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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席絹    


  青華腿軟地坐在地上,好一會都沒辦法站起來。

  雖然他不該也不能知道,但他還是覺得……王君好可憐……

  不過他實在沒有能力去為著這份憐憫做些什麼,因為——

  頌蓮王真的好可怕啊!

  ☆ ☆ ☆ ☆ ☆ ☆ ☆ ☆ ☆ ☆ ☆ ☆ ☆ ☆

  「子熙……」

  小床上的蓮瞳即使沉睡得失去意識,仍是對子熙牽牽唸唸,在輾轉反側時,會把這個已經烙在她血肉中的名字喚出。

  她總是這樣。偶爾來到他的房間他的床,抱著他,嘴裡喚著子熙。看著他時,是在想念另一個人。

  從很久很久以前,周夜蕭就不再為這樣的事而感到心痛了。

  他的人生常常在不解、不平、不安與不得不的放棄中循環打轉。他不得不習慣,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一生就是這樣了。

  被比較、被憐憫、被無視、被愛屋及烏……

  什麼也還沒做,就被評為差的;全力做出成果,不會有掌聲;甚至連皮相上的美麗,也都只是別人的影子。

  他的一生,就是這樣了,就只能這樣了……

  這個女人,他曾經愛過,或,以為自己愛過,可後來也沒法證明自己是不是愛著。曾經那麼痛的心,在熬過那必然的歷程後,一切無所謂了之後,也覺得所謂的生不如死、愛不欲生等等的,也不過如此。

  沒有愛,死不了人;不被愛,也死不了。得到這個權傾天下的女人,他沒有比較高興;被這個女人恨,既不覺快意,也不覺得心碎。

  他的人生,就是一連串的錯與無止境的空洞。

  無數次,腦中有個聲音在叫囂,說著這不是他該過的生活、這不是他應該走的人生!然而,那又怎麼樣呢?

  又怎麼樣呢?他已經無所謂了。

  既然從出生那天就是個錯,也就沒有所謂的正確了。

  靜默地將蓮瞳打理乾淨、蓋好被子。沒多看那張英氣出色的臉一眼,轉身走出小草堂。

  雨還在下,一直一直的下,這個雨季,每天都會飄雨,常常一下就是整天。

  肩上的血還在泌泌淌流,將珍珠灰的衣服染成心驚的紅。他目光從雨絲上轉向自己的肩膀,抬手輕沾了點血絲在手指上看著。

  淡淡自語道:

  「真奇怪,竟不覺得痛。」

  說完,笑了。

  又自語著:

  「當然不會痛,我是影子,怎麼會痛?也許,血都流完了,還會發現自己仍然活著呢。我是影子,我不會死。」

  影子不會死,只會消失。無聲無息地消失……

  身子半靠著廊柱,猜想著是自己的血會先流完,還是天上的雨會先下完。

  不久,一聲帶著驚慌的低喚打他身後傳來——

  「王、王君……」

  周夜蕭半轉過頭,看到青華直直盯著他胸口那片血漬看,整個人似乎快要昏倒過去了。

  看到血就暈眩,這才是正常盛蓮男人該有的表現。

  男人弱小,看到蟲子會大叫、看到血漬會暈眩會嘔吐。天生怕著所有事,把這片天留給女人去頂,男人只要柔弱可人就好了。

  周夜蕭望著青華好一會,對青華這樣典型的反應,忽然覺得有點羨慕。他從不曾這樣過,也許是他的感覺太淡,所以並沒辦法有這樣正常的反應。

  他不怕血,也不怕流血。就算今天遭遇了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施虐,也沒有羞憤得去尋死覓活或哭天搶地。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也許身為影子的人,就是這樣不同於所有人吧。

  「有什麼事?」周夜蕭淡淡問。

  「請……請、請王君讓屬下為您更衣吧。」青華結結巴巴地說著,並舉了舉手上托著的一盤衣物。

  其實他最先想問的是要不要請醫生來給王君包紮傷口?可是在王君這樣漠然的表情下,他就是沒膽問出口。

  「更衣?」有點疑惑地。

  「是、是的。」吞了吞口水。「那個……方才您淋了雨,這身衣裳都、都濕了。請讓屬下為您更衣。」不敢說王君渾身是血,只敢拿雨水當借口。

  身為一個未來最優秀的王府大內總管,青華知道有些時候最好當個睜眼瞎子,尤其在主子面前。

  「是嗎?」低頭望了望身上的潮濕。想了一下,點頭:「確實是濕了。那就替我更衣吧。」

  說完,轉身走進革堂的偏間。

  青華暗自鬆了口氣,連忙跟了過去。

  第三章 真相?

