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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默嬋(沐辰)    


  瞧它眼睛都睜不開了。

  「那給妳。」水胤揚說著說著,手拉住自己的頭髮,想要把它們拉下來送給苻蓮樗,這一拉,也把它的神智拉醒了不少。

  「別!」苻蓮樗捉住它的手腕,阻止它做傻事。

  「啊……」水胤揚皺起眉頭,苻蓮樗的體溫很燙,讓它下意識的想閃避,才想掙開她的手,腕上的灼燙即自動散去。

  苻蓮樗收回手。「對不住,你還好吧?」

  她一時情急,忘了自己對它會造成傷害。

  「嗯。」水胤揚傻傻一笑,見苻蓮樗容顏上有些許疲態,「樗要不要睡了?」

  「我得留在這見看顧小寶呀!」先前說的,它顯然沒聽進去。

  「為什麼?」

  「因為他生病了。」側身回望床上的小寶,擰乾布巾再為他拭去額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水胤揚看著苻蓮樗清秀的側臉、溫柔的視線、輕盈的動作……眉頭跟著心頭高漲的不悅慢慢聚攏,它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它不喜歡蓮樗這樣看小寶、對小寶。

  「我也要生病。」也要蓮樗那樣對它。

  「好端端的說什麼傻話?」

  「我不傻,不要碰他。」它不喜歡苻蓮樗碰小寶的方式。

  「胤揚。」苻蓮樗微揚眉,斂起笑,對於它的無理取鬧,她有的是方法治它,但說是說,事實上她鮮少處罰它。

  「我幫妳。」水胤揚傾身伸手覆上小寶的額,動作之快,讓苻蓮樗措手不及。

  「水胤揚,不行。」會燙傷的!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水胤揚並沒有在小寶身上感受到自苻蓮樗身上傳來的灼熱感。

  「會痛嗎?」苻蓮樗憂心忡忡地問,不敢貿然碰水胤揚,怕自己在拉扯之間燙傷它。

  「不會。」小寶不會燙傷它,可苻蓮樗卻會。

  它不解地望著苻蓮樗,一邊把一雙手貼上小寶因發燒而泛紅的兩頰,仍是沒有感受到任何痛楚。「不會痛耶!」

  綻開笑容,水胤揚舉一反三的拉住苻蓮樗的手,下一刻,它如遭電亟地放開,直吐氣呼著自己的掌心。

  「好燙!」

  「來。」苻蓮樗提起它的衣袖,往盆裡浸去,「好些沒?」

  「嗯。」點點頭,水胤揚被弄混了,原先它以為只要是人類都會燙傷它,可現下為何小寶不會燙傷它,而蓮樗卻會?

  她的肌膚炙熱,只要它一碰,總會熱得暈頭,可它好喜歡蓮樗呀,它好想好想親近蓮樗,偏生……偏生……為何?為何蓮樗對它會造成傷害?而其他人卻不會?

  「先去睡好嗎?」苻蓮樗見水胤揚一個頭兩個大的樣子,倒不如先趕它去休息,不讓它有機會想個透徹。

  「嗯。」摸不著頭腦的起身,水胤揚回房去睡。

  苻蓮樗的笑容在它的身影離開自己視界時逸去,她掄起拳,不明所以且帶些悵然地盯著自己的手,那殘留在掌心的冰冷仍未教自己的體溫給融去,逐步地爬上她心頭,覆上一層寒霜。

  也許,她注定孤獨一輩子吧!她的生活裡好不容易多了個伴,可她卻連碰也碰不得,或許是她前世造了什麼孽,今生才……才會這樣吧……

  ***

  「啊!」一聲聲驚叫四起,人們只感受到一陣狂風吹過,臉上多了絲冰冷的感覺,卻不見有雨。

  「呼呼!」不痛,都不痛,沒有碰觸到苻蓮樗時的痛楚出現。

  「你怎麼了?」苻蓮樗聽見水胤揚呼氣的聲音,因而回頭瞅它。

  「沒事。」水胤揚跟在她後頭,氣息有些紊亂,卻十分冷靜的回答。

  剛剛它每見到一人,就努力地在他們身上摸了摸,卻怎麼也沒有預期中的痛楚出現,事實證明,僅有碰觸苻蓮樗會對它產生影響。它畏懼那些人類,卻不畏懼蓮樗,即使她僅僅碰觸便能傷它。

  「緊跟著我,別跟丟了。」苻蓮樗自那天知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類皆無法傷害水胤揚後,便不曾再碰觸過它,叮囑的話不減反增。

  「嗯。」重重點下頭,水胤揚緊跟著苻蓮樗,一雙驚奇的妖眸眨也不眨的看著這繁華的大街。

  曾經,它困在水裡,只能睜大眼努力地瞧著水的另一面,想看清遠處有些什麼東西。後來,它能離開水,試圖走出水的範圍,卻怎麼也走不出去。它也不強求,靜靜地等待著自己能離開水的一天。

  等到那天終於來到,它能走動,能離開水,它卻深深愛上了水,只愛同水在一起,自然也離不開水。直至那天它在水中玩樂,被人類擒住,被苻蓮樗所救,它才真正見識到這個在它還被封在水裡時曾經亟想一探究竟的世界。

  「苻大夫啊,今兒個妳帶了什麼藥來呢?」拐了個彎,進到一家懸有「藥堂」匾額的藥鋪,裡頭的夥計一見她,即笑開了臉問。

  後頭的水胤揚一見,有些不開心,這個人類為什麼一見到蓮樗就笑呢?

