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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嚴沁    


  「我會對她負責,我答應你!」他慎重的。

  「我——走了,」她轉身欲走。「我們以後不能再見面了,即使見到也要裝做不認識,我不想讓劉芸誤會!」

  「是!」他點頭。「卓爾——你可知道我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情形?」

  她的腳步停住了,第一次見到她!?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她記得?

  「你穿了一身白,是全場最活潑可愛,最有光芒的女孩子,」他似在歎息。「我身不由己的走到你面前,你呆呆的看住我,在那個時候,我的世界突然光亮起來。」

  她皺眉。是這樣的嗎?但是他依然那樣放任自己!

  「你是我在世界上見到的第一道陽光!」他感歎的。「但是——我竟不能好好的保護,它——終於消失了。」

  她無言。這個時候她還能說什麼?

  「或者是我不好,我不敢把真正的自我表現在你面前,我怕你看不起我,不理我,我對你一直是患得患失的,」他黯然地說。「對其他的女孩子我從不會這樣,我不知道——愈是怕失去,就愈緊張,而且失去得也愈快?」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忍了半天,還是說。

  「到現在這時候,我還有什麼不可說的?」他自嘲地笑。「我還怕什麼?擔心什麼?」

  她猶豫一下,終於說:

  「你的父母——到底是做什麼的?」

  他明顯的有些改變,眉心聚攏,很難開口似的。  「這——很重要嗎?」他問。

  「我想知道,否則會一輩子梗在心中。」她真誠的。「因為韋成烈說,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對我父母將會是一個很大的笑話?」

  畢群的臉一下子變得血紅,彷彿連眼珠也紅了。

  「他是——這麼說的?」他嘶啞的問。

  「是——」她有點害怕。「如果為難就別說了,我不一定要知道,我只是——好奇!」

  畢群臉上的神情變了,他咬了咬牙,說出一個名字。那名字是那樣出名,即使單純的卓爾也曾經在報紙上看過,那是——一連串和黑社會有關的,那個名字——

  ☆ ☆ ☆ ☆ ☆ ☆ ☆ ☆ ☆ ☆ ☆ ☆ ☆ ☆

  過了三年。

  一天韋成烈告訴卓爾,他在路上碰到劉芸,她又懷孕了。

  卓爾覺得意外,她奇怪劉芸為什麼急著生孩子,她二十一歲都不到,何必被孩子困死呢?當初卓爾還以為像劉芸那樣用功的學生,必定會念完大學,再念碩士、博士,想不到她竟躲在家裡生孩子。而卓爾反而唸書念出了興趣,一心想出國深造呢。

  女孩子的際遇和命運是很難講的,是不是?至少有一半的機會不是握在自己的手裡。

  大四了,又是一個秋天的黃昏、秋天是屬於畢群和卓爾共有的,他們曾爬上七星山觀日出,在阡陌間尋找隨風而逝的靈氣;曾騎著腳踏車無拘無束的遍游大半個台北市。

  又是秋天了。

  卓爾放學回家,她在想,能不能自己騎車到隊陌間一轉呢?念頭一閃而過,她立刻否決了。畢群——也可能去那個地方,她不能再見到他,一定不能!

  轉進巷子,她就呆往了,她看見了劉芸,挺著微突的肚子靠在石牆上。

  乍見劉芸,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有什麼感覺。這對原是好朋友又變成敵人的女孩子,面對面的凝視了一陣,奇異的,經過了時空,敵意消失了,她們都有如見故人之感!

  「劉芸——你好嗎?」卓爾激動的握住劉芸的手。「你怎麼會來!怎麼不進去?」

  「我只站了一會兒,」劉芸神色憔悴,已不復當年的清秀。「我不知道——你歡不歡迎我?」

  「說什麼話,我們是老同學嘛!」卓爾心中再無芥蒂了。「來;我們進去坐!」

  卓爾明白劉芸來必定不是「看看她」這麼簡單,她已學會了思想,和以前是大大不同了!」

  她帶劉芸進臥室。

  「我們講悄悄話,別給媽媽聽到!」卓爾笑。她這麼說是避免劉芸尷尬。

  劉芸感激的笑了笑。

  「我又懷了第三個孩子!」她說。

  「啊——你為什麼要生得這麼密?你喜歡孩子嗎?或是畢群喜歡?」卓爾問。

  劉芸皺了皺眉,搖搖頭。

  「我想跟他離婚!」她平靜的吐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什麼?!你——開玩笑?  怎麼可能?」卓爾叫。

