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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鏡水    


  「原來是我表錯情會錯意,原來……原來……」憶起這些日子和他的相處,那友善溫和的笑,背後存在的卻都是陰謀,她灰心至極,「……原來我真的那麼討人厭……到這種地步……」不惜親近痛恨的她,不惜假裝和她做朋友,只是為了給她這般的惡意打擊。

  比起憤怒,她更覺荒唐、幼稚,險些笑出聲來。

  罷了罷了,反正她本來就習慣一個人。

  沮喪只是須臾,稍稍整理心情,她很快振作起來,告訴自己,不許為那種卑鄙小人浪費心力自怨自艾。

  外頭尚留有餘暉,她就著從窗外灑進的微光抬頭看著這寬廣的樓閣。

  「真大……好黑呀……」她抱著雙臂慢慢走著,感覺有些陰冷。

  倘若夕陽完全西沉……如絲細線的尖銳冷風吹得她顫抖不止。唯一的大門被閂鎖起來,窗子最低也只到第二層,她若冒險跳出去,不曉得會不會受傷?

  「有書的味道……」新書會有種澀味,舊書則會有種霉味,不新不舊的書就……她淡頓,喃道:「當然了,這裡是藏書閣嘛……」

  所以……會有很多很多書啊。

  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她卻更略顯期待地張大眼睛,瞪著那些巨大高聳的架櫃。

  她好像……知道今晚該怎麼打發時間了。

  ※   ※  ※

  「上官,你有看到湛露嗎?」王師傅在倫明堂門口問著俊美少年。

  「不。」上宮紫正打算離開。

  「是嗎……都已經天黑了,可她還沒回家,我有點擔心,又回來瞧瞧。」雖然還不是很晚,但已經算是誤了她慣常返家的時間了。

  上官紫不著痕跡地挑眉。思量會兒,道:

  「我大概知道她在哪裡,我去找她就行了,先生請先回去吧。」

  「啊,是嗎?」王師傅望著他,成熟穩重的表情讓他安心。想著學生們有自己的相處,或許他也不該過於緊張,便道:「好吧,那就拜託你了。」

  「不會。」

  送走師長,上官紫從堂裡拿盞油燈點燃,往書院西邊走去。

  沈伯麟這人,假裝斯文溫和是出名的,先生們或許不曉得,但同輩之間對他人前人後的兩張臉卻是一清二楚。

  他最擅長的,就是露出有禮的笑容,卻在心裡算計他厭惡的對象。他的親和面貌,除了師長能有幸見到外,就只有他準備陷害的人。而他愚玩別人的手法,不外乎扒抓把柄狀告先生,又或者——把人關到藏書閣栽贓偷竊。

  稍早之前,上官紫曾看到沈伯麟和那群同樣偏激的朋友笑得不懷好意,就猜想他們大概又做了這檔事。

  倒楣的對象會是誰,憑這陣子的觀察,根本不言即知。

  遠遠地就看到藏書閣二樓窗欞有一扇窗開著,上官紫瞇眼,快步走過去。

  將門閂扳起,打開樓閣大門,他舉著油燈尋了遍,不見人。在暗沉的室內找到樓梯位置,才踏上去,就見著嬌小的身影倚牆跪坐在地上,憑靠微弱的月光,專心地研讀書冊。

  「湛露。」他喚著,匆然發現這是他倆第一次交談。

  她沒有立刻應聲,只是偏著頸項狀似思考。

  那衣領延伸進去的白皙膚色,在黑暗室內讓燈火照得更顯光滑。他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收回視線。

  「湛露。」屈膝彎身,拿著油燈插進她與書本之間,引她注意。「古有鑿壁借光、囊螢夜讀,你湛露的開窗引月倒是很有本事。」他淡淡道。

  能夠在這麼糟的處境之中想到閱讀,她是膽大如斗,抑或太隨遇而安?

  「啊……」她抬臉突見多個人,嚇了好大一跳,差點驚呼出聲。待認清來人何者,她更是猛眨眼,「上官紫?」

  原來她記得他的名。他睇著她,「你打算在這兒待一晚?」

  「嗯,咦?」回神過來,她很快地頓悟這狀況,有些訝異地道:「你……你是來……」來笑她?來救她?還是碰巧經過?

