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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鄭媛    


  意濃笑了。「那麼,你的意思是,倘若貝勒爺娶我為妻,便適合我了?」

  芸心答不上來。

  「你心底想的事我明白。」意濃對她說:「正因為我們都清楚,身為女子,難以擺脫世俗禮教套在咱們身上的宿命,所以一開始我們就都不表明身份,因為身份並不重要,內在的層次與思想的共鳴,才是我們之所以可以彼此欣賞、能夠無所不談真正的原因。」

  芸心不能否認,她也明白這是事實,只是這樣的事實從意濃的口裡說出來,能讓她看得更清楚而已。

  「再說,」意濃又道:「一旦把身份放在前面,禮教便可以冒出來成為一道禁忌,讓所有的人都不能喘氣,屆時我們面對彼此,恐怕就什麼話都再也說不出口了。」

  「那麼,現在我們已經知道彼此的身份,往後……咱們還能像從前那樣,無所不談嗎?」

  「除非姐姐不願意,否則,妹妹豈敢開罪於姐姐。」她垂著頭,就像在她夫君面前一樣,囁嚅地回話。

  見她這樣,芸心掩嘴笑了。「這樣說話真不像你!」

  意濃抬起頭,像男人一樣粗著嗓音說:「姐姐的意思是,小女子應該這樣說話?」

  芸心嗤地笑出聲。

  猶豫了一下,芸心又說:「其實,有些事,你並不明白。」

  意濃望著她,等她往下說。

  「我與他,我們……」芸心不知如何啟齒。

  「你們如何不必跟我說。」意濃把話先說了。

  芸心蹙起眉頭。

  「我只知道,你是他的妻子,這樣就行了。」她不為難芸心。

  芸心沉默一會兒,然後才徐徐地道:「真是奇怪,我們竟然嫁了同一個丈夫,這算是有緣嗎?」她看來有些猶豫,講完話後,欲言又止。

  意濃笑了笑。「是,真的很奇怪,不過這只是暫時的。」

  「暫時?」

  「對。」意濃沒有多言,她走進書庫,爬到架上挑書。

  芸心跟進去。「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以後你就會明白了。」

  芸心抬頭凝望意濃,然後深深吸了口氣。「我剛才說,有些事情你並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其實我與貝勒爺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外人想像的那樣。」

  意濃翻書的手停了半晌。

  但她沒有問什麼,目光只是停在書本上。

  「我聽說是貝勒爺挑上你的?既然這樣,太后指婚之前他應該見過你,他一定喜歡你,所以才會挑上你。」

  意濃含笑看她一眼。「所以呢?」

  「難道,你不喜歡貝勒爺?」

  意濃合上書本。「我為什麼該喜歡他?」

  「你——」一時間,芸心答不上來。

  「你瞧,沒有半點理由吧?」意濃笑著,自木架走下來。「他也許喜歡我,但喜歡是淺薄的,他只見過我一面,並不瞭解我,就像我不瞭解他一樣,所以與其說他喜歡我,不如說當時他並不討厭我。而我呢,我更不瞭解他,所以更加沒有喜歡他的理由。」她沒對芸心提起,在江南時婁陽一掌打傷她的往事。

  當然,芸心也無法瞭解京城之外發生的事。

  「可是,我瞭解他。」芸心有些激動地道:「貝勒爺是一個不一樣的男人,他不是一般女子能夠想像的。但我相信你不一樣,你是一名特別的女子,心思細膩,見解獨到,你一定能夠真正地瞭解,貝勒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她說的是內心話,也是她放在心底,藏了很久的話。

  意濃似笑非笑。

  她的表情明顯地說明了她自有斷定,芸心的話不能影響她。

  「也許你現在還不信,因為他還沒讓你看見真正的他,可是一旦你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一定會驚歎的。」

  所作所為?意濃笑了笑。「他的所作所為,我正好有一些瞭解。」

  芸心睜大眼睛,顯得有些緊張。「真的嗎?」

  意濃深深看她一眼。「在府裡,我不會提起我們相識的事。」她不答,反而對芸心這麼說。

  芸心愣了一會兒。「我明白,我也不會提起。」這是出入文錦堂的規矩。

  刊本的思想犀利、文章內容灑脫不羈,以女子而言,寫出這樣的文章著實太驚世駭俗,所以她們撰寫刊本的事情,是不可能讓世人知情的。

  「這就好。」意濃說:「只有在這裡,我們沒有身份。」

  芸心明白她的意思。

  在這裡,她們不該提與刊本無關的閒情。

  於是芸心沉默下來,神色卻顯得憂慮。

  意濃對她微笑。「這期的刊本內容,你看過了嗎?」

  芸心搖頭。

  「那麼你隨我來,我讓你瞧瞧。」提到刊本,意濃的笑容就像文錦堂外的陽光一樣迷人。

  芸心勉強微笑,跟隨意濃步出書庫。

  她嘴裡雖然不再提起,臉上卻顯得心事重重……

  如果說她能當真就此不提,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只要是婁陽的事情,她都無法坐視不管……

