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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丹菁    


  再者,由一名女子教他泅水,豈不是太丟人了?

  「哼,要是你下回再被人推下河,看誰救得了你!」她拿著筷子指了指他,又繼續大口扒飯。

  「不會再有人推我下河了。」

  他上一回被丟下河,他到現在都覺得古怪哩。

  直到現下,他依舊不知道兇手到底是不是眼前這個女人……她是粗魯了些、是豪邁了點,可身形卻纖瘦得很,她應該不會有那麼大的力氣。

  那到底是誰?

  「誰說的?」惠兒灩將碗筷擱下,她笑睇著他。

  倘若她真的想玩,現下把他推下水,豈不是易如反掌?

  他到底是養在哪一宮、哪一院的蠢少爺?如果她心性不正、如果不是因為她聽信陰陽子的話,他早不知已經走到黃泉底下的哪段路上了。

  不過,她足足等了十天,就是等不到其它落水的人,看來他將會是她唯一的選擇。若真要推他下去,也只能嚇嚇他,不能和他玩真的,要不然他肯定會沉屍河底,屆時要再找願意同他成親的人,可就難了。

  項爾聿睇著她突地勾笑的唇,心驀地漏跳一拍。

  「沒事提到這個作啥?倒是妳,天天待在河畔作啥?」見鬼了!他在害羞什麼?

  她是笑了,可笑了又如何?不就是一個女人在笑嗎?

  「沒什麼。」她聳了聳肩,將碗筷收回籃子裡。「橫豎打明兒個開始,我不會再到河畔了。」

  他以為她喜歡啊?若不是因為陰陽子說要十天,她豈會像個傻子般守在河畔十天?

  不過說來也真巧,這十天以來,她只遇上這麼一個他,況且就在她從城裡回來的路上。

  這一響應該是錯不了了,絕對不會再剋死他才對,儘管他看起來不怎麼健壯、不怎麼剽悍,但是只要能活得久,長什麼樣子都無妨。

  「哦。」

  他傻傻地點頭,突地發覺她的笑令他有點頭皮發麻。

  他有一種被算計的感覺,而她直視他的目光全然沒有姑娘家的矜持,更不似他府裡婢女的羞澀,教他被瞧得有些不自在。

  「走了,回去了,明天會很忙的。」

  見她提著籃子要起身,他連忙上前一步要接過籃子,可是腳底一滑,整個人便往前一倒。

  他眼前一片黑暗,隨之而來是教他渾身發顫的冰冷濕意;才一張開嘴,河水隨即灌入他嘴裡,感覺胸口像是要爆開一般……

  天啊,是老天要滅他啊……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他還想找機會奪回自個兒的皇位,況且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契丹,而不是這兒啊!

  意識逐漸模糊,身子不斷地往下沉,就連有人躍進河裡將他拖出水面,他也全然不知。

  「天啊,咱們還沒成親呢。」

  惠兒灩全身濕透地爬上岸,伸手探向他的鼻息,確定他尚有呼吸,便將他翻過身,重拍著他的背。「我偏不信邪,我就不信我注定一生孤寡!」

  在她已故的相公里,多的是尚未圓房便已作古的,這一回……她可是把命給豁出去了,就算用她的命,也非要保住他不可!

  即便老天要同她搶,她也不會再讓了!

  決定了,明天就成親!

  第四章

  這是怎麼一回事?

  項爾聿瞪大眼,睇著站在他面前的眾人,腦袋是一片混沌不清。

  他不是在睡覺嗎?為什麼會坐在大廳裡?這裡不是大掌櫃的宅子嗎?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眼前這陣仗,真教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項爾聿不解地搖了搖頭,方要把身子坐正,突地發覺全身動彈不得,而且還疼得很,斂眼一瞧--他居然被五花大綁了!

  而且,他居然還穿著大紅袍?這是誰替他換上的?為何他一覺睡醒,就好似什麼事都不對勁了?

  他坐在鋪有軟衾的椅子上,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被人綁成這樣?對了!他昨兒個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為何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姑爺,你要開心一點,今兒個是你的大喜之日。」艮協很同情地向前一步,將他斜掛在胸前的綵帶拉正一些。

  「誰是姑爺?」一股寒意從他的心底冒起。

  「不就是你?」勁坎也走上前來,撢了撢他身上有點發皺的喜服。

  「我?」項爾聿不禁大聲問道,黑眸瞪得老大。

  為什麼會是他?他不懂,真的不懂……他是不是在作夢?

  「我先前不是有同你說過嗎?或許有一天你可以住進這間宅子。」艮協笑得有點心虛。

  唉,誰教他真是小姐的真命天子呢?

  緣分這種東西,有時候是想攔也攔不住的,既然都已經攔不住了,那何不寬心隨緣呢?

