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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宋雨桐    


  而怪的是,那些守株待兔好幾天的記者也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等回過神時,默軒已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 ☆ ☆ ☆ ☆ ☆ ☆ ☆ ☆ ☆ ☆ ☆ ☆ ☆

  安德烈的這場現場演奏會,是杜曼平之前答應高浩生要陪他去聽的,她當然沒理由爽約,更何況,現場那麼多人,默軒是不可能注意到她在台下的。

  想著,杜曼平有些失笑。

  知道她在台下又如何?

  他都笑著親口祝福她了,況且,他還有了那個叫斐樂的學妹,擺明之前的所做所為都是在耍弄她。

  今晚,她穿著高浩生送的銀灰色亮面細肩帶小禮服出席這場盛會,絲綢般的觸感貼著她的身軀,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及小女人的性感,裙長及膝,適度的露出她比例極佳的小腿及穿著羅馬細跟鞋的性感纖細腳踝。

  「妳真美,曼平。」高浩生傾身在她唇邊禮貌性的落下一個吻。

  「謝謝。」她微紅著臉,手臂輕挽著他,兩人走進演奏會會場坐定。

  因為高浩生足足遲了半個小時才來接她,所以他們才一坐定,會場的燈就暗了下來,杜曼平還來下及適應驟來的黑暗,如流泉般溫潤的樂音已輕緩揚起,灑落一室,宛若天籟。

  她不懂音樂,也從來看不懂琴譜,可是這瞬間流瀉的鋼琴樂音,卻讓她彷若由高溫熾熱的沙漠突然掉落一池佈滿森林綠意、鳥叫蟲鳴的清泉裡,舒適、清涼且安詳。

  一抹光影從上往下打在默軒的身上,他俊挺的身形優雅的端坐在椅子上,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看似心不在焉,然而細看之下,便可以從他的眼神中清楚看出他深深沉浸在樂音之中,不能自己。

  他,是深深愛著鋼琴的吧?就算他曾經因為背負著天才鋼琴家的名聲,而厭煩得想逃離原本的生活,可是,他卻逃不開宿命,因為他天生就是適合坐在鋼琴前的人。

  八年前,他突然消失不見時,她找過他的,為了他,她鼓起勇氣去找校長,拿著一本默軒遺忘在她那邊的數學課本,理直氣壯的去詢問默軒的去處。

  「他的書怎麼會在妳那裡?」校長小心翼翼的接過,好像被默軒的手碰過的東西部鍍了金似的貴重。

  「之前我幫他補習數學,他回去時忘了拿走。」

  「補習數學?」校長一愣,突然抬起頭來冷冷的瞄了她一眼,「說謊不是好習慣喔,杜同學。」

  「我沒說謊,本來就是他--」

  「默軒是建中的資優生,他本來可以跳級直升大學的,他卻不願意,故意跟他父親唱反調,轉到我們陽日中學來,還要求降級一年,妳認為以他這種程度的學生,需要妳幫他補習數學嗎?真是笑話!」

  她一愣,當場呆掉。

  「……搞不僅他究竟在想什麼,不過,也難怪啦,他身上背負的壓力與期望太大了,他想逃離原本的生活也是難免的,可惜啊,要不是因為那件事,他應該會繼續待在我們陽日中學,讓我們陽日也沾上一點光……」

  校長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杜曼平聽進去的卻非常有限,因為她發現自己不只被拋棄,而且還被那個學弟耍得團團轉!

  他還真優秀呵!大少爺不當,卻跑到這裡來逗她要她,她放著自己高三繁重的學業不管,抽空幫他補習,就怕他一個不小心又被留級,結果呢?一切都是謊言!他卻樂得在一旁看她為他著急的傻樣!

  後來,她再也不找他了,打算徹底的把他給忘了,就當作他從來不曾存在過。可是,如今他卻再次出現了,一再地考驗她的定力……

  她多麼的害怕呵,害怕自己的心將再次沉淪,再也爬不出來……

  所以,她不可以,絕不可以愛上他……

  「怎麼了?感動成這樣?」身邊的高浩生低低一笑,把一條手帕遞了過來。

  她接過,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鼻子一吸,她有些困窘的低頭把淚擦乾。

  「他的手好像受傷了。」高浩生瞄了她一眼。

  頭一抬,杜曼平果然看見默軒的手纏著白色繃帶。

  「天啊……」她摀住小嘴,鼻子一陣酸,淚又掉下。「他在搞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的手為什麼會受傷?他明明知道今天晚上有演奏會,怎麼可以把自己的手搞成那個樣子……」

  一定很痛吧?他的手受了傷還在彈琴……

  好像這樣還不夠,高浩生淡淡的低聲補了一句:「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正發著高燒。」

