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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鄭媛    


  「小雀已經對女兒說明一切。」織雲的眼色,也與父親一樣憂慮。

  慕義問向禹:「斬離暗地裡集結十萬大軍,妄想併吞我城,這該如何是好?」

  「他要併吞我城,原不必用到十萬大軍,之所以調來十萬大軍,目的是想預先有個防備。」向禹道。

  「此話怎麼說?」慕義焦急地問。

  向禹略抬眸,瞥過織雲一眼。「在下的意思是——  」

  「向總管的意思是,斬離在織雲城外興兵,忌憚索羅,因此調遣十萬大軍,以做防備。」織雲接過話,沉靜地解釋。

  慕義瞪大雙眼。「原來如此!」

  「向總管,」織雲問向禹:「難道除了迎斬離的大軍進城,沒有其它方法能與他交涉,取消他並城的念頭嗎?他奪得織雲城,不見得能統馭民心,與其曠日費時消耗在此,貢糧、賦稅,任何可能我們都願意談,只要他不進城,只要他能讓大軍離開織雲城郊,要錢要糧我們都能答應,能拖一時是一時。」

  「小姐的方法,向禹都想過,也與城主商議過,並且執行了。」向禹道:「這些可能,來見小姐之前,向禹已對斬離遣來送訊的官將提過,對方回稟之後來報,斬離的條件是,要我城先送錢送糧出去,他再行考慮,是否退兵。」

  「哪有這種道理!」小雀氣得咒罵:「這姓斬的,簡直太可惡了!」

  「這叫肉在砧上,人為刀俎。」向禹沉下眼,眸光掠過詭思。

  這叫人性之惡,比起魔,不遑多讓。

  「他是鐵了心要奪城!」慕義仰天閉眼,搖頭苦歎。「是我慕義有眼無珠,這全都是我的錯!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太愚昧了!」

  「爹爹,您別這樣責怪自己,凡事有反必有正,有陰必有陽,只要我們的心念是秉正的,蒼天必定不會滅掉我們。」

  向禹抬眼,雙目炯炯地盯視她。

  織雲回眸對上他的眼神,有些不解……

  向禹斂眸,微微一笑。「小姐所言甚是,在下倒有一計,或能保全織雲城。」

  「你還有計?」慕義眼睛一亮,如溺水之人,看見浮木。「向總管倒是快說,您還有何計能救城?」

  「此計,」向禹略頓一頓。「怕小姐不能同意。」

  織雲臉色略白。

  剛才她能截斷向禹的話,已能想到向禹所用之計。

  「倘若能救織雲城,不需顧慮我。」織雲輕聲說。

  「既然知道斬離他有所顧忌,自然往他所顧忌的方向,去尋求解決之道。」向禹道。

  慕義神色微變。「你的意思是,去求索羅?」他不以為然。「此時去求索羅,無異羊入虎口,就算趕走斬離,又來了索羅,去了惡狼來了一隻食人虎,我這一座小城,一樣要傾覆!」

  「倒也不然。」向禹解釋:「索羅就在我城邊境,他若要併吞織雲城是輕而易舉,早已動手。」

  慕義沉吟。

  「再者,恕向禹直言,」他目光凝向織云:「小姐肚裡的孩子,倘若是索羅皇君的血脈,那麼索羅更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織雲別開眼,雙手不自覺地捏緊被子。

  「換言之,」向禹往下說:「若要求索羅出兵,怕要對索羅透露小姐未死,並且已懷有身孕的消息。」

  「他不見得會為我的孩子出兵。」織雲平聲說。

  她記得他說過的話,每一句。

  我不會留一個不愛的女人在身邊……那無情的話,她刻意不去記憶,卻無法忘記。

  「求他,只會換來羞辱,還不如以白銀與糧草動之。」織雲回眸,直視向禹。

  「向總管是明白狀況的人,兵者,詭道也,以情動之,不如以利誘之。」

  向禹沉眼不語,回視織雲,若有所思。

  「雲兒說得是!」慕義同意。「倘若他惜情,就不會在雲兒死後,把她送回我城!」慕義一時氣忿說出這樣的話,卻未顧慮到女兒的心情

  織雲的臉龐瞬間失去血色。

  她別開臉,掩飾自己的狼狽,也告訴自己,不必再為過去受傷。

  「既然城主與小姐,都認為以白銀與糧草動之,是為上策,那麼在下便著即辦理此事。」向禹徐聲道。

  「向總管,索羅……他真有能力,能應付斬離那十萬大軍嗎?」慕義忍不住問。

  「在下曾經進入索羅,親眼見過索羅鐵騎軍威強盛,軍容浩大,斬離不明白索羅的國力,以為十萬大軍就能抵禦,其實斬離那區區十萬烏合之眾,對索羅鐵騎來說,如同兒戲,實在不足為慮。」

