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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易淳    


  "你還記得水要滾過三回呀!"隱隱帶著感歎低語,震住司徒青的動作。

  懷疑地望著他,怎麼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同,又說不出哪兒怪了。

  "你……"思考著措辭,她輕巧在他對面坐落。"算了,無名呢?!"不知該如何開口,她乾脆詢問無名。

  "與我同床那日,該是你的危險日期,如何?有孩子嗎?"避而不答,反而起了令人無從答起的疑問。

  "不會有。"狠瞪他眼,臉蛋卻不爭氣的紅了。

  "服過藥!我早該想到你可是'殺人神醫',自不會遺忘這種事。"聽不出情緒的低語煦如和風,他動手攪動了下再次滾起的水。

  "你會要孩子嗎?"諷問,她從不覺得向總會是個愛孩子的人,哪知卻刺上他的痛處。

  手一僵,他澀然道:"我有一對女兒,你想我要不要?"

  不明白為何同她說出此等私密之事,他突然感到心驚,面孔仍不動聲色。

  "女兒?你沒提過。"又加入一勺水,司徒青興趣缺缺地敷衍,那與她何干?

  "水是雪水?"換個話題,數年來兩人偶有的冷靜以對,多半談些漫不著邊際的事,要不就互相於口頭上爭長短。

  過往,他喜歡此種相處方式,因主導權仍在他手上,她總被撩撥得怒氣衝天。然,今日他厭惡起這種模式,莫名厭煩至極。

  "只是普通山泉。"

  竟爾沉默,向總蹙眉沉思,司徒青逕自拿過株藥草搗了起來。

  要不了多久,水又滾開,向總立即熄火,舀出一勺一水沖開茶磚,用小匙拌了幾拌,加入少許鹽巴。

  在新疆一般是喝羊奶茶或酥油茶,少數人會承襲唐朝之飲食,用茶磚衝開後加入鹽或奶,除了漢人之外,幾乎無人是喝茶葉衝出的清茶。

  輕啜口茶,向總才又開口:"那夜,你想獻身無名?"終於點著核心。

  "是……他不要。"說不出是失望或鬆口氣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她垂下眼攪拌杯中茶水。

  頷首,向總莫名一陣狂喜,仰頭一口氣喝乾茶水。"我能等你慢慢飲茶,但正午一過,絲麗姐便會將無名推下山崖。"

  "向總!"驚怒地尖吼,她將茶碗迎頭砸去。

  靈巧閃過,茶碗在他身後壯烈成仁,他的衣角連滴茶水也沒濺到。

  望著她焦急擔心的面孔,他神色一黯。

  "跟我來吧!"甩頭就走,握緊的雙拳是他不願表露的怒火。

  匆匆披上披肩,她快步跟上前。

  那知向總竟突然長臂摟住她纖腰,狂猛地吻住她嫩唇,貪婪索求她的甘美……

  她被嚇住,忘了掙扎就任他放肆的唇舌交纏著她,直到胸腔最後的空氣被搾出,他才鬆開唇,面無表情地凝視嬌喘連連的她。

  "該死的!"用土語罵了句!他撇下她快步走出石洞,攀下山壁,騎上馬就要走。

  司徒青趕上最後一刻,將他拉下馬背,讓馬自行遠去……

  "我不想浪費時間。"天上日已近正午,至多半個時辰無名就要與世長辭了,她絕不讓這種事發生。

  幼時,她沒有能力救母親,至少現在要救回無名。

  冷望她眼,向總扯出絕冷淺笑。"你知道我為何要殺無名嗎?"

  "他私自放了我。"

  搖頭,他輕柔地貼在她耳邊道:"是因你要將自己送他。乖青兒,為師的是想提點提點你,別忘了你是為師最珍愛的'徒弟'呢!"

  語畢,他仰天哈哈大笑,運起輕功迅速化為遠方一小黑點。

  無心為他的話而震撼,她急忙趕了上去……

  ???

  俯視深不見底的深崖,似乎有鬼怪哭嚎的聲音自底下傳來,叫人打心底直涼起來。

  緩步走回無名身側,絲麗姐無聊地抱著膝蓋坐下。"你呀!何苦為了那個小女孩喪命,她又會為你傷多少心?"

  聽而不聞,無名專注地遙視無窮遠處。

  "你聽老人家說過嗎?若打這兒落下不死,願望一定會實現。你想求什麼?"用鞋尖輕戳戳他小腿,有一搭沒一搭地自言自語。

  總算回頭瞟她眼,是排拒的眼神。

  壓根兒不介意他的不快,絲麗姐嬌笑又道:"師父找司徒青去了,你大概……不,一定能與她做對鬼夫妻,開心些嘛!瞧我,多替你們快樂呀!"

  滿心以為向總已無法忍受司徒青的冷傲不馴,終於要除掉那樣討人厭的傢伙,是以心情十分愉悅。

  瞥望一眼美麗卻膚淺的女人,無名垂眼遮去滿眼不屑。

  這些天細想過向總震怒的原由,雖不確定,但向總八成是對司徒青動的真情了,他不知該替主人開心或難過,因為司徒青的恨是用上整個生命,她怎麼可能愛上向總?

