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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惜之    


  「你死定了!」

  咦?這聲音、這句話……熟悉得讓她覺得撞到鬼。

  回頭,她接觸到門口那位顯然已經站了許久的女性同胞。五秒、十五秒、三十秒……她尖叫一聲,用盡全力甩開夕焄。

  「是你、是你!蔣雅芹,你一點都沒變,你怎會在這裡?」她拉住門口的女人又叫又跳。

  沒錯,那個女人是蔣雅芹,她現在是個業務經理,夕焄特別請她來幫忙找郁敏,沒想到,有人迫不及待地自投羅網。

  「很好,你連雅芹都認得。」他的臉更臭了,再多滿庭香也沒有用。

  她的「一定」只限他一個人?提起郁敏後領,不在乎她的連聲抗議,夕焄急著找處僻靜地方審人。

  ☆ ☆ ☆ ☆ ☆ ☆ ☆ ☆ ☆ ☆ ☆ ☆ ☆ ☆

  「對不起啦!下次我不會亂闖到你家,我知道你討厭記者,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

  出社會幾年,她最大的長進是學會——人在屋簷下,不低頭會撞成腦震盪。所以,再諂媚的話,她都說得出口。

  夕焄望著她,十年前要她說一句對不起,她打死都不肯講,現在倒是連聲說得很順口,他瞪住她,眼睛越瞪越大,從零點八公分瞪到一點五,再大一些,眼珠子將會從眼眶中滾出來。

  「不要用這種眼神,嗯,那個……嗯,觀察我……」她盡量選擇不帶惡意的字眼。

  「可以,你再說一次,我是誰?」同樣的問題,他一問再問。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容忍度那麼高,要是換成他的員工,他早叫她明天不要來上班了。

  「你想當誰,我都盡全力配合,行不行?」

  她低聲下氣到連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哪有人一定要別人說出他是誰,他喪失記憶了嗎?

  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反正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豁出去了!一皮天下無難事,她決定給他皮到底。

  笑咪咪迎向他,手攀上他的肩膀,老編常說她漂亮,適合走演藝圈,好啊!她就來演只嬌媚的騷狐狸,先把他弄得意亂情迷,再找機會逃生。

  他意亂了沒?意亂了!

  他情迷了沒?情迷了!

  在意亂情迷之下,照常理說,怒火會澆熄幾分,沒錯……他看起來好像沒那麼火大了,很好,效果不壞,再繼續——

  咬住下唇,眼神向下掃,小方常說,她這種表情最無辜,也最迷人。

  果真效果不壞。於是,她放鬆心情等待,等他抓住她腰間的大手也柔軟下來,她就要逃之夭夭。

  可是,他的舉止不在她的預估中,他非但沒有意亂情迷到無力抓住她,還居然、居然牢牢圈住她……居然、居然低下頭,親吻她……

  接在軟軟的碰觸後,他的舌頭點燃第一簇火苗,小小的火焰在她唇間燃起,火延燒了她的知覺、她的心,她無法反應,只能被動地承受他的吻。

  他的手臂將她拉向自己,她身體的曲線和他的相互契合。

  一如多年前,她的生澀反應未曾有過進步,她津甜的芬芳在他記憶中盤旋……

  是了,就是這樣的吻,讓他幾度夜裡醒來,眷戀……

  「你怎麼可以亂親人?」

  吻結束後,她推開他,甩手背擦掉唇上餘溫。

  「你接吻的技巧一點都沒進步。」

  他笑著向後退一步,她的生澀讓他很滿足。

  「你又沒有吻過我,怎麼知道……」

  突地,她的眼睛瞠大,手搗住嘴巴。

  不會吧!他是寇夕焄!?怎麼可能?一般人怎麼可能從白帶魚變成亞馬遜河大象魚?

  「記起我了?」

  「不,你不是他。」她搖頭否認。

  「他是誰?」他明知故問。

  「你在國外長大的對不對?你從沒來過台灣對不對?你的綠眼珠很漂亮,不會戴一支呆頭呆腦的蠢墨鏡蓋住眼睛對不對?你叫史考特,不姓寇對不對?」她有一疊資料可證明,史考特不是他。

  「我是在國外長大,不過我曾在這裡念過一學期高中;我來過台灣,這棟房子是我買下的;我曾經受不了同學老盯著我的眼睛看,所以配了一副有色眼鏡;至於史考特是我的藝名,我的本名是……」

