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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惜之    


  定很美,穎兒勻上新娘妝,紅嫩嫩的香腮,唇若花辦,不知擦了什麼,香氣傳來,隱去她身上的淡淡藥香。

  公主體貼,把宇淵推向穎兒。「大夥兒都出去吧,讓相公和穎兒獨談。」

  一會兒,人都走光了,空空的屋子裡,只剩下兩人。穎兒坐著,宇淵站在她身前,她垂下頭,安靜。來做什麼呢?防她挑惹事端?安心,她不會。

  半晌,宇淵開口:「你不要多想,乖乖出嫁,一切有我。」

  一切有他?什麼意思,他日,寶安公子膩廠、厭了,他要出頭為她討回公道?不需要,她的公道自己討,不靠人幫忙。

  坐到對面,勾起穎兒的下巴,發覺她平日蒼白的臉色異常紅潤,是化妝的關係?

  她凝望他,卻恨上自己,少爺要將她送出去,她依然無法怨他。

  大聲罵他吧,罵他給了想像卻又親手打破幻想;罵他教她誤解,誤以為兩人是女蘿菟絲,生死纏綿,豈知,他們原是天南地北單飛客,難比翼雙飛。

  可,話含入舌間,吐不出。

  「你說過,想恢復武功,回到從前,但不可能了。」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熱燙,不再冰冷。

  這話,她早知,從聖旨下,她便知兩人之間,千山萬水難飛渡。

  「不過,我們有另一番選擇,今夜過後。」他說得認真。

  什麼選擇?他有公主、她屬寶安公子,兩人各覓幸福?搖頭,這樣的選擇,她不要。

  「對你,我別無所求,我只要你平安健康活著,答應我,好嗎?」

  穎兒搖頭,允不了,活著難,平安健康更難。咬唇,她終於發出聲音:「少爺,你快樂嗎?」

  「你在,我才會快樂。」他不欺瞞。

  怎地又來誆人,他就不怕她再次誤會,不怕她又奢望起三千寵愛在一身?

  深吸氣,穎兒大膽了,反正,她只剩十二個時辰。「可,少爺要把我送走不是?」

  是,送走她,等於送走快樂,所以,他不會讓她離開太久。雙唇囁嚅著,真心話終是沒出口。

  「你聽話,媒人怎麼說,你怎麼做,好嗎?」他柔聲道。

  他的溫柔和以前一模樣,記不記得,他老勾著她飛上屋頂看月亮?記不記得,夜風拂來,她偎在少爺頸窩問,想像嫦娥與吳剛?那時,他的語調和現在一樣。

  「我會。」偏頭,她沉吟少頃,「少爺,可否允我一事。

  「什麼事?」

  「帶穎兒到屋頂上。」最後一次,她要聽風在耳邊飛過,即使天未黑,月未明。

  「好。」他連想都沒多想,抱起她,從窗口飛出去。

  ☆ ☆ ☆ ☆ ☆ ☆ ☆ ☆ ☆ ☆ ☆ ☆ ☆ ☆

  入夜,賓客酒酣耳熱,新房裡,穎兒覆著喜帕,獨自一人靜坐床邊。

  出嫁前,少爺抱著她飛上屋頂,並肩坐著,她和以往一樣,靠在少爺頸窩。

  她把喜帕蓋在頭上,不見了眼前景色,在紅色喜氣間想像,她是少爺的新娘子,想像結髮情深。

  他們聊了很多話,都是和以前有關的事。

  她說,若是有灑更好,他二話不說,飛掠而下,攜來好酒,倒滿樽;她硬要杯杯相碰,硬要兩手相交,他允了她的任性,於是她又開始想像,想像那是他們的交杯酒。

  說也怪,今日少爺由著她鬧,寵她,寵得她又不確定、不確定他心板上寫的是玉兒或紀穎。

  然,寫什麼哪裡重要?他仍舊把她送出家門、送上花轎,送到寶安公子的手中。

  穎兒扯下喜帕,行過天地禮了,她不再是少爺的人。

  起身,她來來回回在屋裡繞一圈,翻箱倒櫃。

  找什麼?找黃金銀子啊!她想起愛財的陳管事,倘若寶安公子發現新娘卷款潛逃,會氣成什麼樣子?

  她要拿了錢財,再往城東走一趟,再訪一次貧戶,臨死前,多做善事,下個輪迴,說不準兒,准生娘娘會編派她當個真正的公主。

  捲了細軟,找不到東西可包裹,她看見掉在床角的喜帕,低身,才要撿起,竟發現床下有一口雕工精緻的箱子。

  寶物在這兒!笑瞇眼,她得找條更大的布巾才裝得下。

  穎兒拉出箱子,運氣、將鎖匙扭斷、打開,見到裡面裝的東西時,倒抽氣。

  那是龍袍,肅親王府裡藏著一件大龍袍代表什麼意思,弒君篡位?!肅親王的野心吶……她得快點告訴少爺。

  只是,為什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藏在喜房?是了,迎親日,這裡最安全。

  想也不想,她將新繡的喜被扯下一大幅,折折疊疊,將龍袍裹進紅布裡,未轉身,她先聽見房門打開。

  有人來了!她探手抓起懷裡的赤蠍粉,一回身,她就要讓對方躺下。

  「穎兒。」

  一聲低喚,是少爺?!

