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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嚴沁    


  「我一心不能二用。」思曼淡淡的。「我划船。」

  「讓我來試試,看這?久,相信我也會了。」思奕不由分說的搶過思曼的槳。

  「小心弄翻了船。」思曼警告。

  「怕什??頂多變落湯雞。」思奕說。

  划船並非難事,思奕果然一學就會,立刻洋洋自得了。

  「思朗,過來,讓我教你。」他叫。

  「真的?好。」思朗想也不想的站起來。

  子樵猶豫一下。把小艇靠近一點。

  思曼一直保持淡漠,若無其事的樣子。思朗要和她換船,她落落大方的跨過子樵那邊。

  「一個鐘頭之後木碼頭見。」思奕叫。

  不一會兒,他們已遠去了。

  子樵無意識的搖漿,思曼也不作聲,只有搖櫓和水聲伴著他們。好像在比賽耐力似的。

  剛才初見面時,思曼第一眼就看見他的鬍子下難掩的憔悴。思奕說的是真話吧?他心事重重。

  「很——對不起。」這是子樵的第一句話。而且明顯的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擠出來的。

  思曼歪一歪頭,她不明白。

  「你並沒有得罪我。」她說。

  「是——哎——我的意思是——我情緒不好,令你很悶。」他漲紅了臉。」

  「不悶。我並非多話的人。」她搖搖頭。

  又沉默一陣,他忽然說:

  「你上下班沒有一定的時候?」

  她呆愕一下——立刻想起思朗說他躲在車上,偷偷的在對面大廈的轉角處望她家大廈的事。

  「看工作的份量而定。」她吸一口氣。

  「你沒有理由替公司額外服務。」

  「我們香港人的想法和你們不一樣。」她笑一笑。「在外國一到下班時間,大家扔下工作就走,哪怕一件事只做了一半。在香港,我們做完分內工作,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是自己做。這是習慣問題。」

  「傅堯不再送你回家。」他說。

  「是。」她只簡單的答。

  「你的社交圈子太窄了。」

  「我?」她很驚異。

  「為什?把自己困得那?死?」他又說。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她笑起來。

  「也許我不該說,只是——你應該走出家庭,走出公司看看世界。」他說。

  「像你一樣?」她還是笑。

  「不,千萬別像我,」他嚴肅的搖頭。「像我——就是進死胡同,再難走出來。」

  「你的話越說越玄。」

  「不,我說的全是真話。」他有點激動。「請相信我,我完全好意。」

  「為什?這好意不用在自己身上?」她望著他。「你的生活圈子也狹窄,你也知道是自閉,為什?不走出來?」

  「我——我——」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各人安排自己的生活,這是基本權力。」她微笑。

  「思曼,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是好意。」她說。

  他又再沉默,好像沒有話可再說。

  「子樵,最近你看來有心事,很不快樂。」她說。溫柔而關懷。

  「我——」他彷彿眼眶紅了,他已低頭,看不清楚。

  「你不再來我們家了,連朋友也拒絕?」她又說。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他連忙否認。「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驕傲,也自我,不願把心事說出來,」她說:「你可以告訴思奕,他是你忠心的朋友。」

  「兄弟。」

  「但最近也疏遠了許多。」她說。

  「你不懂,我……」他抬起頭,眼光激烈。只是一剎那,又再度垂下。

  「我決不探測你的事,」她微笑。「或者你也可以把我當兄妹看待?」

  「不,和你不是兄妹,永不……」他臉紅到脖子。

  「我們都希望你快樂,即使不能,也希望你像剛來香港時的平靜,冷漠,堅硬如花崗岩。」

  他震驚的抬頭望著她,連掩飾都放棄了。因為他知道,她是瞭解他的,在她面前,他無所遁形。

  「你……你……」

  「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相處,心平氣和的,」她說:「事實上,也沒有發生任何事。」

  「你沒有說真話,思曼,你知道的——你心裡明白。」他叫。

  她眼光柔如水,平如鏡,定定的停在他臉上。

  「有些事是無法肯定的,對不對?」她反問。

  他移開視線,在她的眼波裡,彷彿越沉越深,越來越不可自拔。

  「不——」他狂叫一聲,用雙手掩著臉。「不該是這樣,絕對不該是這樣,老天——」

  她沉默下來,完全沒有打擾他的意思。

  好久,好久,直到他完全平靜下來。

  「我們回去了,好嗎?」她輕聲問。

  他點點頭,臉兒還是放在雙手之中。他——不敢再面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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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令人意料之外的消息:子樵要求調返總公司,而且已獲得批准。

