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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鏡水    


  玉龍側首,牽起一抹詭異的笑。「你真是越來越懂得討我歡心了。」

  青衣男子沒有抬頭,只道:「屬下不敢。」

  「你是我的左右手,沒什麼敢不敢的。倒是……」他沉吟了下,「老頭子廢了這事,得保密點,畢竟,離他毒發才沒多久,要做到讓外人完全感覺不出來他是被害。」他嘴裡吐出的是陰險話語,可臉上的笑卻異常和煦。

  「屬下明白。」青衣男子依舊是同一個姿勢,語調也波瀾不興,聽不出情緒。

  這怎麼回事?他們在說些什麼?老頭子是誰?大莊主嗎?

  毒發?被害?

  他殘害自己親爹嗎!?容湛語驚得腦子一團亂,簡直不敢相信!

  怎會這樣?她到底聽到了什麼樣的秘密?這莊園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一慌,一不注意,她身子晃了下。

  糟!葉枝輕輕搖擺著,她趕緊抓住,使其停止。

  「起風了?」玉龍感受到動靜,瞇起眸側身,望向她藏身之處。

  屏著氣,她抱著大披風,動都不敢動地縮著身體,汗水直流。

  青衣男子微皺眉,正待跨步出去,被玉龍揚手制止。

  「我有另外的事情交代你。」他微笑。看清楚才發現,他的眼底其實根本沒有笑意。「那個尉遲昭,他和他的師門都很麻煩。處理掉了個三師兄,又來個小師弟,看來,他師父是察覺到了有古怪。你即刻啟程,去一趟杭州,替我探探那老傢伙到底知道多少。」

  三師兄……尉遲昭的三師兄……被殺了嗎?容湛語捂著嘴,心裡非常難受。

  她不認識那個三師兄,可是尉遲昭認識!他千里迢迢為的就是找尋他師兄的下落,他那麼認真、那麼懷抱著希望,若是他知道那人已慘遭不測,他會有多傷心!?

  一想到他的心情,她就覺得萬分難過。

  「是!」青衣男子拱手尊令,很快地躍上屋頂,一瞬便不見人影。

  她仍是抱緊身子蹲著,見玉龍獨自一人在原地停留,她在心底拚命默念他趕快走開,而後他果然緩步離去。

  她鬆口氣,站起身,才感覺自己因為太過緊繃,兩腿酸麻得幾乎沒有知覺。

  她得提醒尉遲昭,這玉泉莊太危險,他們得盡早離去……

  「你想去哪兒?」

  一陣陰風在身後揚起,伴隨著冷笑聲迴盪耳畔,她驚嚇地回過頭,就見一襲白袍在眼前飄動。

  第五章

  「你是尉遲昭帶來的那個少年吧?這麼晚了,不好好睡覺,想去哪裡?」他笑瞇了怪異的雙眸,語氣像是在教訓不乖的小孩。

  注視著眼前的人,容湛語的背脊浮上一股涼意。

  「呃、我……大少爺。」她勉強地露出笑,腦子裡轉了又轉--「茅……茅廁!對……我半夜想上茅廁,結果迷了路,沒辦法回房了。」她壓低聲,垂下臉,天真又煩惱地解釋著。

  「喔……」玉龍盯著她的頭頂。「原來是這樣。」他前進了一步,她馬上後退三步。

  「啊,好睏,我要回去睡覺了……」她嘻笑地打了個呵欠,轉身就要走。

  白袍又晃到她眼前,阻住了她的去路。她瞪住那柔軟上好的衣服質料,只覺得很想拿把鋒利剪刀將之剪個稀爛。

  「你不是迷路了嗎?」他輕笑道。

  「是迷路了……」故作乖順地點著頭,她暗惱他的多管閒事。「多繞幾次,就回得去了,多繞幾次就好……」她隨便指了個方向。

  「不如,我帶你回去吧?」他和善地低語。

  什麼!她才不要他的假好心!

  她急忙揮著手拒絕:「不不!怎敢麻煩呢?我自己沒問題的──」

  話未竟,她眼角就瞧見白影劃過,反射性地相心躲,卻發現他快得讓她無法捕捉到一絲尾巴。她錯愕極了,僅僅一瞬,她甚且看不出玉龍有沒有移動,又是如何出手,背後的髮辮就被他鬆脫了開。

