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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鏡水    


  「啊——」

  被粗魯狠絞地高高拉起時,胸腹的粗糙麻繩收縮她整個人的重量,令她頓時氣血翻湧。她死命緊咬牙關,不肯露出懦弱的表情。

  吳公公昂首,收攏裘毛襟口,傲睨她的身軀在木桿頂上搖晃。

  「真冷哪……」時節已入深秋,這等氣候,黃河都要結冰了,只需一日夜,這湛露不冷死也半條命了!「找人好好看守。」漠然下令,他移步離開。

  寒風砭骨,天地乾燥,湛露不到一個時辰即冷汗涔涔,濕透衣裳。

  陌生的軍官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特別值得兩肋插刀的交情,為求別沾惹這私怨鬥爭,多半選擇明哲保身,默不吭聲。

  跟過湛露的幾名副將卻又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她瘦小的軀體隨著冽風輕蕩。

  半日過去,湛露的衣衫幾度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她面上廣泛潮紅,已經冷得神智不清。

  儘管有人不忍,礙於吳公公的人手看管,也無法幫上什麼忙。

  天微曦,不遠處傳來消息。

  「回來啦!回來啦!將軍回來了!」

  回來了……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啊!

  湛露吊在高處,費力地抬起眼,隱隱約約見得黃沙飛揚,卻來不及看清上官紫的臉龐,便頹然昏厥過去。

  ※  ※  ※

  「這是怎麼一回事?!」

  完成任務歸營所見到的景象幾乎令上官紫震怒!

  數日前還俏生生的湛露,如今卻被高吊於操練場正中央,雙目緊閉,面無人色!

  校尉連忙解釋:「因為湛參贊違反軍紀,所以吳公公就……」

  吳公公?上官紫眼眸倏地冰寒,那恐怖的嚴厲嚇得校尉險些跪地。

  「參贊吊此多久了?」他冷聲問道,令人聽不出心思。

  「一日夜……還、還有兩個時辰才能放下來。」校尉說道。縱使心中懷疑不和的兩人怎會彼此掛念關心,但也沒膽多嘴。

  上官紫聞言,沉怒上前。

  那些吳公公的手下,見他肅殺逼近,下免感覺觳觫,只能戰兢阻擋道:

  「上、上官將軍,您——」

  「滾開。」他雖無大聲斥暍,但語調卻極之霏霜嚴峻,讓人打從心底不寒而慄。

  氣勢完全被壓倒鎮嚇,幾個人給懾息在當場,毛骨悚然,不敢再造次。

  上官紫走近吊著湛露的長桿,抽出掛在腰間的隨身刀器,帶有紫紅色的銀光猶自閃爍,旁人以為他欲抗令救湛露,卻只聽鏘地一聲清響,他將絳紫刀直直插入地面,沒再動作,就這樣卓立在吊著湛露的木桿底下。

  不僅吳公公的手下一頭霧水,連其他人也不解上官紫何意。

  「將軍,要不要下官幫您……」校尉上前,欲解開木桿上頭的繩子。

  「別動。」上官紫冷睇著吳公公的營帳,啟唇吐出低語:「不然湛參贊的苦心將盡數白費。」

  「咦?」校尉收手,看著上官紫。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說若是此時將參贊救下,那麼……吳公公不會善罷干休嗎?

  校尉心下倏凜,經由上官紫提醒才察覺湛露的忍耐,或許包含了太多深思的意義。倒退回到軍帳,他能做的也只有別給那兩人添麻煩。

  冷流刮得教人額面生疼,吳公公的人手看上官紫動也不動,倒是免去麻煩,索性不加理會,自顧自地回到帳裡以暖爐取暖。

  冽風逐漸隨著不穩的天氣而疾遽猛烈,上官紫厚重的披風被吹得咧咧作響,卻無法撼搖他半厘半分。他只是直挺挺地,猶如在鎮壓守護著昏迷的湛露,矗立在飛旋的風沙走石當中。

  校尉冷雖冷,但還是搓手顧瞧著,待得兩個時辰一到,他立刻很盡責地喊:

  「將軍,兩個時辰已——」

  「過」字尚未出口,狂風大作,就見上官紫霍地拔起地面上的絳紫刀,側手猛力朝粗厚木桿一揮——

  剎那,只聽聲響震耳,黃沙漫天,厚重塵霧爆起,吊綁著湛露的粗繩咻地飛錯斷裂,幾尺長的棍桿也跟著應聲倒下。

  木桿壯實,若非內勁十足,是沒有可能一砍就斷的。

  這手絕俊功夫讓校尉驚得呆了,然後看到他們傳聞不和很久很久的大將軍橫抱著湛軍師,朝著帥帳的方向走去。

  上官紫一回自己帳內,立即喚士兵備熱水,下令沒有他的傳喚不得進入。

  他很快地將湛露身上的繩子扯落,觸到她高熱的體溫,他更是毫不遲疑地解開她已濕透的襟口。

  「上……上、上宮……」湛露困難地喘息,半昏半醒。

  「是我。」他很快地褪去她的外衣,睇見上頭有斑斑血漬,眼神更為冷怒。欲扯開她內衫時卻遭她躲避。

  她必須費盡力氣才能抬起手臂抓好自己的衣服,氣弱游絲地道:

  「上官……我……」她搖著頭,艱困地維持清晰神智。

  她不希望這樣坦白。她要親口告訴他,而不是以這樣匆忙、倉卒和粗糙的方式,強迫他必須接受她。

  想要爬開,卻因為身體太過疼痛而無法如願,甚至開始嘔吐。

  一隻有力的手臂橫擋在她面前,阻斷她的猶豫和不安。上官紫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道著:

  「讓我替你療傷,露兒。」

  簡單的稱呼改變,甚至不需思考明說,在瞬間就讓她穿心明白。

  緩慢地閉上眼,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或許是終於放落,或許是太過委屈,或許是無法再逞強,其實連她也不懂自己為何哭泣,複雜的感觸溢滿她心口,高熱的體溫燒得她只是抽泣。

  「對不起……對不起……」混沌的腦子裡厘不清自己該如何,又能說些什麼,只是因為自己長久以來的欺瞞而一直道歉,「……對不……起……」

  純粹出於一種信賴,她任由上官紫將她輕輕拉回,不再抗拒。

  顧不得避嫌,上官紫把她的底衣脫去,能夠明顯證實她是姑娘的胸脯纏著布條,胸腹處白皙的皮膚因為捆綁而嚴重瘀血,更甚者破皮造成交織傷痕。

  他心頭抽緊!

  讓她靠在自己肩頭,他拿著浸過熱水的布巾清理傷處,並用傷藥替她治療。

  「其實我……我是……是個……孤兒……」茫然恍惚中,她似是暈眩囈語,卻又像在說給他聽,「……我沒有親生爹娘……七歲之前……我……一直在廟口討乞……是義父母把我撿了回去……他們……待我……極……好……」

  上官紫溫熱的長指讓她劇烈顫抖,她的知覺已然麻木,但身體卻依舊存有反應。粗喘口氣,又輕聲道:

  「我不……知道……為何……我的親生爹娘……不要……我……是不是我不……不好……我好冷、好……餓……沒有人、沒有……人……我的養父母……他們……告訴……我……我是個特別的存在……他們笑著……對我……這樣說……所以我知道……我……我找尋自己的價值……我想讓他們為傲……所以我……所以……我……我證明自己有用……而不是……可以隨意丟棄啊……」

  她的聲音好小,好虛弱,字句支離破碎,語無倫次,毫無重點,臉埋在他寬厚的肩頭,極為傷心地哭著。

  她的模樣和言語讓人甚是心疼,上官紫思緒強烈地震盪著。

  「別說了。」將她傷口包紮好,一個停頓,從背部探手解開她胸脯的布條。

  「我喜愛……爹娘……他們雖沒生我……但卻待我極好……我想讓他們看……看……看看我的確是……有用的……有用的……我是……有用的……」她昏昏沉沉,只是重複著這幾句話。「上官……上……官……我不是……存心騙你的……上官……」彷彿那是唯一,最後喃念起他的名。

  他將她僅存遮蔽軀體的布條拿開,她已然昏倒在他頸肩,光裸的背部展現在他面前,只消他垂下眼眸,她隱藏許久的美好女體就不再是她自己的秘密。

  上官紫額前不覺薄汗滿佈,喉頭滾動著,深吸一口氣,很快地替她擦乾汗濕的軀體。拿過自己質地較為柔軟的衣衫替她穿上,然後把她平放於榻上。

  他俐落地升起小火爐,鋪蓋數條毛毯棉被讓她僵冷的身子回暖。望著她已經裂傷的嘴唇,他拿過一旁的茶杯,又是一陣輕怔。

  長歎一聲,他昂首飲入,而後俯下臉,將口中的茶水徐徐過渡給她。

  她原先嗆咳數聲,才順利接受。直到她的唇恢復濕潤,他才停止餵水。

  用指尖抹去她嘴角的水痕,她蠟白的臉色讓他冷眸嚴緊暗沉。喉間一抽,倏地起身出帳,喚道:

  「校尉!」

  「是!」本來就在不遠處晃來晃去的校尉連忙上前抱拳。

  「傳令下去,今晚夜襲敵軍。」語調淡漠,神情卻深不可測。

  校尉以為他在說笑,才從漠北回來的不是嗎?怎麼這麼快又要夜襲韃靼?但在他凜厲酷刻的注視下,校尉也只能硬著頭皮答:

  「遵命!」

  ※  ※   ※

  那夜,上官紫率領湛露負責操練的一萬五精兵,以銳風之姿夜襲韃靼部,順利奪取他們的糧草帶回軍營。韃靼遭受襲擊,不再遲疑觀望、坐以待斃,強大且激烈的憤怒讓他們傾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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