  「為什麼?」他愣愣地問著,感覺好似有一股怒火在胸口凝聚。

  他好似有點明白了,卻又不太懂,姑且不論懂不懂,他現下真的火大了。

  什麼成親、什麼姑爺,為何沒人事先知會他一聲?莫名其妙就替他換上喜服,擺明了是想趕鴨子上架!

  雖說他的命是她救回來的,但她也沒道理要他以身相許啊!

  就算真的要他以身相許,那她為何連提也沒提一聲?

  況且打從他被她救回來之後,他們根本沒見幾次面,如此莫名其妙地替他換上喜服、綁在椅上,這算是哪門子的成親?

  「因為你就快要變成咱們的姑爺,自然可以住進這宅子。」勁坎微擰起眉,覺得他是多此一問。

  「我不要!」他大聲拒絕。

  都到這當頭了,倘若他再忍下去,就成了懦夫!

  之所以忍耐,是想要有個安身之處,可是他們壓根兒不把他當成人看待,他還繼續忍什麼?毋需再忍了!

  「你說什麼?」勁坎湊近他,表情森冷的瞇起眼。「你的言下之意……該不會是指我家小姐配不上你吧?」

  「她當然配不上我!」他想也沒想地回答,一股怒氣全發洩在勁坎身上。「瞧瞧她那德行,哪裡像個姑娘家?動作粗魯、態度跋扈,眉不掃、唇不點、脂不抹,還做男子裝扮,最最可惡的是她那張嘴,說起話來夾槍帶棍,誰受得了?」

  他一古腦兒地將心中的不滿傾瀉而出,怒眼瞪著眼前這些為虎作倀的人,心裡更氣了,虧他還把他們當成弟兄看待,他們居然聽命那個女人將他五花大綁?

  「你……」勁坎不禁語塞。

  唉,他反駁不得,只因他說得對極了,一點都沒錯。

  「小姐的性子其實很好,你若是懂得她的性子,就會發現她的好。」見勁坎默不作聲,艮協立即開口幫惠兒灩說好話。

  「聽說你是同她一塊長大的,想必相當明白她的好,那你怎麼不娶她?」項爾聿反問他,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騙了,因為壓根兒沒半個人同他提過這件事,然而今兒個眼睛一睜開,便莫名其妙地準備要當新郎倌,他們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要他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呃……」艮協也不禁語塞。

  不是因為小姐的性子不好,而是她的命硬,人人都怕她呀!

  就怕她有一天會打他們的主意,所以他們才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幫助她……他知道他們這樣是在造孽,但他們也是身不由己啊!

  「答不出來了吧?」

  哼!她倘若真的這麼好,又怎會用這種法子成親?她如果是好姑娘,上門提親的人早就踩爛門檻了!

  ☆ ☆ ☆ ☆ ☆ ☆ ☆ ☆ ☆ ☆ ☆ ☆ ☆ ☆

  「答什麼啊?」

  惠兒灩慵懶的嗓音突地響起。

  眾人紛紛看向出現在長廊邊的纖瘦身影,隨後一個個連忙把目光移開,死命地抿緊唇。

  原本嘈雜的廳堂剎那間安靜無聲,滿室充斥著詭譎多變的氛圍,無人敢率先打破沉默。

  「怎麼?見鬼了?」惠兒灩不禁斂眼瞅著自個兒的喜服。

  沒錯啊!她已經穿過很多次了,況且這套喜服是三年前便量身訂作的,而她的身材也沒走樣,應該很合身呀。

  可是,他們這是什麼反應啊?

  「這是什麼臉啊?」愣了好半天才回神的項爾聿不禁發噱。

  她一定要把自個兒畫成像妖怪一般嗎?

  瞧瞧她這是什麼模樣,把眉畫到額際,把唇畫成血盆大口,還不忘在頰邊塗上兩抹紅……難道漢人成親的時候,都是這種裝扮嗎?

  太嚇人了,實在是太嚇人了!

  倘若不是他有功夫底子,早被她嚇得氣血攻心而亡。

  「討喜啊!」她理直氣壯地回答。

  她想通了,胡媒婆說得對,大紅喜服不足以壓煞,還得要把自個兒塗紅,以求個好兆頭。

  這一回,她可是豁出去了,儘管將自個兒畫得有點像是夜叉,但事關他的性命,她只好認了。

  「討哪門子的喜?」

  瞧著瞧著,項爾聿咧嘴笑得極為不雅,笑得嘴都歪了。

  「我知道了!妳是為了避煞,所以把自個兒畫成像妖怪,對不?好樣的,真是有夠聰明,居然把自個兒扮成妖怪……」

  惠兒灩挑起眉,睞著他好半晌,直到他身旁的人硬是把他的嘴摀住,才勉強教他止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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