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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芃羽    


  「但……」平常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抗拒。

  「朕要你親手,用你的箭,射穿她的心臟……往後的一千個日子,朕要她每天死一次,每天……死在你的手中。」玉皇狠毒地道。

  李隨心睜大雙眼,身子因驚恐與憤怒而微微發顫。

  她不怕浴火的痛,不怕重生的苦,但是,她無法忍受這個刑罰竟是由她最心愛的人來執行。

  平常也震驚於這個陰狠的決定,他剛毅的臉上第一次對玉皇的命令感到為難。

  「玉皇,這……」

  「別同情她,平常,這個女人狡詐得很,她用鳳凰之血洗了你的魂魄,這兩個月把你當成奴僕,支使你,侮辱你,現在又假惺惺地說她愛你……你可別被她騙了。」玉皇冷冷地說著。

  平常當然記得她餵食他鳳凰之血的事,她的刁鑽狡猾,他可領教過了,現在玉皇一提,那股被惡整的怒氣又再度浮起。

  「不,不是那樣的……」李隨心試著解釋。

  「動手!」玉皇喝道。

  「是。」平常擰著眉,搭箭拉弓,對準毫無反抗力的李隨心。

  李隨心不動不逃,她只是出神地望著他,努力想從他的臉上找回之前的深情與溫柔,即使一點點也好,只要一點點,就足夠她抵擋任何傷害……

  可是,她什麼都看不到,平常的臉上,沒有任何愛情的影子,只有令她心碎的忠誠……

  對玉皇的忠誠。

  平常的箭遲遲無法出手,看著李隨心泫然絕望的眼神,他定靜如盤石的心第一次亂了……

  「平常!」玉皇怒聲催逼。

  他吸口氣,定了定神,放箭。

  箭筆直地射進了李隨心的心臟,力道強得幾乎將她纖細的身子穿透。

  她渾身一震,眼睛瞪得好大好大……

  終究……她還是得不到愛情嗎?

  好不容易尋到的鋼鐵枝椏,竟是棵長滿了尖刺的荊棘,在降落棲息的瞬間,也被刺得遍體鱗傷……

  平常傷她最深的,不是這支箭,而是他的遺忘!

  痛極的心,寸斷的肝腸,匯聚成一滴淚,從她空洞的眼中流出,無言地墜落。

  平常的心有如遭到重擊,怔立無言。

  玉皇則哈哈大笑,快意稱心。

  「哈……真淒婉哪!麗妃,這只是個起頭,往後,還有九百九十九次的酷刑等著妳……哈哈……」

  在氣絕之前,她的身體著了火,烈焰狂燒,席捲了她的每一寸肌膚,將她的髮絲燒融,她皮開肉綻,承受著殘酷蝕骨的火刑。

  「啊——」她化為一隻鳳凰,在火中清冽哀號,直到羽翼焦黑,直到屍骨成灰。

  平常看著這驚心動魄的情景,整個胸口竟痛得無法呼吸,痛得……

  彷彿他也跟著死過一回……

  第九章

  天界

  「啊——」

  一聲淒厲的哀鳴劃破了承天宮的靜謐,那比死還要痛苦的吶喊,迴盪在深宮畫梁之間,聽來令人備感心驚。

  李隨心被抓回承天宮四十九天了,今天第四十九次執刑,一樣的利箭穿心,一樣的烈火焚身,一樣的心碎痛嚎……

  這些日子來,她每天在平常手中死去,然後在火焰中重生,反覆地承受著這生不如死的刑罰,淚,早已哭干,希望,早已破滅,她了無生趣,卻又無法尋死,這副不死之軀像個無止境的噩夢,一次又一次地摧殘著她的靈魂,一次又一次地侵蝕著她的心。

  她不知道,還要多久,這一切苦難才會結束?

  她只期盼,有人能在她的愛轉為恨之前,來了斷她的生命。

  火起,火滅,重生……

  她又熬過了一次火的刑責,疲憊地臥倒在玉皇為她特製的巨大鳥籠中殘喘,籠外,平常手握著長弓,靜靜佇立,一如以往,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好了,今天的表演就到此,下去吧!」玉皇長袖一揮,率先起駕回寢宮。