  只因婁陽不僅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這輩子她欠他最多的人。

  ☆ ☆ ☆ ☆ ☆ ☆ ☆ ☆ ☆ ☆ ☆ ☆ ☆ ☆

  「你見過她了?」婁陽沒想到,芸心會來到自己的書房。

  「是。」無法掩藏自己不安的心情,芸心突然想來書房找她的「夫君」,因為她內心有一些話一定得對他說。

  「那又怎麼樣?」

  「你知道她是誰嗎?」

  「誰?」他的目光回到他的書本上。「她不就是祥貝子府的格格。」

  芸心原本沉悶的心情,突然轉成好奇。「除此之外,你對她瞭解嗎?」

  放下書本,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他的「妻子」身上,訕訕地道:「瞭解?」他反問:「我需要對一名妾室瞭解多少,才叫作瞭解。」

  婁陽冶淡的態度,讓芸心更好奇,也更憂心。「雖是妾室,至少,還是得有一些瞭解吧?否則,你為何挑中她?」

  「什麼意思?」

  「我聽瑞陽說,是你挑中她的,你到太后面前,指名要她。」芸心道。

  瑞陽是元王府大格格的閨名。

  「瑞陽天生多事,她的話,你何必總是如此認真。」

  「瑞陽從來不會騙我。」芸心擰著眉,為她喜歡的人辯護。

  婁陽端詳她半晌,然後搖頭。「算了,隨便你們倆愛說什麼都行,你去找她吧!」

  「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婁陽嗤笑一聲。「這可新鮮!」

  芸心瞪了他半晌,歎了一口氣。「你在笑我?還是在笑瑞陽?」

  他再放下書本。「我會笑你們嗎?能笑你們,我也不會代瑞陽把你娶進門了。」

  芸心咬住唇,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和瑞陽一直感激你。」

  她與瑞陽……

  這是命中注定的。芸心一直認定她們會遇到彼此,是老天爺的意思。

  芸心一直有難言之隱。

  她與瑞陽的愛情,不能為外人道,只有她們自己,與知情的婁陽明白。

  當初若不是婁陽伸手相助,將她娶進元王府,她便要嫁給別人與瑞陽分離。那時她原本只有死,才能成全這段受世人非議的感情,但婁陽知情後,沒有拆散她們,反而成全了她們,因為這樣,她與瑞陽都欠他恩情,這樣的恩情,她們一輩子也還不起。

  「不必了,你們倆過得好就可以。」婁陽的目光回到書本。

  每回他的「妻子」為了這件事謝他,他就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代妹娶妻,說出來實在太駭人聽聞。

  這不僅是元王府的秘密,也是他、瑞陽和芸心三個人的秘密。

  這諱莫如深的秘密,更不能讓元王府兩位年事已高的王爺與福晉得悉,對王爺與福晉而言,這更是個秘密中的秘密!

  「你不願意與我談談?」

  「你是代瑞陽來與我談的?還是你自己想談?」婁陽懶洋洋地問她。

  「是我自己好奇,因為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不太喜歡這個妾?」

  「你一向都不太好奇的,為什麼突然對她好奇了?」

  芸心沉默下來。

  她不能告訴婁陽,關於刊本的事。

  「當然,是因為瑞陽很關心你……所以,我也對她好奇了。」她藉故道,還是要問:「你好像真的不太喜歡她?」

  「怎麼說?」他反問,口氣冷淡。

  「因為你連談都不想談她。」

  他淡下眼。「既然你明白,又何必跟我談她?」

  芸心啞口無言。

  豐晌,只得委婉地問:「可不可以告訴我,你不喜歡她的理由?」

  「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喜歡瑞陽的理由?」他問。

  芸心的臉蛋紅了。「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這就對了,不喜歡一個人,有的時候也不需要理由。」

  芸心皺起眉頭。「可是如果你不喜歡,又何必要指名娶她?」

  「那是誤會,」他終於對她說:「一開始,我的確以為她與別的女子不同,她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嗎?」芸心眼中放射出光采。「那麼現在呢?你知道她有多特別了?」

  「我說過,那是誤會。」他的口氣冷淡。

  芸心不明白。「怎麼會是誤會呢?也許她與你想像的是一樣的,也許……她真的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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