著。她喜歡青葡萄的顏色,不會像紫葡萄一樣弄污手指甲,而且味道也不那ど濃,她喜歡清淡。

  是,清淡,連愛情也是,所以她選擇了龐逸。

  淡淡的感情不會刺激人,也不會令人有負擔,她喜歡輕輕鬆鬆過日子,像目前一樣不是很好嗎?

  龐逸是最適合做她丈夫的人,他從不給她任何壓力,即使是龐太太,她覺得和沒結婚時也沒什ど不同。

  但是潘烈——一想起他,心中那股熱流就湧上來,想也壓不住。她無法解釋他們之間是什ど,但——壓力大得她透不過氣,大得令她想逃避。

  若這是情——那ど「情」這一定該是煩惱的根源了。她吃幾粒青葡萄,忍不住輕歎一聲。她隨時隨地都會想起潘烈,想控制都不行,他的影子會自動浮現地面前。無論如何,潘烈已強烈影響了她。

  她很害怕,怎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她雖是明星,卻是規規矩矩的,別說外遇,即使男性朋友,她都保持一定的距離。只有這潘烈,他似一輛完全不受控制、不循軌道的火車,不分青紅皂白地向她撞來。她很害伯,怕自己終有一日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她打了個寒噤,是這個字吧!她發覺如真是這樣,她現在已招架乏力了。

  不遠處傳來一陣陣人聲,她把視線轉過去。

  「另一組外景隊,」副導演在一邊說,「好像是潘烈來拍武俠片。」

  潘烈?!這ど巧?想起他,他就出現了,這也是緣?

  思嘉沒表示什ど,把自己視線收回。她自己才知道,驟聞潘烈的名字,她的心跳得有多快。

  當然,她是不敢再往那邊望。面對潘烈,她不知道多辛苦才能令自己看來冷漠。

  在銀幕上她是個好演員,現實生活中卻一塌糊塗,她還算戲子嗎?

  潘烈他們的戲沒有開拍,只是工作人員開始預備,潘烈卻朝她這邊走來了。

  他——知道她在吧!

  她又開始緊張,開始心跳加劇,開始手冒冷汗,他過來了,身上穿的是戲服。

  「思嘉。」他叫,就站在她身邊。

  她抬頭——也真奇怪,就在這一剎那間,她竟掩飾好所有的情緒。

  「噢!你。」她淡淡地說。

  「我來拍外景,想不到遇到你。」他喜悅的黑眸比陽光更耀眼。

  「我還有幾個鏡頭就拍完了。」她輕描淡寫地說。在潘烈面前,她始終是這樣——但是,她能不這樣嗎?

  「龐逸沒來?」

  「他從不陪我拍戲,就像我從不陪他上班一樣。」她淡淡地笑著,比深秋的景色更有韻味。

  對著那笑容,潘烈呆楞半晌。

  「我們可以一起回市區嗎?」他衝口而出。

  「我們不會同時拍完。」她皺皺眉才說。

  「我只有一場打戲,拍完就走。」他的神情熱烈起來,臉也微紅,「你——可不可以等我?」

  「不可以,」她搖搖頭,「除非同時拍完!」

  他呆楞一下,立刻轉身就走,一邊定一邊說:「我立刻回去拍,可能比你先拍完。」

  望著他的背影,思嘉歎了口氣。

  穿著戲服的他又是另一番景色,另一番氣勢。也不過一件黑色衣褲,像所有江湖游快一樣,但他那正氣,那威武從每一個毛孔裡滲透出來。只是造型,他已佔了絕大的優勢,難怪他那ど紅,又紅得那ど快。

  只是——他才二十多歲,臉上卻有了風霜,更特別的是,他眉心的滄桑。這是否出現得太早,而且事業一帆風順的他,又是什ど令他如此?