  「你瞧瞧便是。」苻蓮樗將背上的藥袋放下給夥計清點。

  打從同樣身為醫者的父親去世後,為維持家計,她不得不在行醫之餘,也採些不常見的藥材販予所需的藥鋪,有些藥鋪衝著與父親的交情多少會買,但大多數的藥鋪仍以他們與藥材商打有契約而拒絕她。

  一名孤女,身懷醫術,也會因自身性別問題而無法立業,即便她有心想證明自己有不輸給父親的醫術。

  「蓮樗,妳來啦!」

  「林伯伯,」苻蓮樗一福。「多日不見,您身子依舊硬朗。」

  「妳這孩子則是愈發的漂亮,可有媒人上門提親?」林福招她一同坐下,笑望著這好友的女兒。

  「我年紀也大了,怎可能會有人要個老女人呢?」為了久病不愈的父親,她延遲了嫁人的時機,卻也不後悔,反而慶幸自己毋需同其他女子一般。「況且……林伯伯忘了我也未曾纏足啊!」

  世人皆道纏足好,嫁得好夫家,嫁入豪宅第,享得一切福報,唯有失恃之女享不了。自幼喪母的自己在父親的扶養之下,未曾纏足。

  然而,苻蓮樗沒有一天遺憾過。

  「這……倒是。」林福低頭瞄了眼她的大腳,摸摸鼻子,這倒是個大問題。「如果當初苻兄在妳娘死之時便帶妳下山,也不會礙了妳的婚姻大事。」

  難得這孩子品行端正、容貌清妍,若非失恃,自小又居於山林沒纏足,怎會獨身至今?八歲之前的苻蓮樗與父親一道居於城外的山林,直至父親覺得該讓她上學堂,才帶她下山定居,此時早已過了她能纏足的年紀。

  「蓮樗,蓮樗。」水胤揚拉拉她的袖角,讓自己的存在被重視。

  林福上下打量著水胤揚,此人器宇軒昂,即使身穿陋衣,也掩不住非池中物的大器。

  莫非……是蓮樗的……

  「怎了?」苻蓮樗要它蹲下與自己平視。

  「肚子餓。」水胤揚此話一出,讓林福絕倒。

  苻蓮樗習以為常的勾起唇角,自袖袋裡拿出個餅。「來,到旁邊去吃,乖。」

  「嗯。」拿了餅,水胤揚乖乖地找了個位置坐下吃。

  「蓮樗,那位是……」林福好奇萬分的盯著水胤揚瞧,一時之間斷定不了它是正常抑或不正常?

  「一位病人。」苻蓮樗抬出事先想好的說辭,原本她只想帶水胤揚出來走走,畢竟在家裡待太久,是人都會覺得無趣。

  但她孤身一名女子,帶著名男子,定會惹來閒語,為杜絕這些耳語,只好委屈水胤揚了。

  「得了什麼病?」林福見他不過是行為舉止怪異了些。

  苻蓮樗笑笑地指指腦袋的地方,林福恍然大悟,爾後擺出一副「他知道、他明白」的表情。

  苻蓮樗淡笑不語,帶點慈愛地看著水胤揚,收回視線,「林伯伯,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也好,來,這是這次的藥材費。」林福自櫃檯後面取出些銀兩給苻蓮樗。

  「多謝。」苻蓮樗收好銀兩,喚來水胤揚,兩人相偕離開。

  未久,與苻蓮樗熟識之人皆知她身邊多了名「病人」。

  第三章

  轉眼,水胤揚與苻蓮樗同住已有半年之久。

  時序轉寒,不少原植於苑內的秋冬花兒皆爭相怒放,一時間,在春夏之際看來活似嚴冬般貧瘠的花苑讓人有季節錯亂之感。

  附近的鄰人對於突然冒出大男人與苻蓮樗同住一事,顯然頗有微辭,但見水胤揚有大人的外表,行止卻完全像個孩子後,再怎麼猜想也明白苻蓮樗這女大夫將什麼麻煩攬上身。

  久了,他們習慣於獨居的苻蓮樗身邊有水胤揚的存在,也習慣她出診的時候會帶著它,更習慣於它會同自家的孩子一道玩的事實。

  寒涼的風襲來,捲起地面上的塵土,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

  風離去,失去倚助力量的塵土四散,有的飄落空中、有的沉落在地,順著風向,可以俯瞰整座三合院。

  居於西廂的水胤揚摸黑起來,先是打水洗臉,然後汲了桶水,拿了勺子,不經意瞥見自己手背上顯現的麟片,遂抬起手來端詳片刻,用勺子敲了敲,吃痛的放下木桶,甩著手,想將疼痛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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