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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金吉    


  妲娃梳著頭髮,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淡淡地道:「我讓你覺得,我必須有男人依靠才能活下去嗎?」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他能不能裝死?敖督像縮頭烏龜一般,又縮向牆角。

  「也許有些人是吧,不過就算納蘭回來了,我也不是非要嫁他不可。」

  敖督突然挺起身,看著她。

  「我並不是因為別無選擇才當上巫女,早在前幾年特木爾就有問過我,是我自己決定要留在神塔,這裡是我長大的地方,也是我的家,在這裡我是我,我就是妲娃,不是誰的妻子,你明白嗎?」

  不明白,敖督不知不覺地走向她,果然還是她床邊比較舒服,他想他還是別再裝了,愛怎麼睡就怎麼睡比較好。

  妲娃笑了,「你會選擇跟在我身邊,是因為我讓你自己選擇想怎麼生活吧?就像納蘭曾經讓我看見嫁給他,我可以不只是他的妻子一樣,其實現在也就是他不在了而已,我依然是過我自己的日子。」

  敖督歪著頭,裝可愛,扮無知。

  「失去了能絆住心的那個人,我們選擇互相陪伴,但不要互相限制,這不就是我、你,還有特木爾選擇過的生活嗎?也許有一天他會遇到真正讓他決定放棄自由的女孩子,但我相信那個女人絕對不會是我。」

  敖督突然想起那年,大巫女問他願意付出什麼代價,來讓妲娃繼續受神塔庇護?他的回答並不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他是真的認為,只要能在一起,只要陪在她身邊,不能當夫妻也無所謂。

  「所以,不要再玩今天的遊戲了,你還是當你的山大王敖督吧!你追小蟲的樣子太愚蠢了!」她戳了戳它的頭。

  「睡覺吧!」妲娃躺上床,「你都沒發現我幫你準備了新的毯子嗎?」她側身躺著,看著它道。

  果然在床邊,有一條新的羊毛毯,上頭繡了白狼威風凜凜的模樣。他忍不住滿心歡喜地躺上去,還滾來滾去,舒服得想嗚嗚叫,妲娃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夜入睡前,她像在自言自語,喃喃地說:「如果我知道納蘭在天上看著我,今天開始的每一天我都會真正地笑著,用心去生活,直到我們終於再見面那天,我會告訴他,因為他愛我,所以我才能特別勇敢,因為我愛他,所以我要讓他為我感到驕傲……」

  傳說,神洲大地的邊陲,曾經有著信仰金眼白狼為山神的民族,在千百年前,族內出現一位能馴服白狼的巫女。白狼一直陪伴在巫女身邊,朝朝暮暮,歲歲年年,直到她髮鬢霜白。晚年的巫女受病痛所折磨,白狼不忍她肉體承受著痛苦,一夜,咬斷了巫女的頸項後,哀傷的白狼跑回深山之中,從此再也沒有人看見過山神化身的白狼……

  第7章(1)

  遺忘是天神賜給凡人的的禮物,但也許她是個特別倔強的靈魂,又或者老天忘了把禮物給她。是奇跡?是玩笑?或者某塊拼圖失落了她卻渾然不知?總之她終究沒有帶著那個禮物回到這世間……

  冬季,台北。

  電話鈴聲嘟嚕嚕響了半天,蓋的像蒸籠般密實的被窩裡才伸出一雙手臂,抓起手機「喂……」

  「這結局不行。」剛翻完稿的編輯太激動,劈頭就道,「你捨得那些喜愛敖督的小書迷們傷心難過嗎?你忍心嗎?」

  「……」被窩裡一片安靜。

  「巫元宵小姐!」

  「有!」被窩裡的巫元宵懶懶地應了一聲。

  「可以改結局嗎?還有其實我一直很想說,書迷反映很好,你何必這麼快結束呢?可以再寫個第二部,第三部啊!人家《哈利波特》都有七集,七集寫完還要寫外傳,你才寫第一部,有讀者說他們還想看妲娃跟敖督的冒險故事呢!」

  「結局就那樣啊……」她無力改變。

  「這樣敖督很可憐,我家小寶也很喜歡敖督,他看到這結局會哭的!」

  「死掉的是巫女耶……」她才可憐好唄!

  「那你就不要讓她死啊!繼續寫吧,下一部寫敖督和妲娃的海上大冒險如何?遇到東洋海盜!還可以和最近很夯的海盜做結合啊!還有還有……」

  巫元宵忍住笑,伸手抓來放在床頭的筆記型電腦,打開今天早上剛交出去的檔案,「我再想想吧。」

  「不要寫死嘛,到時才好應廣大讀者要求寫第二部,最好還要圓滿一點!要歡樂一點,要有未解之謎……」編輯在另一頭交代,巫元宵嘴角抹笑,掛了電話。

  圓滿的結局啊……她盯著熒屏歎氣,把檔案關掉,毛毛蟲一樣縮進被窩裡打算再賴個幾分鐘。

  不知道是天生體質差,還是被台灣的氣候養的嬌貴了,現在的她只要一入秋就手腳冰冷,偏偏她怎麼就不記得自己前世有那麼怕冷?