  「我說……」花靈的聲音有氣無力,哀怨得不得了。

  「閉嘴!」斥喝花靈的聲音充滿著壓抑的狂暴。

  「我也沒什麼力氣說話好不好?可是……我總得瞭解一下,為什麼只是睡一覺醒來,卻會看到妳?我現在在哪裡?妳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這妳不用管!」

  「很抱歉,辦不到。」花靈乾淨俐落地應著。

  「妳還想挨打嗎?」拳頭揮到花靈鼻前威脅著。

  「唉,咱已經這麼熟了,就不必再如此盛情招待我。在下可承受不起閣下更多『關愛』了。」花靈口氣好可憐:「再打下去,我小命沒了不打緊,可妳這樣費盡心思地把我抓來,肯定是要拿我威脅李格非什麼、或需要我去做些什麼事等等,這些都比此刻收拾掉我這條小命重要許多是吧?」花靈陪笑地將鼻尖前那顆蘊滿暴力的拳頭給小心挪開。

  然而只是這樣小小的動作,就讓花靈痛得嘶嘶直抽氣。一張美美的臉早已失去健康的色澤,如今除了青紫之外,其餘都是慘白無血色。不必照鏡子也知道這七八個月以來被李格非養出的白白胖胖,才這麼幾天的光景,便被摧毀得一乾二淨。如今她的模樣之慘不忍睹,絕對比恐怖片裡面的「貞子」更具賣點。

  還好李格非現在不在她身邊,不然她一定會慘遭退貨……即使眼下遭遇如此淒慘,天性隨性的花靈,還是有辦法苦中作樂。

  「這有力氣耍嘴皮子,可見我下手還是太輕了。」聲音陰狠。

  「太輕?」聲音揚高了幾度,忍不住跟劫匪講起道理:「我說富裕琴,本人現在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安好的皮肉,臉上也被妳的絕命連環甩給打成了豬頭。我活到現在二十六歲,這是第二次被打得這麼慘過,本來我以為在十七歲那年洗心革面後,今生今世都將可以過著文明生活到死去,不必再度面對暴力痛毆——」一隻手指抖抖抖的發指著施暴者。「可是妳不僅打了我,還差點把我打死!雖然現在是叫人幫我上藥了沒錯,可是每天只讓我吃一頓餓三頓的虐待,讓我生不如死,又比殺死我好到哪去了?!我現在還能發出聲音跟妳哈啦,不是我有力氣,我這只是在迴光返照,差不多就要蒙主寵召去了。」

  「蒙什麼召?」富裕琴被花靈一番亂七八糟的話弄得心煩:「妳別以為我不會殺妳,妳就能在我面前放肆!再胡言亂語下去,妳是不會死,但我可不保證妳能以完好的四肢回到盛蓮國!」

  哇!好嚴重的威脅。花靈可沒有缺手斷腳的嗜好,衡量了下,很確定若再惹這個瘋子下去,自己雖然還是見得到明天的太陽,但沒手沒腳的,生活上總是不太方便、外形上也不太美觀,她在這兒可是以美貌在討生活的,要是有什麼閃失的話,李格非一定會棄養她的,那她的幸福米蟲夢不就即刻化為泡影了……

  所以,算了,語氣轉為安分,小聲而客氣地——

  「那,可不可以請問一下,妳帶我回盛蓮國要做什麼呢?」她一直以為富裕琴抓她,只是為了威脅李格非交出子熙的遺發,可眼下看來,卻不像。到底她身上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這個瘋子去圖謀的呢?

  「妳以為我會告訴妳?」獰笑。

  「我想也不會,不過人生有夢、希望相隨嘛,問一下也不會少塊肉,也許妳一不小心就告訴我了。」

  「啪」!毫不意外地招來一記重掌炮轟上臉。

  身為一個瘋子,是沒有理智、不講道理的。花靈很明白,可是要她乖乖當個「柔順可人」的俘虜,以她的性格來說,難度實在太高了,雖然她其實也很想明哲保身,畢竟誰喜歡沒事找打啊?但想到自己反正已經被打得差一口氣就要昏過去了,那就——昏過去吧。

  這一掌,讓她如願以償。整個人被掌力打翻後仰,撞到後方的木頭,連哼一聲也來不及,便直奔黑暗王國觀光去也。

  臨昏迷前,花靈心裡想著,待她醒來,應該就會到盛蓮國了吧?唉,不知道李格非現在怎樣了?她的失蹤,會讓他焦心如焚還是放鞭炮慶祝呢?

  還是別想了,昏吧。

  在全身上下都痛得快死掉的情況下,能昏倒就是一種奢侈的幸福,她得好好把握。

  唉……

  ☆ ☆ ☆ ☆ ☆ ☆ ☆ ☆ ☆ ☆ ☆ ☆ ☆ ☆

  從皇家議院開會完,蓮瞳沒有留下來與那些渴望與她親近巴結的官員談話,連蓮帝派人請她進宮一敘,都教她冷漠地拒絕了。逕自默然走出議院,不理會傳話宮人滿臉的愕然,當然更不會理睬身後一大票人對她如此明目張膽的狂妄都為之錯愕的抽氣,其聲有如雷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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