  「寇夕焄。」兩人異口同聲,將這三個字念出來。

  「你真的是寇夕焄!?怎麼可能?」郁敏無法相信。

  「貨真價實。」

  當名字由她口中吐出,夕焄高興極了,她的「一定」變成「否定」了。

  「天啊!我就知道自己很倒楣,從被調回影劇版開始,噩運降臨。」

  「我幹嘛沒事採訪史考特,不過是一個不存在的人物!那天我就覺得不對勁,廣告裡面的鋼琴男好像你……唉……幫老爺爺忙也就算了,怎麼不要在警衛先生接手時,搶第一時間離開?我怎麼這麼倒楣、我怎麼這麼可憐,我好……衰啊……」

  看著她一個人在原地急得團團轉,碎碎雜念的模樣,夕焄笑得很開心,幸好趙伯沒看見,否則又要趺破一副眼鏡了。

  「見到我很倒楣嗎?」

  「當然倒楣,為了你的女人緣,我的便當被丟到馬桶裡、我的書包在垃圾場找到。高中第一個學期,我沒半個知心同學,三不五時讓芳心大動的大姊頭們請到廁所裡談判,這樣還不夠倒楣?

  「不,還不夠,為求自保,我委曲求全,拜託你陪我走一段路,還要讓你抱來抱去,充當接吻練習員。到最後,你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孤伶伶一個人,每天想起你……」

  郁敏猛地住口,發覺自己似乎洩露了些什麼。

  「我離開後,你每天想我?」她的說法,讓他更開心。

  「我有這麼說嗎?你聽錯了,我是說我很快就忘記你。我當然要忘記你,你根本是超級大禍水,哪個女人靠近你,都要倒大楣!十年前這樣,十年後你變成大明星了,情況只會更壞。」

  她咚咚彈開五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誰曉得一二三週刊的狗仔隊,有沒有躲在附近偷拍。

  「我沒想到你會成為一名記者。」

  「全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說我沒你想像中那麼笨,也許我就會乖乖到我老爸的清潔公司去上班,不去考大學,一讀二讀讀畢業,我老媽覺得當記者比當清潔工好聽,不准我回家打工,害我現在生活過得苦哈哈不打緊,還在報社被田宜芬欺負,最後還要來採訪你這個惡夢,我的人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擺脫噩運呀?」

  她的意思是,她非但沒忘記他,還將他的話牢記、實行?他嘴角的弧度變大。

  「你要採訪我?報社派你來的?」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愛跑影劇版嗎?要不是田宜芬有後台、會做人、懂應酬,我還留在我的財經版,研究那些上上下下的股票和大戶老闆。」

  郁敏知道自己不會在二十年後成為另一條好漢時,鬆了口氣,任由驚嚇過度的軟腿、軟手、軟胸、軟肚靠到他身上,安全……是種很棒的感覺。

  「為什麼田宜芬要和你搶財經版?」

  「她想嫁入豪門,當貴夫人啊!咦?你認識田宜芬?」

  她還是一樣的粗神經,連連告人家兩次狀,到頭來還懷疑夕焄和田宜芬有交情。

  「你也想跑財經、嫁豪門?」

  「沒什麼不好啊!至少住得起你們這種大房子,只可惜豪門多爛人,年輕一輩不是濫情就是長得像沙皮狗,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委屈自己。」

  「想住我們這種大房子,就接受我爺爺奶奶的建議,留下來。」

  「不行啦!我媽多愛拿我當記者這件事到處去炫耀,要是我成了幫傭,她不哭死才怪。」

  「你可以當曲曲的家庭老師,教她中文閱讀。」

  「不要,我念新聞系,應該學以致用。」她反對。

  「不然,我們談個條件,你留在這裡一個半月,我就給你獨家專訪,你不是想採訪我嗎?」

  「為什麼是一個半月,不是一個月或兩個月?」郁敏反問。

  「因為我只有一個半月假期。」

  「之後,你又要回美國?」

  他又要像以前,現身,撩撥撩撥,當她的感情再度投入,他就拍拍屁股走人,留她一人獨自傷心?

  十七歲笨可以被原諒,二十七歲再笨下去,該自動去跳基隆河。

  「對,我的工作在那裡。」

  郁敏的疑問提醒了他,只有一個半月時間,他應該末雨綢繆,動動腦筋想個好辦法,看到時候該怎麼將她拐到美國。

  看吧!她料得多准,這種男人不就是典型的豪門爛人?憑藉自己的丰采,迷倒眾生,然後靠欣賞別人的難過來提增自信。

  見她不語,夕焄又問:「怎麼樣?肯不肯留下來?這段時間我聘用雅芹替我做事,你們可以常聚在一起,再加上獨家專訪!你手邊如果有我足夠的資料,應該知道我是不接受記者採訪的。」

  夕焄自認開出來的條件相當優渥。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你不過是鼎鑫的廣告明星,隔個半年不出現,民眾就捨忘記你是哪一號人物了!如果你是鼎鑫的總裁,我還可以勉強自己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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