  天氣冷,懶病就容易發作,昏昏沉沉的才想再睡個回籠覺,床頭的內線電話又響起。

  巫元宵歎氣,直接裹著棉被向床邊蠕動。

  「老闆,不是我要吵你,剛剛有個什麼經紀公司的人打電話來,說想包下我們這裡一天,要拍照,他們說希望二月以前能跟你敲好時間,想問你今天方不方便,他們好派人過來和你談。」

  巫元宵坐起身,全身還是包得緊緊的,「噢,是不是叫藍天經紀公司?」

  她想起來了,元旦假期那幾天,有個客人退房前拿了張名片給她,說相當喜歡她們的民宿環境,希望可以在淡季時租下這裡幾天讓模特兒拍照,她請對方打民宿的總機號碼聯絡,以免她前一天晚上趕稿,白天都在睡覺。

  「對啊!他們問你今天可不可以?幾點有空?」

  「現在幾點?」

  「快吃中飯了。」

  「那請他們兩點後過來吧!如果方便的話。」

  工讀生收線後,她認命的起床梳洗。現在是淡季,收入不穩定,所以她這個「摳門」小老闆當然要想辦法開源節流,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沒客人時就不准開空調,哈哈……所以冷死也只能怪她自己啦!

  開民宿本來是老媽的主意,在國中任教的老媽退休後決定找點事做,就把主意動到老爸在山上留下來的這棟老房子。老媽問她要不要回來幫忙,巫元宵心想反正她上班總是不長久,明明是六十幾年次的卻老被當成草莓族,還是鼻子摸一摸回家當孝女吧!

  當然這孝女也不是那麼好當的,老媽說經濟不景氣,預算不要超支,所以那陣子他們除了小額貸款把老房子改建之外,其他一切自己動手,母女倆跑遍北部二手傢俱店,還自己改造老傢俱,美術系畢業的老媽果然眼光獨到,過時的破舊老傢俱經她巧手改造,馬上變成充滿民族風的藝術品,其他像粉刷與裝潢都不假他人之手,歷經三個月,屬於她們的民宿終於落成。

  民宿經營到現在兩年,生意還過得去,還能讓老媽偷個閒和老同學一起去日本度假,所以現在是小老闆當家,雖然手底下只管一個工讀生和一個清潔阿桑,她自己則是業餘總鋪師,反正住民宿的客人最多只會要求一頓早餐,沒客人的淡季時她甚至還能像昨天一樣熬夜寫稿。

  其實可以的話,她還真想多請一個廚師,因為要做早餐給自己吃很麻煩,尤其是前一天熬夜,連煩惱要吃什麼都懶,可惜這當然不是她能做主的。

  熬夜隔天的第一餐,就來杯提神開胃的百里香茶吧,老媽開民宿對她來說最大的好處,除了淡季時可以寫稿之外,就是還可以讓她種她喜歡的香花香草,一來可以裝飾門面,二來則還能自己剪來泡香草茶。

  接著烤個鬆餅,淋上她自己做的黑櫻桃藍莓果醬,再煎個蛋和火腿,抱著筆電坐在客廳曬得到太陽的地方,邊想稿子邊等經紀公司的人上門。

  有人說,其實人誕生時都還記得前世的種種,只是無法言語——可能大腦的語言結構還發育不完全,或者可能被天神下了咒……所以只能哭泣。絕大部分的人都在成長過程中遺忘了過去,只有極少數人留下一點粗淺模糊地印象。

  為了那些困擾她的記憶,巫元宵研究過各種說法,卻沒有一種能確切解釋她那些記憶的由來,甚至如果有人問她,她的前世是哪個民族?用的是何種語言和文字?她記不記得前世所學的醫理草藥知識?她回答的就只有「不知道」,「不記得」。

  也許研究到底,是她的腦子出現幻覺吧!她不知道她算不算懂得真正的悲傷,太多人都在說年輕人喜歡強說愁,說得連她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懂得什麼是憂愁。哪個年輕人不曾傷春悲秋地掉眼淚呢?也許她只是活在自己的幻覺中……

  這般否定自己感情的想法其實很悲傷,因為她找不出理由,也不知道留著這些記憶有什麼用——繼續前世的等待嗎?那個男人會不會回到她身邊?假若真有輪迴轉世,又怎知他一定和她誕生在同個年代?歷史的長河多麼浩瀚,而人的一生何其渺小,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對時光來說只是個比沙塵小的點,卻足以讓兩個人生生世世的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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