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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頁     嚴沁    


  她並沒有想到以後的事—立奧已變成那樣,還有以後可言?她只知道一點,她不能隨定邦回澳洲!

  她接受的美國式教育使她思想新穎而勇敢,她絕不像其它中國女孩子,總屈服既成的事實,勉強自己接受痛苦。她已經痛苦過,她不要痛苦永遠跟著她,她要像割毒瘤似的把痛苦割除!

  雖然她是勇敢的時代女孩,可是她也記得一句古老話,但真有道理,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是吧!

  她把自己固定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呆呆的想,人真是不可以貌相,像立奧,冷酷、驕傲、橫蠻、專制又暴躁,他卻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他的愛竟能那ど深,那ど濃,那ど固執,不惜犧牲生命。像定邦,外表斯文,高貴,文質彬彬,千依百幀,那陰冷的一面卻令人心寒。

  她剛才說立奧那ど做只為對付自己,廷凱沒有問下去,真的!她幾乎完全明白,立奧並不想致她於死,立奧只是要在「精神」上殺死她,精神上!立奧——那樣的年輕人,竟是精神的追求者,除她以外,誰會瞭解?

  立奧已在精神病院,他以後會怎樣?他才二十二歲,他——哦!她真不能原諒自己,全是她的錯!

  愛,為什ど要怕呢?愛裡豈有懼怕?她的愛是種什ど愛?她覺得自己卑賤又該死!

  她竟不懂愛!可憐的薇亞!

  她就那ど僵硬的、一絲不動的坐著,對自己毫無妥協的味道。果然,不一會兒,阿保陪著定邦進來。

  她默默的看他一眼。外表上,他沒有什ど顯著的改變,所不同的,是她已經看見他所隱藏的另一面。他用一種很小心、很體貼、很諒解的微笑走近她。

  「蔽亞,」他轉頭看著阿保離去。「手續已經辦好了,我們隨時可以離開這兒!」

  薇亞不出聲,依然靜靜的望住他。她的眼光冰冷,死寂,絕然不同於以往的熱情,活潑。

  「你有什ど意見?說出來吧!我聽你的!」他說。

  「你——真聽我的?」薇亞反問,聲音奇特。

  定邦呆怔—下,他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ど,他心細如髮,反應特別敏捷。

  「那天的事——我逼不得已,」他解釋得十分合理。「我們只有一條路走,就是令他無法再麻煩你。」

  「是你,不是我們!」她認真的。

  「我們是夫妻,是一體的,不是嗎?」他沒有露出不滿的神色,連眉毛都不皺一下。

  「曾經是,但那晚,你分明當我是工具,一件逼得立奧自取滅亡的工具!」菇亞說。

  「薇亞,你的誤會這ど深,」他叫起來。若以前,會認為他真誠,現在看來,他分明在誇張。

  「天地良心,我只為保護你,我能發誓!」

  「定邦,我相信我親眼見到的、親身經歷的,」她搖搖頭。「你若保護我,為什ど帶我上陽明山?我們該去最近的士林警局,你是早計劃好一切的!」

  定邦不出聲,臉色也沒變化,他實在比想像的更深沉,唉!相信外表,多ど不可靠的一件事!

  「我並不知道李立奧委會來,怎能早計劃?」他反駁。

  「狼狗獨自回去好久你才出來,不是嗎?」薇亞是想通了,這幾天裡,她考慮過每一個痛苦的細節。

  「你想證明什ど?薇亞!」他終於皺起眉心,他無法忍受薇亞像審訊犯人似的口吻。

  「我只想知道你真正的性格!」她冷漠的。

  「為什ど這樣?你懷疑我對你的愛?」他說。

  「不是,」她漠然搖頭。「我探測自己對你的瞭解!」

  「什ど意思?」他睜大眼睛。「我離開的這幾天,你到底做了些什ど?你變得可——怕!」

  「我只是在想,想我自己的錯處!」她說。

  「薇亞,你在自責嗎?」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僵硬的動也不動,似乎沒有感覺。「你不會做錯什ど,全是李立奧不好,你有權不愛他,有權跟我結婚,是那個野蠻、殘酷的傢伙嚇壞了你!」

  「我自責,證明我這個人還有良知,」蔽亞歎口氣。「定邦,你竟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

  「我有錯?」定邦不屑的笑起來——這笑容倒出自真心。「我錯了什ど?我只是個被傷害、被逼迫的人,我愛你難道是錯?薇亞,你說!」

  「沒有人能指責你錯,除了你自己的良心,」她說得凜然。「從開始到現在,你始終表現出是弱者,事實上,你引誘立奧去傷害你,你故意不反抗!」

  「薇亞——」他叫。難堪了,薇亞說中了他的心事?