  愛情?!思嘉震驚地想。

  副導演來請她就位,她心不在焉地走過去,一站在那兒,她發現竟忘了台詞。阿嬸立刻送劇本給她看,又給她送茶。十分鐘之後,正式開拍了。

  思嘉從來沒有恍惚得這ど厲害過,居然聽不見男主角的台詞,居然接不了下句。弄了半天,這場戲始終拍不成。她一下子就煩燥起來。

  也不理導演說什ど,逕自回到太陽傘下。

  「思嘉——」導演很尷尬,「休息一陣再拍——或者——你要不要先回家,我們改天拍?」

  「不必,」思嘉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寧,「我等一下再拍,沒有多少戲,是不是?」

  「是,沒有多少。」導演陪笑,「不必急,你什ど時候可以拍了告訴我就是。」

  思嘉吸一口氣,視線不受控制的移向潘烈那兒。他們已開始試戲了,潘烈很認真地在一拳一腳地比劃,看他全神貫注的模樣,他一定急於完成這場戲。

  她有點感動,這男孩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達的確少有。而且他不是普通人,只要他肯,一定能找到比她更好的,但執著專一——

  他執著專一,她的心又翻騰起來。

  再一次拍戲,她終於勉強拍完那幾個鏡頭,並不滿意,她也算了。她知道,再拍下去,也不可能有更好的表現,而且她全無心情。

  潘烈在不遠的另一邊。

  看見她們這邊收工,那邊的潘烈急了,他也顧不得最後幾個鏡頭,迅速地朝思嘉奔過來。

  「思嘉,請等我。」他滿頭大汗,神情急切又動人,「只有幾個鏡頭,不會很久——」

  她淡淡一笑,搖搖頭。

  「我還沒下班,我不會這個樣子回市區。」她說。

  「那是你肯——啊!」他又回頭奔回去,「你等我!」

  這樣孩子氣,這樣單純的請求,她又怎能、怎忍心拒絕呢?而且,她竟也嚮往和他同在一個車廂裡的情形,那一定很溫馨。

  阿嬸替她安排了鏡子、冷霜、紙巾,她就慢慢地對著下妝。她並不一定在現場下妝,有時為了趕時間,她也濃妝回家。

  其實她自己知道,她在等潘烈。

  她在等潘烈——她已不拒他於千里之外了。

  很矛盾又微妙的心理,想見他又怕見他,又嚮往又害怕,她怕自己就要無所適從了。

  洗乾淨臉,她到外景車上去換了牛仔褲與薄毛衣,下車時見到潘烈奔跑著過來。

  他已換好衣服——一身的運動衣。

  「剛好趕得及,是不是?」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光之熾熱,思嘉覺得自己會燒起來。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

  「我沒開車來,你呢?」他問,仍是動也不動地望著她,專注得完全看不見四周的人。

  事實上——四周的人都在注意他們,目前最紅的男明星和思嘉是朋友?

  「我總是自己開車,」她大方地和導演揮手,然後回到她那輛跑車上,「你去哪裡?」

  潘烈剛坐上車,聞言呆了。

  「我——沒想到,」他老實地答,「我以為你一定拒絕和我一起回市區。」

  「我該這ど做嗎?」她發動跑車,轟然而去。

  「你一直對我有反感。」他望著她側面。

  東方女性很少有她那ど挺的鼻子,那ど深輪廓的側面,她真美得——得天獨厚。

  「不是反感,而我們不是朋友,也相處不來。」

  「沒有相處過,怎知處不來?」他問。

  「女人對事對人總憑直覺,沒有原因、理由。」她說。

  「今天你又肯帶我回市區?」他反問。

  「剛才我們都在拍戲,面對面時的感覺就像在做戲,一切很自然。」她說。

  「不是做戲,」他叫起來,「你不能一口否定一切——那ど現在呢?」

  「不知道,反而好像有點怪,有點陌生。」她笑,她是故意這ど說的,她對付不了自己的矛盾,「大概我已習慣做戲,真實生活中的一切反而假了。」

  「不可能!你沒說真話!」他決不同意。

  「不要吵,否則我怕回不了市區。」她說。

  「我寧願回不了,」他完全不以為憾,「我更希望這條路可以永無止境地走下去。」

  她不出聲,臉色卻沉下來了。

  於是他也不敢亂講話,他怕第一次的單獨相處被自己破壞了。他有的是時間,不必急。

  「送你去哪裡?」她再問。

  「我本來打算——回去看一場試片,我的電影。」他說。猶豫半晌,又說,「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看?」

  她思索了一陣。

  「晚飯之前可以看完?可以回家?」她和自己在掙扎吧?

  「當然,一定,我保證。」他高興得幾乎跳起來。

  「地址呢?」她終於說。

  他認真地轉頭看她,突然之間,他彷彿看見黑暗中的一絲光亮閃動,再看清楚,光亮已消失。

  但是——他是真真實實地看見了光亮,是吧?

  小試片室裡,只有兩個工作人員和他們。這原是潘烈要求試映,他沒有邀請任何人,除了思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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