  「你……怎麼會知道?」雖然他們坐的是貴賓席,距離台上並不遠,不過,也沒近到可以讓人知道他生病了啊。

  可是,他好像是真的生病了,光打在他身上,仔細點瞧,可以發現他的額頭正冒著汗珠,那總是對她邪邪笑著的臉正泛著異常的紅韻……

  「因為他下午來找過我,他手上的傷就是打破我辦公室玻璃的結果。妳也知道我辦公室的玻璃都是強化玻璃,他竟然還能打破,真了不起。」

  天啊,浩生究竟在說什麼?為什麼她有聽沒有懂?正想問清楚點,台上突然傳來一陣碰撞聲,接著台下響起一片驚呼聲--

  「天啊!安德烈昏倒了!」

  演奏會現場一片混亂,楊一剛嚇得臉色發白,忙下迭奔上台去,跑到默軒身邊,正要請人叫救護車,默軒卻在這時醒了--

  「我沒事。」他咬著牙,低聲說著。忍著極度的暈眩,他從地上站起身,再次坐到鋼琴前。

  「安德烈……」楊一剛不放心。

  「我說了我沒事,你下去吧。」對楊一剛揮揮手,默軒轉過頭,對著台下的觀眾翩然一笑,「不好意思,嚇壞你們了,剛剛是我的即興表演,本來是打算爬到椅子上表演一段絕活的,沒想到摔了一跤,現在只好作罷,不過……希望剛才我那一摔,可以博取某人的同情心,讓她對我好一點。」

  「誰啊?」

  「他說的是誰?」

  此起彼落的低語與猜測在台下響起,默軒沒有理會,也不在意,指尖再次滑動,琴聲流瀉而出,台下的騷動便自動自發的停止了。

  「這首曲子是我在八年前為一個女孩寫的,曲名叫離愁……」說著,默軒的視線準確無誤的落在台下貴賓席的杜曼平身上,輕勾起唇角,彈奏起今夜最動人心弦的樂音。

  接著,第二首、第三首、第四首曲子……他說,都是為八年前的那個女孩寫的,曲名叫相思、忘情、永生永世……

  「那個女孩是我的學姊,她大我一歲,所以沒膽子承認愛我。而我呢?也不甘願承認自己愛她,因為打從我出娘胎開始,都是別人愛我,哪有我先愛上別人的道理?

  「所以,我真的沒有先愛上她,是她先愛上我的,只是她不承認而已……可是,怎麼辦呢?她就要嫁給別的男人了,我的心,就跟接下來的這首曲子一樣--心痛。」

  他瘋了,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宣告他對那個女孩的愛。

  他真的瘋了,才會用整場演奏會的曲子來示愛,將八年來的心情一首接著一首串連成動人心弦的曲目,深深的打動在場所有人的心。

  他是用生命在彈奏著愛情,也用愛情來詮釋著生命,綁著繃帶的手,或激越,或沉潛,或激盪,或焦迫,或深情,交織出一個又一個美麗動人的音符,誰能不被他的認真與專注所打動?誰能不深深的沉醉在他悠揚深情的樂音之中?

  杜曼平的心疼著、揪著,一瞬不瞬地望住他手上滲了越來越多血的繃帶。

  夠了,夠了,不要再彈了!她的心在吶喊著,卻只能焦急的望著台上的他,雙手緊緊絞成一團。

  他憑什麼說愛她呢?究竟憑什麼?

  對他而言,她該是可有可無的一段過去,要不,他怎麼可以連聲再見都不說便突然離開她的生命?

  八年呵,多麼長的一段時間,她該忘了的,早該忘了的……

  可是,該死的!她卻一點也忘不了!

  一首接著一首的曲子,讓她深深的心動、深深的心痛,這突來的告白讓她幾乎無法好好的呼吸,就快要窒息了……

  不行!她得快點離開這裡!

  「浩生,我身體不太舒服,要先走了。」倏地,她站起身。

  不管旁人異樣的目光,杜曼平像只被狼追趕的白兔,慌亂的逃離現場。

  第十章

  演奏會結束的那一剎那,默軒終於倒下,被早已在外頭待命多時的救護車送入了醫院急診室。

  「高燒四十度,手部肌腱發炎。演奏會開始前半個小時,他還在醫院吊點滴,卻堅持要上場表演。」楊一剛說著,看了杜曼平一眼,「杜小姐,他說他只要見妳一個人,妳若不去,他馬上拔掉點滴出院,病死好了。」

  最後那句「病死好了」,說出來連楊一剛都覺得很好笑,他偷覷杜曼平一眼,對方似乎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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