  「走吧,王享先生在找你。」沒多說什麼,他站起身。

  「等……啊!」正要起身,卻因為維持跪姿太久,雙腿發麻。

  眼看就要跌倒,她無從選擇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借力。

  「怎麼了?」他疑問。

  「不……我有點……」腳痛!只要稍稍挪動就麻入心腦,她疼得眼角淚花亂轉,站也站不穩,只能困窘地搭著他結實的臂膀。

  她實在不夠強壯,頭頂只到他胸膛。依偎在懷中的身軀稍嫌柔軟,讓上官紫首次真實體認到她果真是和自己不同的姑娘家。

  親暱的姿勢令他略覺不妥,低首詢問:「你沒事吧?」

  「不……」如此相近的距離,讓她敏感地接收到他的體熱,還有她從未接觸的溫暖氣息,就算是沈伯麟,也未曾與她這般肢體親暱,種種僅專屬於異性的存在,讓她緊張也尷尬。

  一手可憐地抓著他,一手猛拍自己腿側,她只能希望這麻意趕快退去。

  「你受傷了?」他皺眉。

  「沒有。」她搖頭否認,絕對不想告訴他自己只是因為跪坐太久而腿麻;被人欺負已經很難堪,這麼沒用實在太過丟臉。「好了……好、好了……沒事了。」總算稍微恢復知覺,她撐直身子,鬆口氣笑道。

  火光搖曳,她的笑意顯得深黯縹緲,似隱藏絲絲落寞。他瞅著她上揚的嘴角,沉默以對。

  「沒事了。」她舉起手來,向他表明自己的確已經可以行走,而後拐拐地往前跨步,「我們出去吧。」

  「等一下。」上官紫格擋住她,臂膀不意碰著她的胸,一愣,迅速收手。

  「呃。」她下意識地按住自己襟口,表情微嚇,所幸燈火微弱,才不易察覺。衣內有布條仔細捆綁,她並不擔心他發現異狀,只是因太突然才愕住。

  「……我走前面。」他閉了閉眼,越過她道。

  「好。」因為他有油燈照明,她垂手跟在他身後,沒有異議。

  望著前頭領路的寬肩,她深深感覺自己的確是個「假男人」。

  倚著他的時候,她觸摸到他強健的肌理,那種屬於真正男人的陽剛,不是她換衣裳裝裝就會有的。不知怎地,他又挺又直的背脊,那樣與自己明顯的差異,讓她臉頰微熱起來。

  下了樓梯,正要出大門,上官紫卻轉頭看著她。

  她先是怔了怔,不自然地游移目光,隨後在他沉默又充滿壓迫的注視下不明所以地和他對望。

  「什麼?」她問。

  他啟開好看的唇,「書。」

  「嗯?」沒有會意。

  他指著她自始至終都沒放手的那本「孫子兵法」,道:「這是書閣的,你必須放回去。」不然就真的變成偷竊了。

  「咦?喔,好吧。」她險些忘記物歸原位呢,都怪這本書太精采了。「我還沒看完呢……」好可惜地走向架櫃放妥,在步出門檻前還留戀地頻頻回首。

  上官紫沒讓她再對那些書依依不捨,將門關起,門閂上好,道:

  「天晚了,你快回去,先生在家裡等你。」

  「喔……」她遲疑地舔了舔唇,雖然感覺自己似乎太過臉上貼金,但還是說了:「呃,你是特地來救我的,對不對?」

  他垂眸睇著她,半晌,才往前走。

  「你知道自己被算計了嗎?」

  「嗯、款。」她必須小跑步才能跟上他長腿跨出的步伐。敏銳地審視著他雲淡風輕的臉色,奇問道:「你……你早知曉有人不利於我?」憶及他那審視的注目,原來是有含意的啊。

  居然不提醒她?這讓她有些惱,不過,卻也很快地就釋懷。

  她知曉如果他貿然對她說些什麼,她也不會採信的,說不準還會指責他搬弄是非呢。他一定是因為這樣才只作旁觀吧。

  他這樣謹言慎行的人,大概也不喜歡多嘴長舌。很像他的作風。

  「樹大總是招風。」他淡然。

  「是嗎?」她鼓著腮幫子,「那我怎麼不見你也遭殃?」他比她耀眼多了。

  「因為我懂得適度收斂。」不似她光芒亂射。

  「我、我也沒有很傲慢啊。」她開始有些喘地解釋。難道自己在他人眼中很不可一世嗎?

  「我說的,是收斂,並非指你心裡是否謙虛。」他低沉的嗓音融入夜色,聽來更加濃醇。「像是在上算學時,夫子沒有喚你名,你可以讓些機會給別人,不用那麼多事地拚命回答。」

  她是看沒人理先生,很過意不去啊。

  「原來這樣也會得罪人。」她小聲嘀咕。不提還好,一提就讓她想到同學們狠心的對待,她略微不服氣地道:「他們成天讀些之乎者也,說儒道禮,可是做出來的事情,根本沒有先人那般聖賢。」真是假道學!

  她這番賭氣又單刀直入的埋怨,令上官紫淡漠的唇不自覺地微揚,「是人都會有私心。聖賢也只是後人的美稱,不代表是神佛。」

  她愣愣,倒是覺得他的觀點很新奇。

  「你說的也是。」她又不認識聖賢,怎麼知曉聖賢有多「聖賢」呢?也許是對前來幫助自己的他放了戒心,她直接道:「我真是討厭這些勾心鬥角、猜忌妒恨……不過不要緊,我決定以後去考武舉,不跟這些之乎者也的傢伙攪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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