  慕義聽到這裡,臉上沒有喜色,反而浮現一絲憂慮。「向總管,這……」他欲言又止。

  「城主還有話要問?」向禹問。

  慕義蹙眉想了又想,隨後頹然垂頭歎道:「沒有了!」眼下形勢如此,縱然他有再多顧慮,也只能先解決此刻兵臨城下的燃眉之急。

  織雲明白父親想說什麼……

  對她來說,去求索羅,是最不濟的下策,但織雲城的困境眼下就必須面對,她沒有選擇。

  但至少,用白銀與糧草來請求,不涉及其它瓜葛,就只是國與國、國與邦城之間的交易。

  她是這麼想的。

  第八章

  他慣於在夜色練兵,慣於取敵之不意,慣於玩弄人於股掌間。

  一萬鐵騎,陣列在前。

  斬離見對手僅以一萬鐵騎應敵,他見獵心喜,原以為自己十萬大軍當可輕取一萬鐵騎,殺戮戰場,本就弱肉強食。

  。卻不料,敵如神兵,十萬兵將雖賣力砍殺,卻難以傷敵分毫,反觀鐵騎不須刀槍,反掌捏人咽喉,片刻即可奪人性命!索羅雖有百萬鐵騎,卻僅用一萬神兵,便擊破斬離的十萬大軍。僅僅一隻嗜血的神獸,即嚇得數百軍兵抱頭鼠竄,斬離引以為傲的大軍,不消一夜即分崩離析,如卵擊石,死傷慘烈。

  斬離,這一戰敗得丟盔卸甲,他親眼見到黑色鐵騎如同擁有不死之身的魔兵,頂著名將的聲名,他怕死地丟下戰場上剩餘的千員殘兵,自己逃竄敗走,卻再也不敢回到辨惡城,將戰敗的責任與恥辱,扔給辨惡城中的父兄去承擔。

  這一役,即便不輕敵,再來百萬雄軍,斬離也不是對手。

  人的戰爭,再慘烈,於魔眼中看來,不值一哂。

  一日竟,城破,不是斬離的十萬大軍攻入織雲城內,而是慕義口中的食人虎,索羅皇君,當夜即貫破城門,長驅直入!

  他身著黑色鏡甲,偉岸身軀令人望而生畏。障月步上高階,直接佔據宮城大廳上的城主寶座,鐵騎自廳前筆直排至宮城外,將小小宮城團團包圍,慕義站在廳下面如鐵灰,全身抖顫,惶惑不安,此時後悔已晚。

  「我要見她。」索羅皇君開口即如此要求。

  慕義面白如紙。

  他當然明白,皇君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您、您怎麼知道她——  」

  「我要見她,或者讓她來見我。」

  慕義緊張萬分,「沒死」二字還哽在他的喉頭。

  「小女、小女日前身子不適,怕觸犯皇君的聖顏,皇君有話交代慕義即可,看是要我城給付更多的白銀或者糧草,還是其它要求,只要您開口,慕義一定給您辦到——  」

  「我要你這座小城,你也辦得到?」慕義愣住,全身僵硬,冷汗直冒。

  「這、這、這……」他連說三個「這」字,卻語不成句。

  「放心,我對你的小城沒興趣。」障月沉聲道。

  這雖算是個好消息,但稍有不慎即有亡城之禍,慕義仍然緊張得心跳加速,雙腿虛軟無力。

  可就算慕義再沒有勇氣,他畢竟是城主,倘若不開口說話,將來必定被城民恥笑為懦夫!

  咽口口水,慕義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說:「但、但您的鐵騎,已經開進我城大門,是、是否可以……」

  「你要我退兵?」他直視慕義閃避畏怯的眼神。

  慕義吸口氣,臉色發白。「如果可以的話,那、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他聲音越來越小,終至連自己都聽不見。

  意外地,障月咧開嘴。「可以。」

  慕義呆住。「可以?」

  「等我見過你的女兒,再來決定這座小城是存,或滅。」他徐聲道。

  慕義眸大雙眼,臉色顯得更慘白了。

  障月站起來。周匝環伺的鐵騎見主上起身同時跪下,膝上的鐵護膝撞擊石板,那錚亮的聲響震動了地面。

  慕義嚇一大跳!

  他還以為發生何事,嚇得他連連倒退數步,最後重重地摔跌在椅子裡。

  「我自己去見她。」障月已步下高階,離開大廳,直接往內室而去。

  慕義瞪著他直入內室,如入無人之境,而他這個宮城的實際主人卻無法阻止、更不敢阻止,只能眼巴巴望著他揚長離去。

  織雲城夜色正濃。

  這看似寧靜的夜,卻令鬼神都無法安息。

  她知道,斬離的十萬大軍已被攻破。

  她知道,他的鐵騎已破城而入。她知道,他正往她的寢室走來……不斷奔走報信的丫頭,早已把城內現下的處境,都對她說明。當她看到魁梧的他身著黑色鏡甲,出現在她的繡房門口,她抬起眼眸,與男人那雙沉冷堅毅的眼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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