  烏亮的長髮如瀑而下,帶著清香,瀉落在她秀麗的面容旁,披散在她溫軟的胸脯前。

  她整個人僵住,心裡只想著:他的武功絕不會遜於尉遲昭!不安感揪住她的呼吸,若他們要逃,肯定沒有想像中容易。

  「這怎麼好意思呢?姑娘。」玉龍將她編著辮子的髮帶放置鼻間嗅聞,掛上惡意的笑。

  他知道她是女子!她心一跳。

  幸好,他們兩個之前未曾見過面,他應該認不出她是誰……不要緊的,不要緊……手中的披風傳遞了溫暖,深吸口氣,容湛語撫平心中的慌亂,抬起頭,直視著他。

  「我行走江湖,閱人無數,你以為這小小的易裝有多大作用?」他緩緩舉起手,將髮帶隨風丟棄。

  「我是女的沒錯,你真厲害,猜對了。如果沒事,我可以走了嗎?」她仍是嘻皮笑臉地說著,沒有讓他看出半分思緒。

  她的鎮定讓玉龍微微一怔。

  「呵呵……」他仰起臉放聲大笑。「你很有膽量,即使偷聽到了我剛才說的每一句話,你也不怕,是嗎?」

  原來!原來他早就知道她躲在那裡!她緊抱著懷裡的披風沒有開口,卻已知大禍即將臨頭。

  「不懂?」他的笑容倏地結霜。「你不是跟尉遲昭一道?我殺了他的三師兄,你準備回去跟他通風報訊嗎?」他接近她。

  她很快地倒退,拉開彼此間的距離,手心出了汗,雙目卻堅定地回望。

  玉龍撇唇,對她毫不畏懼的神情感到不悅。「那小子是個笨蛋,看不出你是個標緻的小美人嗎?你一個姑娘家,居然如此放蕩跟在獨身男子身邊,莫非你們兩個有些什麼不乾淨,還是……」他笑得好諷刺,「你被他的嗓子騙了,迷了心眼,上了那醜人的當。」

  「你說什麼!」一反剛才的沉默,她氣得忘記要保持冷靜,瞪著他,用力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用言語污辱她,她是絕對不痛不癢也不在乎,但是他竟然把尉遲昭也罵進去,她不能忍受!

  玉龍愉悅地抬高下巴,一臉睥睨。「你不知道他很醜怪嗎?你以為他成天遮著個臉是因為他長得國色天香?嘿嘿……他能唬人的,也只有那副說話的嗓子,改天你掀了他的笠帽,肯定嚇了個魂飛。不如跟了我,一定會更好。」

  他居然這樣說……他有什麼資格這麼瞧不起人!?

  就算尉遲昭的外貌沒他好看,但在她心中,仍是勝過他千萬倍!

  他連尉遲昭的一根頭髮都不如!

  要是尋常女子,怕是要梨花帶淚地等著別人欺負,不然就是唯唯諾諾地敢怒不敢言,但是,她容湛語從來就不是尋常女子!

  她垂放在身側的小拳頭,因為緊握而顫抖著,她激烈爆發的怒濤表現在臉上,擴散在空氣裡,一寸寸滲透,瀰漫在詭譎的四周。

  她不是完全不害怕,只是,生氣和恐懼同時發生時,她就不管那麼多了。

  閉了閉眼,她也不客氣地勾起冷笑回應:「跟你?連自己親爹都不放過的畜生,我還怕哪天丟了命都不曉得為什麼!」她的瞳眸清澄,正好映出他的污穢。

  玉龍微頓,看著她的眼神忽地有些怪異,像是突然透過她想起了什麼,隨即他又回過神陰陰地笑道:「你倒是挺伶牙俐齒。」

  「跟你的作惡比起來,還算是小意思!」她不服輸地反諷。

  「你是很會說話,不過──」他手一伸,迅如雷電地捏住她秀美的臉蛋,加重逼視。「最好先搞清楚,這個對象你惹不惹得起。」

  容湛語只覺他接觸的部分讓她噁心得想吐!她咬著牙關,忍著疼痛,就是不願低頭。

  「你以為你做了這些壞事……可以一手遮天?」她試圖扳動他的箝制,卻未能撼動他絲毫,「你不可能把知情的每個人都殺光,總會有被揭穿的一天!」

  玉泉莊遲早會屬於我,我只是提早接收。就像現在,你的命掌握在我手中,端看我要不要取!」他不留情,幾乎要捏碎她的顎骨。

  「別……」她喘一口氣,痛得頭皮發麻。「別開玩笑!你以為你是誰!」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的手,拔腿就往後跑!

  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多遠,但是她心中還是只有一個執念--

  要叫尉遲昭快逃!

  「跑啊,別說我不給你機會。」

  他冷冷的話語透過混亂的氣流節節傳遞,宛若催命符,一步步地蠶食逼近,就像野獸慢慢地享受著獵物的懼怕般,他始終以一定的距離跟在她身後,不論她怎麼加快速度也甩脫不開。

  她全身濕透,頻頻回首,只覺他的臉和他的聲音一直縈繞在她周邊揮之不去,她被這種恐怖的折磨駭住,拚命跑拚命跑,不知道能逃到哪裡,她就只能不停地移動雙腿!怎麼跑都是一樣的路,不論哪個方向都會繞回他眼皮底下,她就像是在黑暗的迷宮尋找出回,卻沒人為她點一盞明燈。

  好累……她快跑不動了……不……不行!她要是倒下,什麼都完了!

  月色被黑雲給完全掩住,她終於忍不住地脫口喊出那個可以令她心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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