  猛然轉身,見到宇淵,話哽在喉頭。

  他莞爾。「我就知道你不會乖乖當新娘。」

  「少爺過來,是要我乖乖當新娘子?」斂眉,她朝後退一步。倘若少爺點住她的穴道,她想不乖都難。

  「不是,我是來帶你逃跑。」

  逃跑?像陳管事的小妾和情郎?念頭起,臉發燒。她在想什麼啊!

  「為什麼?」分明是少爺親手送她上花轎,倘若不想她嫁,何必多此一舉?

  「你的問題真多。好吧,我到杭州……」他大略解釋,身在險處,無法細表。

  穎兒恍然大悟,原來,又是為了保她。

  「我猜,你不會袖手旁觀,更不會當個聽話新娘,所以還是瞞著你較妥當。」可瞞不瞞都一樣,她就是學不來乖巧。

  「東西得手了嗎?」穎兒問。

  「得手了,梁師傅正趕往皇宮,那裡有方大人接應著,現下,總管應該正在護送公主回宮的路上。」有證據和公主,肅親王這回難脫身。

  這是好消息,穎兒笑彎兩道柳眉,得意道:「幸好我沒有袖手旁觀。」

  「什麼意思?」宇淵橫眉,她不會又做出什麼事吧?

  「我找到一件龍袍,這東西呈上去,肅親王如何狡辯都不成。」穎兒把喜被攤開,宇淵望一眼,心驚。天,不只通敵叛國,他還有篡國想望。

  宇淵輕道:「這下子,鐵證如山。」

  「嗯,快走吧!」穎兒把龍袍繫好,本想負在背上,後來想想,還是動手將它綁在少爺身上。萬一,她逃不了,這東西遺失不得。

  方一眼,宇淵看透她的心思。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牽起她的手,兩人跑出喜房,門開,一群黑衣男子迅速圍上來。

  穎兒心涼半截。她畢竟輕看了肅親王,即便最險處也最安全,他仍派出高手監視。

  「少爺,中間那個叫冷杉,是他負責與蘭兒聯絡的。」穎兒背貼宇淵,屏氣凝神,緩緩退後兩步。

  便是穎兒撞上蘭兒與冷杉,才會發生一連串事件吧?因為他們不能親自動手除去穎兒,否則府裡大震動,他早晚會懷疑到蘭兒身上,於是製造事端,讓他親手對付穎兒。

  他終是小覦了肅親王。望一眼身前的穎兒,分明是緊急狀況,他仍忍不住想笑。

  笨穎兒,忘記自己失去武功,還搶在他身前保護,難怪司徒先生總說她是聰明人,卻老做愚蠢事。

  大手展開,他把穎兒拉到身後。同時,只聽得一聲怒吼,黑衣人發掌向宇淵臉上劈去,宇淵拉住穎兒,斜身略退,這掌落了空。

  對方見他輕輕鬆鬆避開此掌,暗地吃驚。這個靖遠侯不是普通人物。

  一時,十數名黑衣人紛紛抽劍,宇淵明知情勢凶險,仍回身抓住穎兒腰側,算準力道,往上一拋,將她拋到樹梢頭。

  又護她?這時候了,少爺仍處處想她?他沒考慮過,便是沒有武功,她還可以使毒助他,再不濟,也能伏在背上,替他擋幾劍。

  糟,少爺的溫柔又要教她想出非分,實在是要不得呀!

  胡思亂想間,宇淵出劍,後發先至,勢道凌厲,一出手,兩名黑衣人的右手便飛濺出幾點血紅。

  他沒停下動作,一招風掃落葉,頓時,嗆嗆嗆,幾柄利劍相交,激出點點火花,雙方都拚上內力。

  嫣然一笑,穎兒飛身下樹,自黑衣人背後突襲,皮囊裡的長針發揮效用,她看準黑衣人背後穴位,扎入針,頓時,他仰翻過去。

  穎兒順利搶過一柄又薄又利的柳葉刀,刷刷刷,逼退了從旁躍入的黑衣人。

  宇淵的武功以輕靈見長,東一劍、西一劍,足點地,他繞起黑衣人轉圈圈,瞬地,一名黑衣人腰間中劍,鮮血噴上同門,霎時,草地上點點鮮紅,教人沭目驚心。

  回身,他看見穎兒隻身對付兩個黑衣人,吃驚,顧不得斜飛而來的劍尖,硬是飛奔到穎兒身邊,這一著,他後背中劍。

  回頭,寧淵的劍尖趁隙指向冷杉眉心,將他逼退。冷杉傷了少爺!穎兒發狂了,向前竄越,平胸一劍刺出。

  也是冷杉太輕敵,他算準穎兒武功盡失,食指輕彈,想把她的劍身彈開,沒想到這劍來得好快,嗤一聲,穎兒的劍從他前胸直透後背,直到死前一刻,他還不曉得自己做錯什麼。血染得穎兒整頭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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