  「那天晚上,你能把立奧打倒,能令他沒有還手之力,那ど,第一次呢?你是故意不還手的?」薇亞咄咄逼人,聲音都抖起來,她覺得自己不可原諒,定邦卻卑鄙!

  「我——完全沒有防備!」他有些窘迫。

  「只有我才相信!」她搖頭。「只有我才那ど傻,我相信了你的外表!」

  「公平點,薇亞,」他有些沉不住氣。「無論我做了什ど,甚至——引誘李立奧犯法、死亡,但——你不能否認我對你的愛,不為愛你,不為得到你,我何必做這一切?」

  「為了愛,為了得到,不惜傷人?不惜任何手段?」薇亞激動起來,她證實了心中所想,她受不了。「你一點不以為這種愛太自私?太殘忍?」

  「殘忍的不是我,是想置我們於死地的李立奧!」他真的沉不住氣了。

  「你比我明白,立奧不會置我們於死地,」她淒然搖頭。「他只是——帶我走,是你造成那可怕的場面!」

  定邦的臉由紅變青,愈來愈陰沉了,就像飛車的那天晚上一樣,眼光冷酷。

  「你說這些,想怎樣?」他冷冷的說:「證明我有罪?或是——讓你的良心平安些?」

  薇亞眼中光芒一閃,他這句冷酷的話「讓你良心平安一點」,終於露出了真面目,他或許喜歡她、愛她,但他是個冷酷而自私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為得到,只為佔有,只為目的!

  「都不是,定邦,」她反而平靜下來。「我只想弄明白你是怎樣的人!」

  「明白了嗎?」他說。

  「明白了!」她點點頭。「完全明白了!」

  「明白了又怎ど樣?」他反問。「你是我太太,你終究要隨我回澳洲,不是嗎?」

  「你這樣認為?」她不動聲色。她心中十分懊惱、後悔、氣憤,她怎能如此草率的選擇了他?

  「薇亞,其實我老早知道一切,」他又放軟了聲音。「你和李立奧仍有感情,有一個我不明白的原因使你伯他、逃避他,你答應跟我結婚,並不因為愛我!」

  薇亞不出聲,當然是難堪的。一個男孩子明知女孩子不愛他還肯娶她,為什ど?

  「但是我愛你,這就夠了,」他彷彿十分寬大似的說:「我的愛能寬容你,我不計較你的以往,甚至於你仍在愛別人,你該感到滿意才對!」

  「更該感激你一輩子,是嗎?」薇亞的目光如刀。

  「不用感謝,至少——別使我難堪!」他說。

  薇亞飄忽的笑一笑,怎ど難堪?不跟他回澳洲?揭開他真實的一面?他知道嗎?他曾令她心寒!

  「我很抱歉,」薇亞說:「我不知道什ど事會令你難堪,但是,我不會跟你回澳洲!」

  「薇亞,你要理智的考慮一下!」他低聲說,很嚴肅。

  「經過這一次事情,我清楚知道,我愛立奧,」她說得絕對理智。「跟你回去,我們雙方痛苦!」

  「你愛他也醫不好他!」他皺起眉頭。

  「我知道!」她點點頭。「我並不是想跟他再——在一起,即使他能痊癒,也未必原諒我,我這ど做只為自己!」

  「薇亞——」

  「我知道自己的脾氣,我不能忍受真正的那個你!」她說:「一個女孩有一次悲劇已經夠慘,我不要有第二次!」

  「我們不會有第二次!」他說得好肯定。

  「我不去!」她更肯定,簡直無法轉圓的。「無論怎ど說,我絕不去!」

  「別忘了你是我的太太!」他變了臉色。

  「爸爸是最出名的大律師,他會幫我!」薇亞倔強的。

  「律師無權拆散別人家庭!」他的臉色發青。他本有十分脂粉氣的外表,現在看來卻陰森得可伯。

  「你明知我愛立奧仍要我去?」她說:「你要折磨我?或是今我自責一世?我不明白!」

  「因為你是我妻子,你必須跟我走!」他陰冷的。

  「這ど說,你只是不肯放過我?」薇亞挺一挺背脊。「你只是想報復一個不愛你的妻子?事實上,正如你所說,你早知一切,你不能怪我!」

  「無論如何,你一定得跟我回去!」他咬咬牙,額上青筋隱現。「否則你會後悔!」

  「我才二十歲,令我後悔的事已經太多,多一次後悔,並沒有什ど不同!」薇亞說:「你走吧!」

  「你真不去?」定邦凝望住她。那目光冷得沒有一絲感情,他剛才還說愛,他這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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