  歎口氣,他強迫自己別再想了。於公,他希望向總能與所愛的女人常相廝守,於私,他期望司徒青覓得良宿……

  無論是何種期望,他都沒有介入的餘地。

  "師父回來啦!"興奮地站起身,回眸笑道:"你的'未婚妻'也來了。"

  無名順著方向望去,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奔來,不過一眨眼時間,向總溫柔中不隱邪魅的淺笑映入眼簾。

  歡呼一聲,絲麗姐撲上前摟住他一條鐵臂,貓似的磨蹭。

  慢了一步,司徒青也跟上來,似水揉成的細緻雪膚略顯蒼白沒有血色,欲上前解開縛住無名的繩索,卻叫向總以掌風逼退。

  "放了無名。"怒瞪他,除此之外無計可施。

  撇撇唇角,向總徐緩道:"我為何要放他?"

  朝絲麗姐使個眼色,她會意頷首,款步走到無名身側,刷地一聲撕去他的上衣。

  慘不忍睹,交錯縱橫的鞭傷已流出膿血,加以經過數日浸泡在水中,已是浮腫潰爛,深可見骨。

  醫生的本能令司徒青跑了上前,卻被向總抱得正准,牢牢按在胸懷間。

  "這是他自願受的罰。"雲淡風輕地笑,他無情冷血的目光毫不在意地掃過無名背脊。

  抬眼狠狠瞪視他,司徒青竟張口往向總臂上咬下。

  眉峰輕扯了下,他無言望她秀麗唇角所滑過的鮮血……

  "呸!"她往地上吐出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是向總手臂上的肉,鮮血如湧泉直冒出來。

  "師父!"驚叫,絲麗姐想上前卻莫名怯步,心焦地望著汩汩血泉。

  凝眉默然,目光緩緩自傷處移往司徒青傲然面龐。

  她仍試圖掙脫他,妙眸憂心地望著昂然而立的無名及那一道道慘烈傷痕。

  "放開,唔!"斥喝聲倏地被堵住,她瞪大雙眼不可實信。

  向總竟將傷口按在她嘴上,強迫她吞下滾燙熱血!摔不及防,她吞下數口腥味甚濃的熱液,血氣往腦門衝去,感到陣昏眩如浪潮。

  幾乎無法呼吸,吞不下的鮮血自唇邊溢下,沾濕衣襟。不得已伸手點了他傷口周邊數穴,暫時止血,才終於得以喘息。

  "這是第二回嘗我體內鮮血,如何?"稱不上面無表情,但那抹神情似有若無,飄忽詭譎,她只能撇首不見。

  不待回答,他逕自道:"幼時,我常喝人血、吃人肉,你所嘗的可是諸多生命之大成,感動嗎?"

  煞白了臉望他,司徒青頭一回觸碰到向總內心,陰沉、黑暗又感傷……

  放開她,向總隨意撕下衣角包紮傷口,便走近無名身側,拉斷縛在他手上的皮繩。

  "你有什麼話想同青兒說嗎?"

  頭顱左右輕一擺動,無名反朝向總跪下,用力磕了幾個頭,復又站起沉靜地直視他。

  "老這麼跪來去,怎麼?咒我早死?"輕語帶諷,向總笑睨無名。

  長長吸口氣,無名豁出去了,動手比道:請主人放過青姑娘……你與她是全不相配的。

  俊顏罩上黑煞,紅眸閃著詭光直盯牢他,無名不由自主縮縮肩,呼吸感到困難起來。

  然而,無名仍不後悔說了這句話,他明白向總的個性,受到阻撓會更義無反顧的向前,那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的真心。

  為了主人的幸福,無名願意賠上一條賤命,這條命是向總給的,他的付出只是等值回報。

  忽地,向總唇角一揚,彎出個溫暖和煦的淺笑,聲音似水溫柔。"無名,這世間太虧待你了……"

  語尾漸次降低,最後沒入一片低吟中。

  "不!"司徒青警覺的嘶喊出聲,衝了上前。

  向總動作更快過她,一掌將無名打向深得似達地獄深處的山崖下。

  "無名!"尖銳呼喊劃破天際,司徒青不顧一切跟著跳,努力伸長手臂要抓住無名。

  "青兒!"向總心驚地搶上數步,長臂撈住她織裊腰枝,止住她下墜之勢。

  布帛破裂的聲音刺耳地迴盪在谷間,司徒青狂喊:"無名--"

  淒絕呼喊一波波在山壑間蕩著,聽得人心都擰了。

  抱著她跌坐在地上,向總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小手中緊抓的一片衣角……

  "該死!"粗魯地欲奪過那塊破布,卻發覺她緊抓不放的力道異乎尋常的大。

  沉怒地望她,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蒼白憔悴的面孔,雙眸緊閉,眉心牢鎖,呼吸輕細而急促,竟已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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