  「真沒想到,才來半年就回去,」晚餐桌上思奕說:「我跟他那?接近,居然也不很瞭解他。」

  「我看哪!他在哪家公司都做不長。陰陽怪氣的,哪個老闆能夠容忍他?」思朗說。最近她真乖,每天下班就回家,真在修身養性了。

  「錯了,我們大老闆極喜歡他,說他是難得的人才,正設法挽留他。」思奕說。

  「留得住嗎?」母親問。她也關心。

  「很難,我看他去意已決,」思奕看思曼一眼。「沒有人猜得到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何必猜呢?」思朗也看思曼。「和我們又沒有關係,他要走就走好了!」

  「說得這?輕鬆,他不是我們家的朋友?」父親也插口。

  「看來他並不當我們是。」思朗冷冷的笑。「這些日子來,他一次也沒來我們家。」

  「人家心中有事煩,哪還有興致?」母親說:「思奕,問清楚他幾時走,請他來吃頓飯,當是餞行。」

  「我可以去問,但不擔保他一定來。」思奕聳聳肩。「他現在是面對我也無話可說。」

  「剛來時還好好的,什?事困擾了他?」母親問。「會不會是感情煩惱?」

  「不會,不會,此人根本不近女色。」思奕大叫。「公司裡的女職員說,子樵沒正眼看過她們。」

  「其實我覺得既是好朋友,我們不該任他這?回美國,」父親沉思著說:「萬一回去了想不通,誰開導他?」

  思曼第一次抬起頭來,亮亮的黑眸停在父親的臉上。

  「他從那邊來,自然有些熟朋友,閒人少替他擔心。」思朗不以為然。

  「你對他的成見太深,人家得罪了你嗎?」母親笑。

  「得罪倒沒有,我們是彼此之間不友善。」思朗笑。「他那傢伙太驕傲。」

  「人家眼裡你也不可一世呢!」思奕也笑。

  靜靜吃完飯的思曼這時放下筷子,溫柔的說:

  「大家慢用。」

  也不理會大家的眼光,迅速退回臥室。

  其實她內心翻滾得厲害。子樵為什?突然要走?和他每次對她的古怪神色、言語有關嗎?

  真的好想知道,然而他們不可能有見面的機會。

  子樵離開,她會有失去個朋友的感覺。

  心中有按捺不住的激動,就算找不著子樵,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她不想困在四堵牆裡。

  再次換好衣服,電話鈴響了。「思曼嗎?我是傅堯。」

  「啊——你,」她很高興,高興的是有了個藉口。「你有事嗎?」

  「想不想去兜兜風?或找個地方坐坐?」他問。

  「太晚了,改天吧!」她聲音是愉快的。「我已換好睡衣,就快上床。」

  「這?早?才八點鐘。」

  「我生活規律。」她笑。「我有興趣時會通知你,好嗎?」

  「我等著你的通知。」,他說:「早點休息。」

  掛斷後,她立刻走出臥室。

  「你要出去?」思朗詫異。

  「出去兜兜風,剛才傅堯打電話來,他的車就在樓下。」思曼神色自若。

  「看來傅堯這大悶人漸漸有希望了呢!」思奕有點酸意。「思曼,我開始懷疑你的品味。」

  思曼淡淡一笑,離家而去。

  傅堯當然不會在樓下,他也不是去兜風。她慢慢朝對面大廈走去,下意識的,她想找尋什?。

  轉彎處,她果然看見了子樵的車,看見了呆坐中的他。他的視線迎著她過去。「嗨!」她淡淡的招呼著,很自然大方。

  他不語,卻打開車門。

  他的意思是要她上車?她迎著他的視線半晌,才慢慢坐上去。還沒坐穩,車已箭般射出去。

  他歎一口氣——她清清楚楚聽他歎一口氣。彷彿心事已了。

  汽車朝淺水灣方向駛去,她也不問。既然上車了,就不必介意他帶她去哪兒。事先她並不知道他會在,只是碰碰運氣——她的運氣不錯。

  直到石澳她上次泛舟的地方,他才停下來。

  然而停下來車廂裡還是一片寂靜,誰都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好久,好久之後,思曼以為自己將會變成化石了,他才突然說:

  「我要回去了。」

  「我知道,思奕說的。」她說。心中突然又有翻翻滾滾的浪。他是在等她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沒有辦法不走。」他顯得痛苦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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