  「這是事實,」劉芸冷靜地說著。她一副看透了世情般的冷漠,她——真是如此!「我已經提出了!」

  「不,不,劉芸,你不可以開玩笑,你們結婚才三年,你又有了第三個孩子——」卓爾震驚的。

  「我若開玩笑就不會來見你,」劉芸淡淡地笑。「你知道,當我生下第一個孩子的,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間已經不妥了,但是當時我不甘心!」

  「為什麼!」  卓爾詫異的。

  「他——故態復萌,常常數夜不歸,我當然知道他在做什麼,我一直在忍耐。」劉芸說。

  「他做什麼?」卓爾比起劉芸,畢竟還是太天真了。

  「追女孩子,是個空中小姐,」劉芸搖頭,漠然得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他查到了人家的班次,買定飛機票就跟著那女孩子飛來飛去!」

  「怎麼——可能?!他忘記自己已結婚了嗎?」卓爾怪叫。

  劉芸苦笑搖頭,再搖頭。

  「他看見我的會記得有我這個太太,但面對其他的女孩子,他什麼都忘了,他說,他會永遠不停的追求愛情。」她說。

  「他不是擁有了嗎?」卓爾心中是震驚的,畢群難道一點兒也不愛劉芸?

  「我已經不再相信愛情這回事了,」劉芸冷笑。「我決定和他離婚,直到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對你懺悔?」卓爾關心地問。

  怎能不關心呢?他畢竟是她唯一愛過的男孩子!

  「不,他那大名鼎鼎的母親來見我,」劉芸嘴角流露出一絲溫柔。「她名譽不好,人人都看不起她,但——她不可否認的是個好每親,她向我下跪」

  「什一一麼?!」卓爾不能置信。這比小說上的情節更戲劇化。

  「是這樣。她求我不要跟她兒子離婚,她說她兒子因為我已變好了很多,希望我再慢慢感化他!」劉芸說:「而且我又懷了孕,我很為難,她實在是個愛兒子的母親,她情願把一半的財產給我!。

  卓爾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像在大海之中一點頭緒也摸不到。

  「於是——我答應了她,但另有條件,」劉芸說:「我不要她的錢,只希望她幫忙我們到美國,另過一種新生活,避開台北的一切!」

  「這很好啊!」卓爾笑起來。

  她也找到了剛才覺得不對的原因,感情的事不該跟錢扯在一起,大格格不入了1

  「但是——」她搖搖頭,眼中掠過一絲怨恨。「剛才那個空中小姐來我家,躺在床上賴著不走,還一邊大吵大鬧,說她有了孩子。要畢群負責!」

  「啊?」卓爾呆了,真像小說中的峰迴路轉呢!

  「他也在一旁,任那女孩又吵又鬧的都不出聲。」劉芸說「那女孩還叫他立刻做選擇,否則要去告他!」

  「那——怎麼辦?」卓爾永遠想像不到這種場面。

  如果把劉芸換成她——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她不能忍受,寧願死去!  她永不能委曲求全。

  「他一言不發的走出大門,不知去哪,只留下我對著那女孩,還有孩子,」劉芸吸一口氣。「終於十五分鐘後,他母親趕來,關了房門和那女孩子談了好久,最後,那女孩隨他母親走了?」

  「他媽媽真的這麼有辦法?」卓爾不信。

  「有什麼辦法?大量賠錢了事嘛!」劉芸冷哼一聲。「反正她家錢多?」

  「那麼——你呢?」卓爾問。

  「我還是一樣,能去美國,我不離婚,否則說什麼我也不再跟他!」劉芸是堅決的。

  「有沒有希望呢?」卓爾問。

  「他母親很有辦法,好多參議員什麼的是她干女婿,她保證有辦法?」劉芸說。

  「那不就好了,」卓爾笑說。「離開台北是對的,他不可能再面對這麼多誘惑。」

  劉芸搖搖頭,沒有出聲,過了好久才說:

  「我在想,如果換成你,情形會是怎樣?」

  「不,不,怎麼可能是我呢?你開玩笑!」她漲紅了臉,有一種要躲開的衝動。

  「真的,我想了很久,我覺得一一他的太太若是你,可能就沒有這種情形出現,感情一是不能勉強的!」劉芸淡淡的。

  「還是一樣!他原是這麼一個人!」卓爾急叫。

  「我明白,他對你——不一樣!」劉芸又笑。「不過,你是幸福快樂的女孩,上帝也不會讓你遇到這些事。當初——原是我的不對!」

  「別再提當初了,已經過了那麼久!」卓爾臉紅地說。

  「你——有男朋友嗎?」劉芸突然問。

  「沒有,一個也沒有,」卓爾極不自然。「只有一個當夥伴的韋成烈,我和他之間不可能戀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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