  「是……」平常應了一聲,恭送玉皇之後,才轉身走開。

  「平常……」李隨心喚住他。

  他站定,沒有回頭。

  「如果你還有慈悲之心……就去問問從容……要如何……才能讓我……一箭斃命……一了百了……」她盯著他的背影,斷斷續續地道。

  他的背脊微僵,口氣卻冷硬無情。「妳還有九百五十一次的刑責,別想用死來逃避。」

  她怔了怔,突然笑了。「呵……不愧是執法如山的右弼大人啊……就連一點點的寬容都不給……」

  「別浪費精神,早點休息,明天妳還得受刑。」他冷聲道,舉步要走。

  「這酷刑,你覺得有趣嗎?」她輕聲問。

  「紀律刑法,不是兒戲。」他再次駐足。

  「但我看來,這就是一場鬧劇……一場讓我哭笑不得的戲,我的愛,竟是原罪,你不覺得很可悲嗎?」她緩緩爬起身,望著他寬闊的肩背,心好酸。

  那厚實的臂膀,曾經是她最安心的港灣,如今卻咫尺天涯。

  「我負責執法,不下評論。」

  「是嗎?原來……你比玉皇還狠……」她臉上在笑,心卻在淌血。

  他的每一箭,從不遲疑,從不手軟,總是又快又準,沒有一點點的不捨,沒有一點點的留戀。

  「隨妳怎麼說。」他擰著眉道。

  「你知道這個刑罰最讓我痛苦的是什麼嗎?」她喃喃地自問自答:「不是利箭穿心,不是烈火焚身,而是你……」

  袖裡,他握住長弓的手一緊。

  「是每天盼著見到你,然後在見到你的瞬間,親眼看著你毫不留情地射穿我的心……」她說著顫抖了起來,他奉命殺她的那一刻,正是她最痛的時候。

  他身子頓了一下,彷彿不願再多聽,突然大步走開。

  「我對你的愛……到頭來竟是折磨我自己的凶器……」她仰頭靠在柵欄上,如夢囈的聲音,在沉寂的夜裡,聽來有如鳳凰的悲鳴。

  平常似是充耳不聞,他手握長弓,沿著長廊,出了承天宮,一路走回自己的「正氣閣」。

  然而,沒有人看出,他的臉色陰鬱,他的胸口灼痛,他的腳步如鉛,他手中的弓,沉重得幾乎讓他握不住……

  這四十九天,他每向李隨心射出一箭,他的弓就重一分,到現在,那股無形的重量已超過他的負荷,他每次拉弓,手就微微發顫,深怕失了準頭,又怕瞄得太準……

  見她浴火,他的皮骨跟著燒滾,聽她痛嚎,他的喉間跟著灼燙,他有時乾脆希望她別再重生,有時……又慶幸她能夠不死。

  他全身都不對勁,虛無的疼痛漲滿每個細胞,而問題最大的,是他的。

  他患了心疾,打從向李隨心射出第一箭開始,他的心就經常鬧疼,有時喘不過氣來,有時又像千萬根針同時紮著,無法食咽,難以入眠。

  此刻,聽了李隨心的話,他的心又痛了,而且比以往還要痛上好幾倍,好不容易撐到正氣閣,身子一晃,竟站立不住。

  一隻手適時地伸了過來,扶住他。

  「平常,你沒事吧?」

  他抬起頭,看著從容關懷的表情,立刻挺直腰桿,強裝振作,「我很好。」

  「別逞強了,你一點都不好,你病了。」從容一襲白衫,定定地望著他。

  「我沒病,我只是有點累……」他反駁。

  「心,很痛吧?」從容忽道。

  「什麼?」他一凜。

  「你的心,在喊痛。」從容眼神溫煦地道。

  「你在胡說什麼?我的心由我自己管,而我可以確信,它現在很好。」他擰著眉,口氣強硬。

  「如果它很好,為什麼會哭呢?」

  他微怔,隨即斥道:「你別鬧了!」

  「你的心正在流淚,只是你自己看不到。」從容歎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不悅地瞪著他。

  「你的大腦不明白,但你的心明白,因為你的大腦忘了,但你的心卻還記得……」

  「你深夜來找我就是想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嗎?」他有些惱怒了。

  「不,我來,是為你治病的。」從容微微一笑。

  「我說了,我沒病!」他不懂,今晚這位老友怎麼這麼煩人。

  「那麼,要不要聽我說一個故事?」從容改變話題。

  「我累了,想休息了……」他沒心情聽故事。

  「有個女孩從小就出落得艷麗絕倫,她生在仙家,個性爭強好勝,自負高傲,聰明,卻不願服輸。玉皇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見到她,驚為天人,不顧她的抗拒,用盡方法逼她入宮……」從容逕自說了起來。

  「我不想聽麗妃的事。」平常冷哼。

  「女孩入宮之後,照樣傲氣凌人,使性子,不把玉皇放在眼裡,不讓玉皇碰她,但她愈是如此,玉皇就食不果腹喜歡她,寵她,放任她,討好她……」從容找了張石椅坐下,繼續道。

  平常沒吭聲,這正是他對麗妃觀感不佳的原因。

  「儘管得寵,女孩在宮裡並不快樂,她想自由自在地過活,不想被困在宮裡,於是她漸漸變得消沉,悶悶不樂,直到,她在宮裡遇見了一個男子……」從容頓了一下。

  平常冷凝著臉,麗妃果然對玉皇不忠,所以才會背叛玉皇,往後的種種都是她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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